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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越瑶望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公务烦躁地皱起了眉,她将笔一搁:“我要酒。”
兰心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城主,凌小姐求见。”
“她找我?”赵越瑶面露讶异之色。
“其实凌小姐在外面已经等了好些时候。方才她见城主忙于处理事务,便在外边一直等到现在。”兰心如实回答,“城主,你看可要请凌小姐进来?”
赵越瑶起身,嘘了一口气:“不必了。这堆破事儿惹得我心烦,她来了我倒正好与她出去走走。”说着便直下台阶,向殿外走去。
凌烟向赵越瑶行礼。
赵越瑶拿目光瞧她,倒觉得这几日她的气色好了不少:“陆清容这回倒算是真真切切办了件善事,看来你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
凌烟微微颔首,跟在她身侧:“说起此事,我一直想当面谢过陆姑娘,可惜这几日她都未露面。”
“她?”赵越瑶嗔笑,“这会儿八成是在水澜城鬼混。”
“水澜城?”凌烟蹙眉,“陆姑娘去水澜城做什么?”
赵越瑶没回答她,只是停下脚步,眼神复杂地望着她,又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命令道:“你们都退下吧。”侍女们闻言都恭敬地退了下去。
凌烟顿觉紧张,十根手指都纠结地屈了起来:“城主。”
赵越瑶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随即莞尔一笑,眉眼间的妩媚动人让凌烟差点晃了眼。赵越瑶信步于长廊中,口吻轻松:“不过是与我随处走走,可是你看起来似乎很焦虑……”最后一个字赵越瑶说得特别轻特别玩味。
“是,我很焦虑。”凌烟向来不是个尖锐的人,可今日她却将情绪如此直白地展露在赵越瑶面前,赵越瑶倒来了兴致。
今日的阳光格外地好,从园子的一侧薄薄地覆了过来,整个人仿佛都被暖洋洋地裹了起来。赵越瑶望着波光粼粼的池水,不咸不淡地说:“能让你主动来见我,你口中的焦虑的确是很大啊。”
“城主,沈霜照还活着对吗?”凌烟安静地站在赵越瑶身后,池水映衬着她如玉的脸庞,别有一番风情,可惜赵越瑶连眼都懒得抬。
池中一群群的锦鲤自由地在水中乱窜,赵越瑶没有否认:“你都知道了又何必来问我?”
得到了她的证实,凌烟的心反而跳得愈发厉害:“当初你要杀她……”光是想起那日赵越瑶把着她的手让她杀死沈霜照的情景,她就痛苦得不行。凌烟下意识地捂着胸口,呼吸急促起来:“我分明听人说,沈霜照在那艘船的大火中丧生了……”
“若非是那个多管闲事的狱卒,我又岂会让她活到今天?”赵越瑶懒懒地说,对于那日沈霜照到底死没死她倒真的不在意。反正她仁慈也好,残忍也罢,为的都是能见沈婉蓉一面。沈霜照侥幸逃过一死,现在想来她又觉得庆幸。至少——或者说她与沈婉蓉之间还不至于走到最坏的地步。
赵越瑶忧郁地蹙眉垂眸,心底却在嘲讽自己,她总是这样,不断自我麻痹不断给自己希望,总想着时间过去越久她与沈婉蓉之间总会有回寰的余地。若是没有,那也无妨。沈婉蓉愿意用一辈子去恨她,总比到头来自己被她遗忘要好。楚行之算什么,死了的人早已失去了与她竞争的资格。
寂静的午后,风吹过树梢上几片几近凋零的枯叶,凌烟心中泛起一丝莫名的烦闷:“城主,我想问一句,你为何如此痛恨沈霜照?”
赵越瑶叹气:“单说她这个人,说实话我不恨她。”甚至于曾经她还想过,若是沈婉蓉愿意与她在一起,她完全可以将沈霜照视作自己的女儿来疼爱。要知道,沈霜照出生那会儿,自己抱着她虽然心有不甘,对楚行之的妒恨也到达了顶峰,但是看着怀里乖得像只猫一样的婴儿,又思及这是沈婉蓉的孩子,她更多的是怜爱。在沈婉蓉被救走后,孩子还在她手里,她想,若是真的得不到沈婉蓉,养着她的孩子留个念想也是好的。只可惜,后来孩子丢了。
“算了,不想提这个。”赵越瑶纵然心中的百转千回,可末了,也只能用这句话来逼自己做个了结。她转身看凌烟,总觉得今日她有些不对劲,“你找我就是为了此事?若是如此,真相我都告诉你了。”
凌烟知道她的言下之意是赶人了,可她怎么都迈不动脚步,磨磨蹭蹭好久才说:“还有我爹的事……”
赵越瑶突觉脑门疼得厉害,抬起头又被阳光刺得眼睛疼,语露不快却又颇为无奈:“你爹的事啊……烟儿,你若是想问我他在哪里,我还真的不知道。”
得来的是一句迫不及待的否认:“城主不可能不知道。”
有时候凌烟也是固执地很,若非她有副楚楚可怜的好样貌,想必也是个招人烦的姑娘。赵越瑶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见她,还不如一个人去喝酒,道:“为何你就认定我一定知道你爹的下落?”
“城主当初留住我难道不是对我爹有所图吗?”关于这个话题,她们早就讨论过,“否则这么多年,你为何不放我走?”
