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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告的嘴巴张了张,接着就垂头丧气,对着苏桐磕头:“老爷,老爷,老爷明鉴啊,小的也是糊涂,听了……”说着这原告就往自己脸上打巴掌。苏桐已经拿起一根签扔在地上:“你无故诬陷平人,本该活活敲死,不过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打二十,枷三日,再罚银五两给被告,以做他嫁女之资。”
这被告已经跪下:“老爷是青天大老爷,小的也不敢要银子,只求以后我的女儿,不要再被这样人缠上就是。”苏桐已经举起那张判词高声:“养恩重于生恩,当日既要把孩子拿来活埋,父母之恩已断,这孩子,既然你活了她命,养她长大,为她定亲,从此之后就是你的女儿,出嫁后自然也只认你为娘家,又有哪个,敢说一个不字?”
被告不知该说什么,在地上砰砰磕头。衙役已经把原告拉出去,在那拉了裤子,当堂打起来,打完,也就上了枷锁,要枷足三日,这才能放。
苏桐判了案子,自回后衙先去见苏母,奶娘已经把云月抱来,苏桐接过女儿,云月正睡了醒来,一双眼黑珍珠似的,在那看着苏桐,苏桐把女儿抱的更紧一些,突然叹了口气。苏母有些惊讶地问:“你这孩子,好好的怎么叹气?”
苏桐抱着女儿坐在母亲身边:“娘,您瞧,这么一个小孩子,虽才七八天大,却有口有眼,会笑会哭。看着摩合罗般的孩子,为何竟有人要狠心把刚下生的孩子,就溺死了?”奶娘在旁听到就插嘴:“这道理也简单,那穷人家,为的呢是家里只有少少资产,养了儿子就不够女儿,也只有把女儿溺死。那富人家呢,为的是女儿长大,总要陪送嫁妆,这又要费了一笔钱财不说,还让儿子能得的资财少了。不然,这世间怎会有女儿是赔钱货的说法?”
奶娘说着,苏母和苏桐都感到心中有些凄凉。奶娘已经又叹一声:“说来,不过是这女儿家,天生命苦,能得人身已经不易,等生下来,还要瞧生在什么样的人家,若是爹娘慈爱肯留了一命,那就是好事,若不肯,不过挣扎半时,又重投胎去。再等到大来……”
奶娘还要继续往下说,苏桐却感到心中无限凄凉生出,怀中云月,此刻却对着苏桐露出笑容,苏桐伸手摸一下女儿的小脸,云月笑的更欢快。苏桐不由叹气:“世间女儿,又是哪一个活该溺死的?旁的不说,就说没有了女儿,这男子又从何生出?”
奶娘方才说的也触动心事,在那暗自垂泪,听到苏桐问出这话,勉强答道:“老爷是读圣贤书的人,自然比我们晓得些道理,不然怎么太太奶奶还有姐儿,都是这样有福气呢?”小丫鬟已经进来禀告:“爷,柳老爷在外请见。”
苏桐晓得柳老爷必定是为了方才这事来的,不过正好苏桐也有事寻他,把孩子交给奶娘,也就往外去。
柳老爷被请在书房,坐在那似乎一脸纳闷,苏桐一走进去,柳老爷就站起身:“县尊,今儿这事……”苏桐已经做个手势:“请,先请坐下,我们再说。”
柳老爷虽坐下了,但没有平常待苏桐那么轻松,望着苏桐道:“县尊,在下管家惹出的祸事……”
小厮端茶上来,苏桐对柳老爷做个喝茶的手势,这才端起茶:“这件事,想来你们家管家太多,难免有那么几个不贤的。”柳老爷端起茶,但没往嘴边送,只对苏桐道:“是,是,就知道县尊您是十分的通情达理,等回去后,必定对那管家好好管教。”
苏桐点头后才道:“这会儿也不用急着回去,我因了这个案子,倒想起另一件事来,不过我来的时候不长,这件事,还要和柳老爷商量。”柳老爷凑近一些:“县尊可有什么话说?只有能做的,必要竭尽全力。”
苏桐嗯了声才道:“我昨儿让师爷出去打听,才晓得贵地,有个不好的风俗。”柳老爷的脸红一红就道:“这风俗,也难说是鄙乡所独有。”
