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逆仙千羽 上

云水迢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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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逆仙千羽(上)

    殷夏歪在竹榻上色迷迷地摸着……一卷画轴。

    那卷画轴殷羽自然记得,那天下午殷夏和凌萱儿在府中对掐,凌萱儿一怒,一道紫气巨龙掀起的气流不知刮坏了不知多少家具,偏偏这卷画轴完好无损。

    那天之后,殷夏不知私下里和凌萱儿嘀嘀咕咕商议了什么,反正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住下了,而这卷画轴,不知何时被他摸到了手。

    殷羽直觉殷夏的心思有问题,于是用诡异的语气问道:“小叔,你在做什么?”

    殷夏正气凛然,说道:“鉴宝!”

    “……”殷羽内心扶额,问道:“如何鉴定?”

    殷夏似乎早就在等他发问,一听这话,立刻兴奋了起来,朝着殷羽勾勾手,示意他靠近。

    殷羽被他弄得满脑门问号,于是凑了上去,用眼神表达疑惑。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空气中就多出了一股低气压,让人不由自主地噤声……

    殷夏微微一笑,贴着他的耳朵,低声说道:“乖侄儿,你要知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说完不待殷羽反应,他按在画轴上的右手周围红光乍现,手瞬间被一只狐爪的虚影包裹。他爪尖寒芒一闪,对着画轴狠狠按了下去。

    由此可见,妖族,尤其是身为东南霸主的九尾妖狐,那强大无比的恢复力,无可匹敌。之前殷羽那一掌打得不可谓不重,然而这老狐狸仅仅修养了两天,便又能活蹦乱跳地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殷羽背后忽然一寒,不动声色地移开一步。

    下一刻,一道浅紫色的人影从他身边掠过,带起的气流瞬间卷乱了殷羽的长发。千钧一发之际,凌萱儿一把打掉了殷夏的贼手,顺便抢走了画轴。

    女魔头笑容发冷,声音却异常柔和:“请问,公子不辞辛苦地拿走小妹的画轴,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殷夏道貌岸然,正色道:“为公主殿下鉴宝,草民不惜性命!”

    什么玩意?

    凌萱儿笑容微妙地柔和了下来:“萱儿身为公主,怎么可以枉顾百姓性命,去做这等不仁不义之事?”

    “公主为百姓着想,下民定当不辞死生!”

    个鬼……

    殷羽面无表情地后退一步,假意去看窗外。结果这一看,把他生生吓了一个踉跄。

    东厢客房的院外一株巨大的石楠,其枝叶茂盛令人景仰,一看便是上好的园艺素材。然而此刻,它却被很好地糟蹋着。

    殷羽看见眼前叠着三只巨大的绿色包子,最下面那只还被故意剪出了一个缺口,露出里面棕褐色的枝杈。仿佛肉包子被咬了一口,露出里面的肉馅……

    这精细的工巧,这突破天际的创意,除了女魔头,还有谁能做到!

    殷羽眼神近乎发抖地看向凌萱儿,见对方饶有兴致地看来,他额上缓缓滑下一滴冷汗。

    以他这么多年对凌萱儿的理解,她看上的东西,绝对、绝对不会有好下场。而她此刻所想,大概也与修剪有关……

    殷羽默默回想——凌萱儿从小就喜欢毛茸茸的东西,然而这喜欢的方式却与常人不大一样。她每每看上什么东西,都会想方设法地把它变成自己更喜欢的样子,比如……当年的角马。

    殷羽敏锐地感知到凌萱儿愈发诡异的目光正向自己投来,眼珠子匆忙在东厢客房内转过一圈,立刻发现了可以转移话题的东西。

    “萱儿,那画轴究竟有何来历?”

    凌萱儿好不容易升起了兴致,并不那么想就此被打断。于是她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殷羽,笑容愈发柔和,想无视他转移话题的手段。

    只可惜她忽视了某个极能说废话的老狐狸。

    殷夏很迅速地接过了话茬,正经地说道:“自然是与五千年前的那位千羽仙尊有关了。”

    千羽仙尊?殷羽微微皱起眉头,顺便偏头避开凌萱儿有些瘆人的目光。

    近来多事,似乎没有几件与那位大人物无关。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人间王朝覆灭,不正是有仙人在里头搞鬼吗?如今天下大乱,东极生变,尽与仙人有关。而仙人这么做,完全是因为仙尊在东极设下了壁障,他们无法打破,才整出了如此多的事端。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不是仙尊当年立下了东极壁障,如今人间是什么样的情景,还真是不好说呢……

    殷羽问道:“如何确定此事?”

    殷夏脸上满满地写着“你问对人了”,笑眯眯地开口道:“乖侄儿,你可记得那画轴上的题诗?”

