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暗流

云水迢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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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暗流

    仙界吗,危险吗?殷羽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心想,人与人之间的敌意果真往往无因无由,全凭造化戏弄。

    传说五千年前的一场大劫,由仙界引起,指向人、魔二界,只是其中的因由,后人却无从知晓。仙人为何对人间有如此之深的敌意,而身为仙界第一剑仙的千羽仙尊又为何在最后关头站在了仙界的对立面,中间种种,恐怕只有仙尊再世,才能说得清了。

    可惜,传说的结局里,仙尊因背叛仙界,被斩仙台上斩三世之魂,永远地消失在了天地间。

    总之,无论如何,当下这种情况,已经不适合把桑烨那二货小子卷进来了……

    去告别吧。殷羽这么想着,走向了桑府。

    凌萱儿坐在镇国公府的厢房里慢悠悠地品茶,窗外的广玉兰散发出浓郁的馨香,令这夏日多出了一丝没来由的醉人之意。

    槿音站在她对面,气得有些站不住,怒喝道:“女色狼,你和人渣都在这里,为什么一定要我走!”

    凌萱儿悠悠掀起眼皮,答道:“你的实力还不够自保。”

    “就这么一座破城,能有什么危险,需要我自保!”

    “破城,你这么想吗?”凌萱儿“呵呵”地笑了,说道:“可惜要不了多久,这座破城就会成为各方角力的中心,在这里,每个人都不过是神龛下的祭品,就算死了,也没有任何价值。”

    “凭什么你和人渣就可以?”槿音咬牙切齿地盯着凌萱儿,想从她脸上看出个究竟来。只是凌萱儿一贯喜欢微笑挂在脸上,久之,也让人分不清情绪了。

    凌萱儿缓缓抬起一只手,正在槿音以为她只是装腔作势时,她白皙的手忽然一翻,掌心向上,掌心上空一寸处,突然冒出一簇幽紫的火花。那簇紫火,烛焰般微弱,仿佛不经风雨,可是槿音看向它的时候,却猛地感受到一股没来由的恐惧。

    仿佛那团火里,蕴含了来自整个荒古爱怨嗔痴的悲凉,那是任何生命都无法承受的伤痛。恐惧,是每一个生命的本能。

    凌萱儿平静地看着她,问道:“小槿音,你明白了吗……这就是我的资本。”

    凌萱儿轻轻覆手,那火苗便无声地熄灭了,槿音猛地回过神时,才发觉,她背后的衣衫已经湿透。她望着凌萱儿洁白无瑕的手,心底仍翻起丝丝心挛。

    “那……那是什么……”

    凌萱儿并不回答,保持着完美的微笑,缓缓起身向屋外走去,只是与槿音擦肩而过的瞬间,她贴在槿音耳边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了句:“等到了天神山,你便知道了。”

    她迎向屋外,用悦耳的声音说道:“少圣不远万里赶来,小妹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尉迟吟雪御剑停在半空中,神色很淡,翻手之间,手中出现了一枚古朴的令牌。

    那枚令牌似乎是寒铁所制,甫一出现,便向四周缓缓释放出寒气,空气在温度变化下急剧凝结出水珠,不多时,便化成了一片氤氲的雾。令牌向上可见的一面上,似乎用石青刻写了一个古老的符号,依稀是一个“煌”字。

    尉迟吟雪举着令牌,语气冷淡地问道:“这枚令牌,可是公主殿下送来?”

    “自然。”

    “那么按照约定,昆仑可以为公主做一件事,作为交换,此令牌,以及公主承诺的关于上古宗门天门的线索,尽归于昆仑所有。”

    “自然如此。”凌萱儿轻轻颔首,意有所指问道:“只是在昆仑的眼中,眼下的日月同辉,却比不得一枚令牌?”

    尉迟吟雪不假思索地答道:“倘若仅仅是日月同辉,宗门不必派我下山。但这枚来自天门的少宗令,却是值得的。”

    凌萱儿眯起眼,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尾音拖长,打了几个旋。

    尉迟吟雪接着解释说:“若说日月同辉能够改变天下格局,那么天门的存在,便能决定人间的存亡。昆仑历代以人间为基,与仙界之仙道不同,不便相与论道,更不愿人间毁于仙界之手。”

    “少圣果真见多识广,竟然认得,这是天门的少宗令。”凌萱儿目光有片刻的闪烁,只是这闪烁稍纵即逝,没有任何人察觉。她笑道:“东极之事,少圣果真已经知晓。既然昆仑这么想,那么小妹便不得不竭尽所能地兑现承诺。”

    她垂下眼睑,轻轻翕动泛着诱人的浅粉的嘴唇,缓缓说出了一句话。这一瞬,天地间忽然响起一声蜂鸣,听到的人,思维无不在这一刻出现了瞬间的空白,待凌萱儿说完后勾起唇角,那蜂鸣又消失不见了。尉迟吟雪眼中出现了些许异彩,他模模糊糊地感觉到,那一瞬,除了自己和凌萱儿外,整个人间都出现了一瞬的空白。

    天地间,似乎唯有他听见了凌萱儿的那句话:

    “仙山出于破晓之时。”

    “虽说只有一句话,却能引动天地法则的保护,看来公主果真是守信之人。”尉迟吟雪肃然抱拳,向凌萱儿欠身行礼。“那么请公主提出需要昆仑做的事。”

