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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冶春拍持续了三天,十八场拍卖大获成功,累计成交额达到了十亿元,在古玩行业炸起不小的水花,不少评论家纷纷在雅昌拍卖论坛撰文点评此次拍卖,对负责人的决策力和运营能力给予了高度评价。
王三笑披着浴袍坐在电脑前,逐个读过一篇篇文章,轻而易举辨认出哪些是公司的通稿,而哪些是真正的点评,唇角不由自主地噙起一丝笑意。
——这个魏老七还真有两把刷子。
书房门响了一声,熊大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三少,查到了。”
“进来,”王三笑关了网页,光脚抵在桌子上一蹬,椅子灵活地转了一圈,面向房门。
熊大开门进来,将一叠文件递给他:“这是澹冶下一季度的发展计划。”
王三笑掀开文件,托了下黑框眼镜,目光一目十行地扫过,含笑轻声道:“这货倒是很懂趁热打铁的道理嘛,六月份瓷器专场,八月底书画碑帖……还要投资电视台的民间鉴宝节目……啧,忙不死他!”
“这个鉴宝节目应该也是为了增加知名度,为后续的拍卖征集拍品,”熊大分析道,“不然以澹冶现在的规模,很难能够说服大收藏家们将古董委托给他们。”
王三笑点头,目光落在最后一张纸上,看了一会儿,满意地笑起来:“你手下的人也真是厉害,竟然搞到了澹冶正在征集的拍品名单,张老的斗彩高士杯,李教授的文徵明册页,古今阁的……嘿,连孔家的主意都敢打,不怕我去孔老板面前黑他吗,”他屈指弹了一下文件,对熊大笑道,“这张纸要是落到其他拍卖行手里,稍稍用点手段,叫他煮熟的鸭子都能飞咯。”
熊大极其轻微地笑了一下:“其他拍卖行没拿到,却落到你的手里。”
“是啊,落到了我的手里,”王三笑舔了舔嘴角,“看我不膈应死他。”
两人正在说着,突然手机响了起来,王三笑滑动椅子转到桌边,长臂一伸,抓过手机,扫了一眼,发现是个陌生号码,皱皱眉头,将手机丢给熊大。
熊大接通,放在耳边“喂”了一声,顿了三秒,抬头看向王三笑,无声地动着嘴唇:“是穆习习。”
王三笑嗤笑:“说我不在。”
话音未落,手机里传出穆习习抓狂的大叫:“我都听到了!!!”
王三笑哈哈大笑,接过手机放在耳边:“大半夜的打电话给哥,要干嘛?”
“笑哥!”穆习习的声音比三年前变化挺大,少了一丝清亮,多了一丝沉稳,但那股黏糊糊的撒娇劲儿还是没变,“我也在南京呢,你现在闲着吗?”
“我现在很忙,”王三笑眼睛都不眨,张嘴就扯谎,“手头有几份委托需要尽快搞定,你有事吗?”
“哎……”穆习习的声音低了下来,简直让人隔着电话都能看到他沮丧的神情,“今晚澹冶庆功宴,给你发了请柬,笑哥你为什么没来啊?”
王三笑抬手在桌子上翻了翻,指尖夹出一张装帧清雅的请柬,盯着上面魏琮龙飞凤舞的签名:“既然是庆功宴,该是公司内部的联欢,我一个外人又未建寸功,去参见庆功宴,不合适吧?”
穆习习小声道:“……可你是精神支柱啊。”
王三笑挖了挖耳朵:“你说什么?”
“那个……”穆习习嗫嚅,仿佛要说的话很难以启齿,犹豫半天终于说了出来,“你现在能过来一下吗?他喝醉了,很想见你。”
王三笑故作惊讶:“他……是谁?”
“哎呀,我不信你不知道他是谁!”
王三笑哈哈大笑:“既然你觉得我知道他是谁,那么你还觉得我应该过去吗?”