    题诗?殷羽回想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

    “黄粱遥忆千素雪,画尽凡尘不恋仙。”

    这卷画轴似乎之前从未在镇国公府出现过,而凌萱儿一回来,它便出现在了会客厅里。而这句题诗,殷羽更是从未听说过。

    这应该是凌萱儿这些年祸害江湖所得,如此,便能很好解释了为什么儿时亲密如许,殷羽却从未见过此物。

    “既然是仙家遗物,为何如此崭新?”殷羽又问道。

    殷夏痛心疾首,怒道:“乖侄儿,你怎么如此转不过弯?这画轴若不是仙家遗物,如何能保存得如此完好?这正是仙家的能耐啊!”

    “……”殷羽想说这更让人想到赝品,但是看到殷夏明显过于夸张的神色,他选择了闭嘴。

    他并不想再次挑起这神一般的话唠说话的兴致。

    凌萱儿似乎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抢先解释道:“这是段秘事,古籍不曾记载,羽哥哥不知晓此事也实属正常。”

    说到这儿,凌萱儿忽然顿了一下,狐疑地看向殷夏,似乎在疑惑这老狐狸为何知晓。她却不知殷羽也在狐疑地望着她。

    殷羽心底有一种莫名的憋屈感。

    东君一脉可谓是仙尊嫡传,然而对上古之事了解,竟不如局外人!

    凌萱儿脸色微妙地变化了一丝,然后摆出无懈可击的笑脸,对殷夏说:“那么,便有劳公子细说了。”

    殷夏干咳了一声,一脸满足,悠悠开口道来:

    你可知,东极之山曾是一片海?

    你可知,那海上曾有座仙山,名叫蓬莱?

    你可曾记得,那仙界第一狂妄的千羽仙尊,曾在蓬莱,度过了最平静的时光?

    在那个仙人满天飞的年代里,仙尊无疑是仙中翘楚。仙界第一剑仙从非浪得虚名,仅凭这一点,连仙帝都对其礼让三分。

    若说根据,自然是有的。

    先帝一世英名,只被两个人指着鼻子骂过,一个是更久远一些的天门掌尊,另一个是千羽。不仅如此,事后此二人竟然还都没有被先帝找麻烦,虽说这两人结局都莫名其妙,甚至仙尊搞得有些惨烈,也没有证据说明是先帝搞鬼。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仙尊与蓬莱的故事,与两个女子有关。

    上古之初,仙庭确立,天门主人间,魔君主魔界,先帝主仙界,三方分庭抗礼,并无太多优劣之势,这种局面,一直持续了数千年,以仙魔之战为终。

    一日,魔君应先帝之邀,参加仙界的群仙宴,宴会如何,一方有一方的说法,描述起来却都是天花乱坠。

    然而,宴会结束后,仅隔一日,魔君便在魔界寝宫里暴毙。

    若说这之中没有仙界动手脚,谁能信?

    于是那上古最血腥一战就此以新魔君继位为契机,轰轰烈烈展开。

    仙尊虽狂,但是关系到仙界生死存亡之时,却是毫不含糊。

    那一人一剑横绝寰宇,剑光若倒悬的九天长河,绚丽而森严。这是典籍中对这场仙魔之战着笔最多的描绘。

    只是以仙尊之尊,亦不可能无痛无伤。

    那次新任魔君铁了心思想要除掉仙尊这根插在七寸上钉子,竟拉下脸,亲自率领三位魔王,潜伏近一个月,终于在天柱脚下看到了鬼鬼祟祟的千羽仙尊。

    那一战,可以说是仙尊所经历过最凶险的一场,仙尊险些身死,却硬是拼着一口气,将天罗地网打出了一条转瞬即逝的破绽,御剑远遁千里。

    或许是命运使然,那一日的蓬莱仙山脚下,一个衣着简陋的小女孩在峭壁上采药。峭壁下惊涛轰鸣,海风凛冽,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朝着下方看了一眼,便匆忙扭头,胸腔里的心脏被恐惧压缩着,剧烈地跳动。

    然而她这一次却压抑着恐惧,又看向了先前的方向。

    那白浪之中,竟然有一个沉浮不定的身影……

    殷羽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了殷夏的废话:“就算是仙人,在那种情况下,也会一头撞死在岸边吧!”

    凌萱儿轻轻嗤笑了一声,说道:“原来是后人编的话本,可以理解剧情为何会烂俗。”

    殷夏对着他们咧嘴一笑,露出两颗泛着寒光的尖牙。他语气森然:“想听吗?”

    殷羽沉默了许久,看着他的目光,终于昧着良心点了点头。

    殷夏终于满意,继续讲了下去:

    这惊鸿一瞥,似乎注定了三生的缘分,打成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