苏桐唔了声:“这是自然,不过这会儿,下官任本地知县,为官一任,也要造福一方。况且我翻阅古书,也常见知县有下劝阻公告的,既如此,我也想学了先贤。”柳老爷更迟疑了一下:“县尊要说这个,直接下布告就是,为何还要寻在下商量。”
苏桐对柳老爷勾了勾手,对他说出一番话,柳老爷神色先是诧异,接着点头:“县尊既有如此想法,在下回去,自会去说服的。”苏桐又笑了:“这也不用再去说服,再过些日子,小女也就该满月了,原本我觉着,也不用大操大办,免得折了这孩子的福,这会儿呢,我倒想着,何不借了这孩子的事情,能多积攒些银两,多活命几个女儿,也是为列位积福的事。”
柳老爷已经站起身对苏桐拱手:“县尊如此美意,在下自不会推辞。”
柳老爷和苏桐又说了会儿闲话,柳老爷也就告辞回家,在苏桐面前说了满话,这回到家中,也要去和妻子商量。柳太太跟前正好有个管家娘子在求情,柳太太正在点头,柳老爷踱步进去,见正好是楚管家的媳妇,那神色就微微变了变。
柳太太示意管家娘子下去,对柳老爷道:“老爷的性气,近来越发大了,这会儿,我的陪嫁,也惹了老爷的眼了。”柳老爷坐在柳太太身边皱眉:“你也知道楚管家是为的什么菜惹了这场事,你的陪嫁,倒是三从四德的很,自己男人惹了这样的事,还要来找你求情。要我说,打一顿,再……”
“老爷连我身边的人都容不下了。”柳太太把茶杯放下,瞧着柳老爷冷笑:“自从这苏知县来了,老爷想着要和他家交好,恨不得一家子带上去舔那……”
柳老爷拍了下桌子,柳太太拿起手中帕子搅了搅:“老爷要做那没廉耻的事儿,我可做不来。要我对一个妾的堂妹……”
这年把以来,两人为这事也不晓得吵了多少架了,若不是柳太太在别的事儿上,都做的很好,柳老爷正恨不得给苏州去一封信,好好地和自己舅兄说说这事。柳太太见柳老爷在那沉着个脸不说话,叹口气道:“老爷,你我毕竟是夫妻,为了这件事,两口天天吵也不像话,老爷,你可要想想,苏知县不过就是任上三年,三年一到,他也就……”
“但这三年之内,他还是县尊。”柳老爷打断柳太太的话就道:“罢了,我也不和说你事了,说别的罢。你是晓得的,苏知县家中,添了个千金。”
“生了个女儿罢了,洗三那天,我已经让人去送过礼了。”柳太太也就抓住一条,只要不让她去见茭娘,什么都好商量。听到这句,还当是柳老爷又要让自己去送礼,说完了就叫丫鬟:“你再去翻两块好料子来,送到……”
“不是这个!”柳老爷阻止住丫鬟,对柳太太道:“等到满月那天,你要去县衙赴席。”柳太太瞪大了眼看着柳老爷:“为什么,你是晓得,别的事好说好商量,就这件事,不行。”
“太太,你我是夫妻,我的面子就是你的面子,你不去,难道我要去让张新娘去?”张新娘是柳老爷的妾,收在房里已经有十多年了,连儿子都生了,柳太太若不是为了贤惠,早把这对碍眼的母子打发到庄上去了。
这会儿听到柳老爷这句话,柳太太竖起眉毛,拍着桌子:“好啊,你是越来越过分了,真是欺负我远嫁,竟要宠妾灭妻,让一个妾去出面应酬?”柳老爷也晓得自己这句话说的不对,急忙安抚柳太太:“太太,太太,这话是我说错,不过县衙的满月酒,你不去,难道要别人出风头?”
“一个妾的……”见柳太太就是死咬住这话不放,柳老爷又觉得头痛了:“太太,太太,你就别口口声声一个妾的堂妹了,这会儿,人家是苏奶奶,不是吴家的姑娘。”
“那也是吴氏!”柳太太的气还是那么足,柳老爷见柳太太还是说服不了,只得站起身:“罢了,罢了,你既不肯去,也就罢了。”见柳老爷往外走,柳太太叫过丫鬟,要她悄悄去瞧柳老爷是往哪里去,若是往张新娘那边去,等明儿,就要给张新娘好看。
柳老爷也没往张新娘房里去,在书房里歇了一宿,也就往县衙来见苏桐,一见到苏桐就满面惭愧地对苏桐道:“也不怕县尊笑话,夫纲不振已久,贱内就是不肯来。”苏桐了然一笑:“这也没什么,不过就是令阃来,那就是最好的事,若是不能来,那也不过微有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