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虹色凋零·巴别塔

建木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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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ualityInn。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叫他简单粗暴而又不失贴切的中文译名:全麦库拉最吊旅店。当然白岸这种文化人一般就喊它原名,再不济和杨清这种语言白痴会说一个朴实一点的翻译,格调旅馆。

    在麦库拉没有人能比这家店的老板更腕儿,警察都不行。原因很简单,这是个黑道世家的明面产业。人家根本不是吃着碗饭的,旅馆更重要的作用大概是提供交易的场所,枪械走私?钱权交易?人口贩卖?没问题,路边随便找人问问全麦库拉最吊的旅店是哪家,然后跟着走就是了。在这里您亲爱的黑道大哥会全程为您的交易保驾护航,不管你是出卖国家还是有怎样奇怪的性癖,我们郑重承诺“关上门就是另一个世界,绝对连一个比特的信息都流不出旅店的房间。”当然你只需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比如,一丢丢小贵的金钱。

    现在,全麦库拉最腕儿的人就坐在白岸面前。出乎意料的是个年轻的女子。姣好的面庞梳着齐肩的短发,婀娜的身材包裹在古典的藏青色裙装中,手上撸着一只黄白相间的奶猫,就连她的轮椅都充满了高科技的金属感……

    轮椅!是的,你没看错这位麦库拉巨佬就是坐着轮椅来的,她背后还有左青龙右白虎两个膀大腰圆虎背熊腰的推轮椅护法,让人不敢放肆。

    “所以能别盯着我的小腿看吗。你难道不觉得这是一种失礼的行为?”黑冠的女帝收拢了暗色的裙装,让圆润晶莹的赤足被轻薄的纱织的裙边掩藏。她说话的声音说不上好听或者悦耳。低沉且带有一些沙哑,比起女声更像是稍微女性化的英气少年。总之就是很独特,在人耳中留下印象就难以忘怀。

    “嗯,我唐突了。抱歉。”白岸坦荡认错,“恕我无礼,只是好奇以你的地位也会被人袭击,以致双腿残疾。”

    “就不能是我生下来就半身瘫痪吗。”黑道小姐姐危险的笑了起来。或许她没有恶意,但以她的身份,笑起来真的就给人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幸好她面前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白岸,换了杨清大概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吧。

    “曾学过些医术,先天瘫痪还是后天残疾我还是分得清的。不说这个了,先自我介绍下,我叫黑海。”

    “康妮·柯莱。那么,说明你的来意吧,白岸……哦不对,黑海先生。”她的表情完全不是那么天真,藏着硝烟的笑容危险……且极度艳丽。

    **********

    被卡卡从局子里提出来的杨清望着阿汤家的别墅,显得比第一次来这里时更加土包子了。脖子伸得鹅一样长,指着楼顶和卡卡说:“诶你看,上次这房子有这么高吗?”

    卡卡顺着他的方向看去,然后伸出大拇指比了比阿汤家形如高塔的别墅,叽里呱啦说了几句什么。虽然听不懂什么意思但还是要保持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这时他特别想念起白岸来,局里的警长乃真实·美利坚精英,为了审问跨国罪犯愣是练就了8门外语。比较神奇的是他还会拉丁文,真不知道哪个旮旯里出了如此有文化的罪犯,逼得警长连这么冷门的语言都有所涉猎。当然中文他在他的翻译列表,而且一口地道的京片子,染个发再走街头大概比杨清更像中国人。顺便被捕期间也是这个精英警长审问杨清的,结果这犟鸭子嘴巴死硬怎么都不肯开口,他伯明翰警长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这么轴的犯人。秉承“是哑巴也审得他哼两声再走”原则的他那几天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折,因为对面根本就是一块石头,陪这厮耗了两天刚要绝望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不得不说可以称之为福音的电话:白岸醒了,请尽快录口供。

    结果再回来人就给保释出去了。嗯……

    保释了也好吧,求大爷别再搞事来局里喝茶了。

    不得不说这场审讯双方都互相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杨清都忘记异国他乡自己语言不通的窘境。