    凌萱儿侧移一步,露出屋里的槿音。

    “请少圣,护送这个女孩去凤凰栖息的天神雪山。”

    殷羽猛地抬首,不由得皱了皱眉。片刻前,他在这天地间感受到了一丝异样,北面镇国公府的方向,似乎传来了一种让他有些许心悸的气息。

    这时殷羽的佩剑忽然震动起来,剑穗上忽然绽放出一片金芒,若非殷羽下了知行障,这等奇异之事,恐怕得遭人围观才对。

    只是……连上古仙剑所分化的帝渊都如此反应,那么方才那一丝感应,一定不是错觉。

    是什么呢……

    殷羽思忖着,莫约又与仙界那群莫名其妙的仙人有关。

    神烦!殷羽心里骂着,加快了脚步。

    与二货桑道别吗?他想了想,心说还是消除这段记忆吧,眼下的情况,恐怕连东极山的门户,都自身难保了……

    那之后,似乎偌大一个朝歌,能作为他去处的,就只剩凌萱儿的镇国公府了……

    夜半,不知何处飘来的重云将皓月蒙上了一层深深的阴影,连带着夜色都昏暗了下来。凌萱儿对着院里的广玉兰,缓缓睁开了眼睛。

    亮紫色一闪,线一般划过浓黑的夜,她左眼上方的曼珠沙华也点起了丝丝流动的暗红色。她望着树上已经渐渐朽烂的玉兰,那香气似乎凝而不散,依稀萦回在院里。

    浓黑的夜色里,伞盖般的广玉兰树已模糊成了一团黑影,凌萱儿却伸出手指,精准地点上了树干上一道浅浅的印痕。

    在黑夜中,她不必伪装自己。

    凌萱儿冷冷地笑了,手指沿着印痕划过,低声喃喃道:

    “广玉兰的花语……世代传承,生生不息。”

    不多时,凌萱儿的身后忽然出现了一条青灰的细线,夜风一过,那细线扭动了几下,猛然迸射出一大团青灰的气流。

    凌萱儿微微勾起唇角。

    只见那青灰的气流在夜色中发出淡淡的荧光,膨胀到丈许方圆时,又开始向中间收缩,最后逐渐形成了一个人影。不,人影大概不够准确,准确说的话,那是个鬼影,上半身成人形,下半身却是飘忽不定的鬼气。

    “子虚。”

    姬子虚轻笑了一声,说道:“大半夜的,避开端王的眼线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那么,萱儿找我何事?”

    凌萱儿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鬼影,说道:“此时的你,能看懂我留下的暗号,说明你已苏醒。所以,现在请你回答我,你更想像现在这样做姬子虚,还是,像当年一样……成为鬼君千冥?”

    夜色陡然凝固,姬子虚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地淡去,最终消失无踪。

    “你明白的,姬子虚与千冥,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同一个人,呵呵。”凌萱儿向前无声地走了几步,逼到姬子虚面前:“我明白了什么,你想让我明白什么?让我明白,当年那个有点呆的小鬼,如今为了一个可笑的王位,连命都不要?”

    “不是这样!”姬子虚打断了凌萱儿,皱起眉头,有些苦恼地说:“我只是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才好……”

    “哦?”

    “大周宗室,姬宜臼被废,姬箬荀躲在秦王处,兄长身份又不合适,你让我到哪里找一个合适的继承人给端王?”

    凌萱儿冷声道:“姬姓的宗室居然还有这么多活人,当年凤凰的那场火烧得可真不是时候。”

    姬子虚捂住额头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知道凌萱儿对十年前的镜湖双月之事一直耿耿于怀,对大周宗室自然没有什么好口气,所以也不敢撩她霉头,低声道:“端王在我记忆未苏醒的这些年对我很关照,我很感激,不想让他失望……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复兴大周宗室而已。”

    凌萱儿气乐了:“也是,你自己作,我何必管你去死?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的磨炼,依然没有把你那一头热的圣母病磨掉。”

    听了这话,姬子虚唯有苦笑,解释道:“再说了,端王可以仅凭凡间的力量抗衡仙界之人,其中必有长处,我们又何必浪费?”

    凌萱儿呵呵一笑道:“我随你。只是外公一周后将在镇国公府举办宴会,邀请各方前来,到时,我需你助我。”

    姬子虚松了口气道:“这是自然。”

    凌萱儿露出一抹微笑,对姬子虚摆摆手:“那么,你可以滚了。”

    姬子虚的表情一僵,甚至有些扭曲起来:“你叫我来就为了这点事?”

    凌萱儿盯着他,在夜色中绽出了甜美的笑容。“不然……你有何不满呢?”

    “……”姬子虚背后一僵,冷气直往心窝子里钻,连忙摆上一个虚假的笑容:“不,什么都没有没有!”话音刚落,那鬼影便轰然爆散,青灰色的鬼气散入空气里,瞬间无影无踪。

    “呼。”凌萱儿敛起了面上的笑容,眼中却浮上了另一种笑意。那是种褪尽了伪装后,最纯粹的笑意。

    她最后回头望向了那一树广玉兰,光滑的树干上,那处浅浅的痕迹,唇角勾起了一丝弧度,转瞬即逝。

    羽哥哥,这一世,我为你以人间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