赵越瑶点头,无谓地说道:“那又如何?我若是知道你爹在哪里,我早就挟了你去要挟他了。可惜,这么多年了,我连他是死是活都不清楚。若说真有人知道他的下落,那人该是陆远征才对。比起我,他对你爹更有所图。”话毕,赵越瑶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凌烟伫立在长廊中怔愣,陆远征……这样看来,昨夜那名男子所说的似乎都是真的。
是夜,水澜城的牢房里——
陆清容背倚着墙壁,肩膀上的伤口虽然已经止住了血,可伤口的溃烂与随之而来的高烧却让她浑身无力,陷入半昏迷状态。“吱——”隐约之中她只能感到有人开了牢房的门。
伴随着脚步声,她知道有人走到了她的面前。会是谁呢?是要酷刑折磨她的牢头,还是对她仇恨的沈婉蓉?陆清容借着自己最后一丝的清醒,费力地睁开了眼,入目是一双黑色的靴子,鞋头还镶嵌着一小块翡翠玉,这是……陆清容晃了晃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她抬头,瞧见的是一张阴郁的脸。
“爹?”陆清容眉头紧皱,双眼微眯着,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又虚弱,连说出的话都是轻飘飘的。
陆远征穿着狱卒的衣服,板着一张脸,身后还跟着同行的麒麟和子秦。他冷眼看着自己的女儿,问:“尝到苦头了?”
陆清容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真的在这水澜城的牢里见到了自己的爹,高烧已让她神志不清,便开始胡言乱语起来:“爹,我一直都在骗你……你给的三个月期限我早就忘了,更不想去找什么青龙的秘密……”不要面具不要伪装,她多想做个诚实的人。
陆远征不语,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是因为沈霜照?”
“是……”陆清容的唇角勾了起来,歪着脑袋,即便是憔悴至此,但那张精致的脸还是让她看起来娇媚无比,“我好爱她……”
陆远征的瞳仁倏地收缩,额上的青筋开始暴起,脑海中似曾相识的回忆又开始折磨着他。看着面前这张相似的脸,毫不避讳地在他面前承认着令他痛苦不堪的事实,这令陆远征几近癫狂。
“城主,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麒麟焦急地催促道。
亏得麒麟这句催促,陆远征眸中逐渐恢复清明,过去抱起陆清容。许是触动了肩上的伤口,陆清容轻呼出声。陆远征的视线触及她溃烂的伤口,又忍不住心疼起来。自小他就疼她,何曾让她受过这样的委屈?沈婉蓉这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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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儿姐姐为什么还不回来?”彩儿不依不饶地缠着南燕问沈霜照的下落,南燕哪里敢告诉她,只得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诫她这几日不要在内城里惹乱子。
彩儿负气地说:“没有霜儿姐姐,这内城里我哪里呆得住?还有,她这么些天都不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南燕自己都烦得要死,更加没心情管她,最后也随她去了:“你若是闷得慌,这内城里可以走走,但是千万记住不要乱跑。”
彩儿扁着嘴,愁眉不展,心里一个劲儿地惦记着沈霜照:沈霜照,你去哪儿了?心情低落得很,她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内城里游荡着,一时不察竟撞上了人。
她心里一颤,抬眸,恰好对上桑榆凌厉的眼神:“对……对不起……”彩儿磕磕绊绊地道歉,生怕桑榆为难她。
桑榆蹙眉,只觉得她有些面熟,想了好久才想起这是沈霜照带回来的小丫头。她面色缓了几分,问:“你就是小师妹带回来的人?”
“小师妹?”彩儿低着头,偷偷抬眸看了桑榆一眼。
桑榆清了清嗓子:“我是说霜照。”
“是……”彩儿战战兢兢地回答。
桑榆扬起一抹笑,语气里满是得意:“之前霜照还受师父宠的时候,你跟着她是没错;可是现在,她杀了人,说起来不过是个阶下囚,你跟着她没什么好果子吃,倒不如到我这里来……”
彩儿摇摇头:“谢……谢谢你,我……我还有事先走了。”随即逃也似的转身就跑。
桑榆摇头,又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沈霜照前几日做出此等出格的事,她倒是要看看师父要如何保她?她掸了掸袖子上的灰,昂着头也离开了。
彩儿气喘吁吁地跑回清霜殿,南燕见了便问:“跑去哪儿了?”
彩儿看着地上的落叶发愣,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南燕古怪地看了看她,也没多想就去干活儿了。
“霜儿姐姐杀人了……”彩儿喃喃自语。
南燕一听,手上的水桶“咚”地一声顿到了地上:“你听谁说的?”
彩儿愣愣地看着她,将刚才的事尽数告诉了南燕。南燕捂住她的嘴,将她拉到偏僻的角落,小声又严肃地叮嘱她:“我告诉你,桑姑娘向来和沈姑娘不合,你可千万别去趟她们之间的浑水。至于她说的什么阶下囚,你也千万不要到处去说。”
“那霜儿姐姐……”彩儿委屈担心得几近哭泣,眼睛红红的。
“她会没事的。”南燕心里也担忧,可面儿上她不得不这么安慰彩儿,也当做是安慰自己,“总之,桑姑娘不是什么好人,你离她远一些。”
彩儿点头,布满血丝的眸中却闪现了颇为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