    所以杨清猜卡卡是竖起大拇指在说:“喔,好高的塔,真吊。”

    胡思乱想的当口,警车已经在阿汤家门口一字排开——当然这里并不是说政府浪费纳税人的财产对外星怪物宣扬国威,而是一共就两辆警车怎么停都是一字排开。下了车的卡卡指挥着协警对阿汤家进行地毯式搜索,务必要找到警局里离开的白岸的踪迹。而外派来的专家,也就是他和卡卡两个基本不考脑子的莽夫,不约而同的溜在队伍后头最后才进大厅。他们要做的当然不是摸鱼,虽然其中有一个人说不定确实想摸……不过,既然作为外派专家,那就要展现作为专家的职业操守以及专业素养。巡警的专业素养是什么?巡逻,找人……再见卡卡,我觉得我有必要和那群没名字的龙套一起干活……突然泪崩,杨清觉得自己作为专家的威严再也保持不住了。

    卡卡理所当然的是拉住了杨清,虽然杨清自己有些妄自菲薄,但卡卡还是很看重他的啊!毕竟,白岸走了之后,杨清,差不多,算是,唯一半个,有脑子的了。警察局门口卡卡甚至丧心病狂到要让杨清凭直觉在地图上指个方向去找白岸,然而杨清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

    “别傻,我要有这么准就买彩票过活了,还会在这给人打工?”

    说完杨清遗憾到两眼失去高光。

    自暴自弃杨巡警被热情朴实特种兵在阿汤别墅的楼梯口被拉住了,他对杨清说:“******,************?***********,*******。”杨清听得一脸懵逼,卡卡这才反应过来两人之间宛若天堑的语言鸿沟,于是临时自创了独门的卡卡式手语和杨清沟通,希望好学的杨同学上课前已经预习过相关内容……个鬼,这玩意是不是你临场发挥的心里没个数吗!与其依靠这玩意还不如凭5天内养成的默契来试试“看我脸色行事”,虽然第二天你就重度烧伤昏迷然后第三天开始我就在号子里吃饭,我们实际上的公事时间大概不到一天半不知道够不够看懂对方的眼神交流……忽然绝望。

    嗯,这个动作……啊,那个动作……妙啊,妙啊。虽然明知道看不懂但杨清还是尝试翻译了一下卡卡在表达什么意思:“你的(指杨清)衣服脏了(抖抖自己的衣领,大概是该整理一下衣服的意思),我知道你听不懂(两只手在耳朵边上作打电话的样子),但是你让我很难受,像是被打了一拳(给自己脸上比划了被打的动作),你懂我意思吗?(手指在太阳穴转)”

    “嘶……”杨清看看自己的衣服,对卡卡说:“哥们,你强迫症有点严重啊。”

    当然,用的是临时自创呃不,代代相传的杨氏手语,相信是中国人都能看得懂……然而对面并不是,这就很尴尬了。

    交流了一番后大家发现不仅没有解决问题,反而对对方的表达越来越一头雾水了。于是两人明智的放弃治疗,互相约定用几个异常简单的英文单词沟通,比如杨清喊“Hit!”那卡卡就冲上去打,卡卡喊“Run!”那杨清就头也不回的溜。总而言之语言精度肉眼可见的提升了一大截呢,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确立完暗号(并不)之后,杨清就开始小试牛刀了,他拉起卡卡的袖子走到楼梯口,指着地下室说:“Down,Unknown。”虽然5天前说好了让杨清把房子都搜索一便现在怎么还有个未知区域来着,不过未知就未知卡爷还怕谁不成。于是两人顺着楼梯来到了一个挂了三把锁的门前,门上还钉了好几条木板……稍微看看杨清瘦弱的体型卡卡就明白为啥还有个未知区域出来了。他加了钢板的军靴踢在门上铮铮有声,可是连这都没有打开地窖的门。即便是在阴寒的地下,卡卡都累出汗来了。杨清提议两人一起踢门,喊着“3、2、1”木板果然因声而碎。不过门还没开,倒是有奇怪的气体流了出来:

    浓烈的刺激性臭味拨开门缝往外逸散,暗蓝的毒气久违的展露出狰狞的獠牙和微笑。两人的脑海如造重锤,不是毒素的强力,而是这气味无比熟悉。在庄园的铁门外,在枯白的尸体上,在……邪恶的彩雾中。虽然在三人眼里,星之彩的表现形式都是铁灰或蓝灰色的有形胶状雾气,但他们不约而同的相信祂的外表是由人类无法识别的第四原色构成的。或许只有6种视锥的鸟类才能目睹祂真实的相貌,人类的眼睛毕竟还有许多的局限。

    “关上门!关,C……Close!”不用杨清说卡卡也是这么想的,看来挂上3把锁还是有道理的,这尼玛我为啥要手贱打开关押怪物的囚笼啊!不过好在今个还是白天,星之彩没那么嚣张估计还在睡回笼觉,关门关的挺顺利没出幺蛾子。杨清虚脱了一样靠墙坐在——至于靠门就算了吧,哪怕有一个感觉很靠谱的门拦着,他也不敢将后背暴露给星之彩看。顺便不得不继续佩服卡爷一波,莽爆真汉子,这种情况下还能冷静的在门底下检查毒气还是什么的,也不知道发现了什么。

    “嘿在看什么呢呃——好吧你应该听不懂。”那就没办法了,只好自己过去看看。

    然后,杨清就发现卡卡不是在检查什么毒气。门边夹断了一只手,衣袖的纽扣上镌刻了警徽的样式。那手握着皱巴巴的图纸,卡卡就是小心翼翼的摊开那张纸在看。

    “**************,**************。**********。”也许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杨清看得出卡卡现在无比的严肃而认真。只可惜他的话在杨清听来神秘的像是神父的祷言,只能一边听着摆出肃穆的表情。卡卡不愧是军旅出身,迅速调整了悲伤的状态,拍拍杨清肩头往上指指。杨清会意,跟着他走出地下室。

    一进正厅,就有协警陆续前来报到。他们从楼上下来,空空的手掌已经说明了他们一无所获。卡卡苦恼的皱着眉头坐沙发上,香烟一根接一根的抽干,麦库拉的地图和之前死人手上拿到的图纸摊开在桌子上,杨清瞥一眼图纸,感觉是不是有点像是阿汤家的地图……总之卡卡没必要随便拿个无关的东西出来糊弄他,那就当这是庄园的地图吧。一楼一楼对应上去,果然和自己搜索时的印象对上了。一楼二楼三楼,但是没有四楼的地图。

    并不是图纸的残缺,而是在图纸上,三楼之上就是房顶了。硬要说的话,有半层阁楼可以勉强称为4层。杨清的心脏突然暴躁起来,耳膜都仿佛能听见它激烈的鼓动。他感觉自己之前漏掉了很重要的线索,有关4楼阳台的。当时他就觉得当地的顶级富豪居然把自己家造成居民小区那样平顶的楼房很是违和,但为什么当时不去细想而简单的认为这是阿汤审美跟不上趟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杨清哼哧哼哧的爬着楼梯,前两层楼梯很快就跳过去了,又到了3层爬4层的折磨。因为之前说阳台上什么都没有,因此也没有特别派人去4楼看看。想来白岸也走得那么争分夺秒也不会去费时费力爬4层,现在想想自己简直是个傲慢的傻瓜,差点错过了最重要的线索:白岸为什么暴走,他知道了什么,他想做什么……这一切或许能在高耸如塔的4层得到最终的解答。

    ……你们是不是在想杨清直觉那么准怎么会猜不到这些?只能说太年轻了。杨半仙虽然号称半仙但他又不是真仙,哪有啥事都能猜中的道理。按照他自己的说法,能猜中的话就买彩票去了还当劳什子的警察。他对这一系列的事情也只是模糊的预感到极度危险,不快点离开的话说是十死无生都不为过,背后藏着什么秘密什么真相,如果他知道的话大概早就疯了……哦对了,他的确疯过一次了。在圣堂庇护的的血腥星空下。

    无穷无尽的回廊潜伏着无穷无尽的黑暗,塔楼里没有灯也没有窗,杨清浑浑噩噩间不知身处何处。脚下一直有卡卡的呼唤,说什么:“杨清,Down司提亚斯!”什么的听不清,不过意思已经很清晰了,除了喊自己下楼没别的可能。但是事到如今了,他杨清又怎能回头呢。再走一步,再往上爬一层的话就是阳台了,只要有一点点线索,他就有100%的把握找回白岸。

    ……

    然后,展现在他眼前的,是燃烧着的黄昏。

    第四原色狂舞的黄昏降临,星辰的眼眸已经在东边的天幕展现出邪恶的欲念。直面了最核心最原始恐惧形象的杨清又惊恐又愤怒的狂吼,哪怕有狮子站在此处也会被那癫狂的人形震慑到不敢轻举妄动。可是杨清只想逃跑。他的心中充斥着不知哪来的烦人耳语,洗脑循环只念叨一句“十死无生十死无生十死无生”。

    “全TM给老子滚蛋,来都来了害怕他尸骨无存不成?!再看一眼就能找到老白了,你爹怎么可能在这里逃跑!”泪水,滴下。来自群星的恐惧令他不得不俯身跪倒在阳台。如果能滚回楼道里,只要不直接目视那深邃刻骨的恶意,他一定可以体面的站起来,然后……然后死在这个恶毒的庄园。

    十死无生。这是注定了的事。

    “MD,回去不仅要老白把他的人情一笔勾销,不叫两年爸爸我TM算是白养他这么大了。”血丝布满了杨清的眼球,毫无姿态的瘫倒在阳台边缘,他也依然要扶着栏杆去见证最后的真相。那关乎他挚友的,唯一的线索。

    虹彩的光芒围绕着庄园暴涨,美似极光。如果说那名为星之彩的怪物给人以恶意和恐惧的感觉,那么这灿烂的地上极光在杨清眼中冷漠无情的与死神无异。

    “呵,哈哈哈。原来是这样。”亿万星辰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杨清他甚至可以站起来点根烟抽抽。就让那辛辣留在肺里面吧,毕竟是人生最后一口烟了。

    直升机裹挟狂风而至,机舱的门在半空便被打开。黑西装大墨镜的人不等停稳就跳下了飞机。这么拉风的落地杨清甚至觉得不带点灰尘特效就白瞎了这么个出场pose。

    而阳台的门,此时也再一次打开了。

    卡卡以为自己的焦虑是来自于团队里两个大脑一个失踪一个哑巴。但现在想想,这个前所未见的古怪城市才是焦虑的根源。

    怪物与巫师,真相与谎言。这让枪林弹雨出来习惯硬碰硬的卡卡很是掣肘。就比如说重新来这里时,他看见这所庄园和之前不一样了。一个小高层的别墅突然变成通天塔,出于好奇他伸出大拇指用炮兵那学来的土法测距术估计了一下塔楼的高度,虽然估计不出来吧,但这并不妨碍他随口编个段子:“这么高都没摔死你妖怪吗。”

    协警们不懂其中的梗所以无动于衷,可杨清也摸着头傻笑就让卡卡很是孤独了。要是那个白大褂的家伙还在的话,此刻车里应该会出现3个笑成傻逼的神经病。卡卡自己也扯扯嘴皮互相尴尬,好在很快就到了阿汤的房子,停完车卡卡给协警们安排了任务,等他们一个一个去搜索自己的楼层,最后故意留下杨清,把他拉到一边问:“现在边上没人,能说下白岸到底发什么疯啊?咋地刚进门就给我来一拳,现在脑子还晕呢。”

    当然问完他一拍脑袋发现自己没考虑周全,这一口流利的英语杨清估计要懵圈到姥姥家去。于是又一拍脑袋决定了,用肢体语言交流。毕竟语言还没出现的时候猴子不就用这种方式交流的吗,我堂堂现代人不能活的比猴子还惨吧。

    于是卡卡就指了指杨清(你的)然后抖抖自己的衣领(穿白大褂的)两只手在耳朵边上作打电话的样子(医生朋友),给自己脸上比划了被打的动作(打了我一拳),最后用手指在太阳穴转了转(他脑子发什么疯)。

    杨清不知道看懂没看懂,不过他的回答卡卡是真的看不懂:鼓动胳膊上的肌肉,然后撕下笔记本上的纸捅破,然后站军姿?然后作欢呼状?

    这都什么鬼?卡卡绞尽脑汁想了想,他会不会是在说因为白岸想挑战一个强大的军人?

    语言问题依然水深火热,最后两人约定用简单的英文单词交流,因为这样边上的协警也能听得懂他们什么意思。

    达成共识之后,杨清就拉着他说阿汤家其实还有一个地方没搜查过,虽然没有表达出到底为什么没有查,不过有线索总归是先看看再说。两人就来到了地下室,七钉三锁的阵仗还真让他惊讶了一下,不过也就一下。特种兵出生的就没有打不开的锁,当然,谁都没说用正常方式打开。这门不知道锁着什么,着实是十分结实。但这又能怎样呢,大腿的力量就是通行世界的万能钥匙,要是一脚踢不开,那就找小伙伴再来一脚。

    之后的事情突然间就像噩梦一样。那蓝色的气体,卡卡称之为星之彩的脚臭。他们极快地扩散出门缝。多亏了踢门的时候门后门有东西挡着,不然这么刺激的臭味说不定就把他熏晕过去然后可怜的被怪物吃掉了。关上门他刚想和杨清那样坐着休息,被门夹断的一条胳膊却不由得他安心坐下。那条胳膊是谁的,卡卡先前并不清楚,就在看完他手里攥着的图纸后,他终于确认了手臂的主人是谁。

    第一天来到庄园时,白岸就被名为星之彩的怪物袭击过了。那时他委托一名协警给他带来建筑图纸,可是他一直没有出现,连卡卡都要忘记他了。可就在这里,那个无名的警员完成了他的任务。

    “他是我叫去找住宅装修图的协警,一直没回来报告我都要忘记他了。但他因我的命令而死了。”

    卡卡严肃的像个老神父。他郑重的收起断臂,拍了拍杨清的肩头示意上楼,回大厅去吧。那时杨清神情肃穆,卡卡很欣慰,一瞬间觉得沉默是全世界男人都懂的语言。

    他们在地下室还是花费了一点时间,正厅早有协警等着给他们汇报消息了。一无所获,连尸体都在他们三个住院的时候送出去了。杨清听不懂英语所以参加不了复杂的探讨,卡卡只能揉揉自己的脑袋点上烟整理手中已有的线索。

    如果是白岸的话……卡卡将所有资料都在桌子上摊开,以求能找到其中的联系。他们去过的地方有:庄园、医院、教堂、警察局。其中那个教堂出来后事情的发展就特别令人摸不着头脑了。说实话卡卡还真想去教堂看看,白岸和他在医院合计的时候说用“教堂出现黑帮劫持人质,然后杨清开枪时误伤人质”的理由保释。不过要真在教堂出现黑帮,那卡卡还真有兴趣和他们打上一架……嗯怎么开小差了,不行不行得认真工作先。

    看了一会后卡卡不得不承认术业有专攻。他实在看不出这些散乱的线索到底都有什么样的联系。抬头看一眼外面,卡卡算算时间大概怪物快出来了,就吩咐协警说:“今天先收队吧,诶,杨清呢?”

    “他看了眼装修图后跑楼上去了,脸色挺吓人的。”

    WTF?都这个时间了你还给我出幺蛾子?!“那么你们先坐车回去吧,留一辆车给我们就行。”不容置疑的遣散了协警,卡卡把枪拉上栓大跨步上楼去了。要来之前让警长配我一把RPG就好了。但是现在想这么多也没有意义了,他仰着脖子,昏暗的4楼阶梯似有回音传出

    “YangQing,Downstairs!”

    像他那么聪明的人肯定能理解这简单话语的意思。不是简单的下楼,而是时间紧迫,长夜将至。

    上方出现了一闪而逝的光芒。卡卡心头一沉,看来这家伙铁了心不听警告,那就只好把他押回车上。不知道里星之彩发狂还有多少时间,但那恐怖的恶意,卡卡相信无论是他还是杨清都不想再体验一遍。

    到达顶端,在阳台的门口前,卡卡稍微休整了一下,调匀呼吸然后推门。他好像听见了一些挺魔幻的声音,比如说直升机的旋翼以及杨清悲愤的呐喊:“为什么偏偏是你。”当然他并不能听懂其中的意思,只是觉得这几个音节喊得痛入骨髓,于是就把它们记下来了。

    天台的门又被推开了。宽广的平台果然停着一架直升飞机。不穿白大褂改穿黑西装的白岸就在飞机边上。

    “wei,shen,me,pian,pian,shi,ni。”卡卡开口打破了沉默:“这是什么意思。”

    “是说,”白岸走到栏杆前,就走到杨清边上,“为什么我才是最终所要消灭的敌人。”

    “很可笑吧,幕后黑手接到任务委托,和调查员一起一步步揭开真相。说来我可能是最劳碌的黑手吧,一点点帮你们推理,像保姆一样引导你们站在这最终的舞台。”

    “你以为我会信吗……”

    “闭嘴!”白岸绞住杨清的脖子把他压在栏杆上,天堂的群星近在眼前,地狱的恶魔就在脚下。杨清翻着白眼,想说却说不出话来。卡卡持击破命运的p226对准了白岸:“不许动!白岸,放开他,我们可以通过沟通解决问题。”

    白岸回头瞥视卡卡:“别叫我白岸了。理解一下,我现在毕竟还用着‘黑海先生’这个假名呢。”

    话音刚落,飞机上又跳下3个壮汉,不同于单持手枪的某可怜人物,这三人清一色双管泵动霰弹枪。他们气势汹汹的向卡卡走来,但也可能只是失去意识的强大人偶。因为他们甚至对外界虎视眈眈的怪物都无动于衷。

    “shit!”卡卡拉开门板作为盾牌,密集的弹雨伴随震耳的轰鸣敲击在金属上,让铁门都开始变形熟悉了炮火声的卡卡舔着嘴唇,他渐渐在硝烟中找回自己的节奏:“啊,一群鸡崽子。”说不上是嘲讽还是陈述,卡卡抓住空挡突然从门口滚出来盲射三枪,虽说躲在门后,但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卡卡听声音就知道这些摸枪的菜鸟走到了那个位置。虽说没有瞄准可命中率一点不差,3中2直接将为首的壮汉身上开了两个洞。估计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这么轰然倒下了。

    壮汉的同伴连看都不看尸体一眼,立马对卡卡开火。这更让他怀疑这群人是不是让白岸洗脑了。战场上能见到这种素质的士兵都挺难得的,何况是远离战线的商业小镇。但现在还管不了这么多,因为距离关系霰弹枪的威力还不能完美的发挥出来,加上有警长友情赞助的警用防弹衣,只要压低身位护好头,这一轮弹幕他还是吃得起的。不过下一回合,就在他们换弹的关头,卡卡暴起冲刺,一边射击一边往两人之间冲撞。躲门后的时候他就在数对手的弹夹,他相信商业城市长大的打手就算有军人般铁的纪律,这种鬼门关前晃悠好几圈才能学会的技能肯定还是想不到的。虽然道理大家都懂,但性命攸关只有卡卡这种兵油子才能真正冷静的做到这些细节。

    所以他从战场上回来了。

    跑步射击对精度的影响还是蛮大的,这一次他也只是幸运的打断了其中一个人的手臂。这样的结果卡卡已经满意了,反正他冲到近距离是为了肉搏的,顺便在两个人之间的话,他们也就无法使用霰弹枪了。头铁硬要开枪的人只能打死队友然后被敌人打死。

    特种兵的匕首在奔跑途中就准备在手上了,面对卡卡突然的贴身,壮汉毫不心疼的把霰弹枪当棍子使,猛力的往卡卡的脑袋砸去。在卡卡眼中这个壮汉——当然是还没受伤的那个,动作过于大开大阖,浑身都写满了破绽。既然他想全力打击那么肌肉必然绷紧至极限,那么如果这一击打空了,显然卡卡不会给他调整的时间。卡卡集中精神,视界上时间的流速越来越慢,看他打出一记重棍,灵巧的矮身避过锋芒,然后匕首在起身瞬间顺势向上刺杀,刹那叮咬住对方延后,又一个神装的新手被白板老油条完虐。

    剩下的那个人几乎没什么好说的,刺杀后的卡卡动作没有丝毫延迟停顿,感觉到有血喷在手上立刻放开匕首抵近射击连霰弹枪都拿不稳的壮汉。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刚刚还听得霰弹枪暴躁的咆哮,结果一次呼吸之间反倒是原本就有重伤的卡卡活到了最后。

    “还有什么人吗。”卡卡慢悠悠的换弹,拉栓。走到白岸面前,全程面无表情。

    “……吊爆了,我服。”白岸感受到了语言的苍白。

    “那就把所有东西都说一说,从你打我一拳开始。”

    “也是。上次走的急,没来的及解释。”白岸点头,“卡卡,你杀死了人类。”

    “……??”卡卡刚想说自己杀的人多着呢,你去阿富汗转一圈我能给你指出好几个碑,被放开的杨清就接着说了:“是献祭。这里的魔法阵我在那本红皮的书上见过,是召唤邪神的。我猜卡特伦是不应该死的人物,所以你要完成卡特伦的使命。”

    “嗯,对的。这里的怪物是作为祭品被饲养的,为了让他们早日长成完全体,卡特伦教会它们吞食人类。这个结果已经不可逆了,所以为了消灭这些畸形的星之彩,一定要完成邪神的召唤。”白岸说出这些,脸上的表情稍微没有那么僵硬了。有了可以倾诉的同伴那他的内心也不再和烤干的木头一样坚硬。

    “那为什么不能等星之彩长大再召唤非要靠人命去填。卡特伦也说过这些怪物不挑食的。”

    “因为……”杨清不说话了,他低下头,而白岸微笑着转身,指着天台外:“看吧,你觉得卡特伦的魔法阵画在哪里?”

    看看到天台边缘。高塔之上,夜幕之下,虹彩的极光勾勒出玄奥的符号。这个符号他在红皮卷轴上见过,它的尊号,称为死灵之门。

    “庄园的阁楼是卡特伦拆掉的,因为召唤邪神的条件之一是‘尽可能的站在高处’,于是他将庄园建造成高塔,还用法术将真实高度隐藏。这样就没人能看清他的法阵的全貌了。直到你杀死卡特伦,高塔显现出真实的面貌,我们才能借着高度看清魔法阵……”杨清在卡卡边上轻声喃喃。

    “他就画在庄园里,庄园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他的祭台,而刻画的颜料就是那些怪物,星之彩。”

    白岸接过杨清的话:“至于如何固定住星之彩,我想你也能猜到。卡特伦靠的就是半死不死的人类活埋在地里,让他们持续不断的吸引星之彩。我们没有时间等待,一旦这些牺牲者死光,我们只有从头杀人。万一有一只星之彩足够强大离开了卡特伦的束缚,那么人类就将迎来末日。”

    “卡卡,我们没得选。”

    残忍,残酷。这血腥的图景让卡卡这个老兵都头晕目眩。手上,身上开始疼痛起来。该死,刚刚那下霰弹枪挨的,现在想想挺疼的。

    “杨清,这些你也都知道?”卡卡勉力支撑着栏杆问。杨清犹豫着看看白岸,说:“不,我只猜到阁楼被拆掉那里。然后看见魔法阵知道了为什么3到4层的楼梯那么难爬,还有白岸他想干什么。我知道他想做和卡特伦一样的事,但我没想到会是这种……”

    “算了。”卡卡摇摇手,“我的错我不会赖账。告诉我哪几个地方还需要埋人。”

    “卡卡你……”

    “嘛,别说了。”卡卡彻底放开了笑了,鱼尾纹苍老而直白。“你这混小子,别以为在我身上撒一泡的事就这么过去了,告诉你,”

    “你当初救对人了。”

    卡卡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拿了关键节点的信息具体想怎么做,杨清已经没办法细想下去。“老白。”他叫一声白岸,“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你这么聪明,难道卡卡他,卡爷他已经无路可退了吗?”

    白岸落寞的注视卡卡的背影,到底是没有说出挽留的话语。只能尽力做好自己能做,该做的。他在天台的中心一言不发,心里苦笑:何尝是卡卡,连我自己都无路可退了。

    银色的门扉自虚空显形,推开门,后面是漫漫长路。远方的远方,黄昏的人形剪影在路的尽头,张开双臂迎接真理的信徒。

    塔维尔·亚特·乌姆尔

    念诵神之名,白岸踏上朝圣之路。

    关门前,白岸回头:“一起来吧。”他向杨清伸出手,后者痴痴得望着神明的剪影,终归是没有接受白岸的邀请。

    “老白,照顾好自己。祂是难得友善的神明。”

    “杨清?”

    不等他说完,杨清拉上了银色的门扉。线条逐渐消逝,在这个天台上仿佛从未出现过那扇神秘银门的存在。

    也仿佛从未有过白岸这个人的存在。一切都是名为杨清的精神病患者自导自演的闹剧。

    这个麻烦的精神病人最近老是喜欢跑到一个破产的前富豪的废墟,在里面找出一些危险的东西出来。比如说尸体、尸体、还有带毒的尸体……呃这位患者好像很喜欢侦探扮演呢哈哈哈。根据这些潜藏的线索,警方终于发现富豪家起火的原因不是违规使用电器,而是这家富豪就是个变态杀人魔,终于有一天遭到报应被人烧了房子。结果富豪一家死于火海。

    真相已经被披露了,媒体大肆宣扬断案中屡建奇功的精神病患者,杨清小朋友……艾玛一听说有媒体要采访杨清,麦库拉精神病院的院长一个头有两个大,不仅仅是翻译上的问题,说实在的,这钱砸下去不怕你塑料外语就怕你口无遮拦。杨清的言论可是吓坏了3批护士了,现在照顾杨清的已经是院里派下来的第4个护士,叫做艾若维。听说以前照顾过他,院方也就一拍脑袋把艾若维配过去照看杨清。当然两手准备还是要做的,中国大使馆那边已经有人联系了,这大爷我们自由民主的水养不起,想必吃社会主义干粮的老家他能待得习惯一点。所以请贵方展现大国风度,抓紧载着华侨回归。

    ……

    手上还握着海豹突击队的徽章,这是杨清从失火富豪家的地下挖出来的。

    “卡爷,走好。老白……你也保重。”

    回想起那天白岸的邀约。那一瞬间,他确实忍不住想接过白岸的手一起前往黄昏色的真理神殿。

    可他最终还是忍住了。白岸已经进了另一个世界,所以看不见。但就在杨清的头顶,即便不用眼睛看他都能感受到那浓稠的疯狂与邪恶。那是亿万光辉的尘埃,是黄昏神像背后疯狂的真身。祂的名字不应当被提起,他的存在理应被唾弃。仅仅是目光略过一眼,甚至不一定看见了自己,杨清也全身被冷汗浇湿,不敢动弹。他知道,他知道,他知道。一旦接受邀约,那么这界外的邪神绝对不会就这么瞥一眼算了。祂的降临是比星之彩更为恶劣的灾难。

    “老白,照顾好自己。祂是难得友善的神明。”

    银之门消逝,虹色的火焰燃尽了脚下的告别之塔。

    从此三人天各一方。

    巴别过后,永无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