穆习习没有了声音。
王三笑渐渐收起笑声,和气地说:“习习啊,这一眨眼又过去了好几年,你已经是大人了,大人之间的事情总是错综复杂,没那么好解开。”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穆习习拿着手机怔怔地发了呆。
灯光璀璨的酒店大厅中,拿到红包又大吃一顿的员工们纷纷喜气洋洋地离开,只剩零星几个人还在端着酒杯聊天。
首席的桌子旁,魏琮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中,手里捏着酒杯轻轻转着,醉眼迷离地看向穆习习,声音却十分清醒:“他挂了你的电话?”
“嗯,他不肯来。”
魏琮笑起来,笃定地说:“放心,他会来的。”
穆习习将手机往桌子上一扔,眼眸中没有丝毫打电话时的娇俏软萌,冷冷地嘲道,“都三年了,你以为他还爱着你?”
“他当然还爱着我,”魏琮捏着酒杯把玩片刻,仰头又喝了一杯,眼神中闪过一丝苦笑,低声道,“他肯定会来的,至少也要来嘲笑两句。”
穆习习喝着果汁,愤恨道:“你也真够贱的,他把你害得那么惨,你还对他念念不忘。”
“我很惨吗?”魏琮笑问,抬手滑过大厅中杯盘狼藉的餐桌,志得意满道,“我现在有钱有权,独掌一家公司,手下有员工七十二名,不需投鼠忌器,不需仰人鼻息,这样的快活日子,以前可是感受不到的。”
“可是……”穆习习攥紧拳头,“如果当初他没有绑走你,整个恒运集团现在就都是你的了,是王三笑毁了你的前途。”
魏琮轻轻摇摇头:“不是,是我自己毁了自己的前途。”
穆习习郁卒地叹一口气:“你竟然一点都不恨他。”
“我当然恨,”魏琮低头,从酒杯中看到自己的倒影,轻声道,“我恨他做了这么多……最后却又抛弃了我。”
手微微抖了起来,杯中的倒影变得支离破碎,魏琮重新笑了起来:“话说你小子,以前不是最喜欢王三笑吗?满口七奶奶的。”
穆习习撇嘴:“我现在还是喜欢他,可是……你知道什么叫爱之深责之切吗?我就是无法原谅他最后绑架你,真心爱一个人,怎么忍心把他整得那么惨!”
“如果你被心爱的人接连两次用同样的手段伤害,大概就会明白了,”魏琮轻声道,“更何况我带给他的不单单是伤害,还有折辱,他明明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穆习习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柔和起来,冷哼一声:“说起来,你也够渣的!”
魏琮低笑:“既然都这么渣,那更应该在一起了,省得祸害别人。”
喧闹的酒店渐渐安静下来,随着最后一个员工告辞离开,璀璨的灯光落在杯盘狼藉的餐桌上,显得特别孤寂空旷,酒店服务员开始穿梭在桌椅之间打扫卫生。
穆习习嘲道:“你还要坐在这里傻等吗,看吧,他没有来。”
魏琮眸子里涌上一层苦笑,轻轻摇摇头:“走吧。”
两人走出酒店,脚步突然一顿,只见酒店高高的台阶上,王三笑叼着烟,正拾级而上。
魏琮立即酩酊大醉,头重脚轻地歪在穆习习身上,醉醺醺道:“不用扶我!我没醉!来来,都满上……满上!”
“……”穆习习脑袋一格一格地转过去,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魏琮用力抓住穆习习的手,脚步踉跄:“不要告诉三笑!我不想他看到我……我喝醉的样子……”
王三笑吸了一口烟,慢悠悠地吐出一个烟圈,凉凉道:“哦,那我走了。”
穆习习:“……”
“三笑!”魏琮提高声音,“不对……我一定是出现了幻觉……三笑那么恨我,怎么可能会来……”
“对,就是幻觉,”王三笑干脆地转身,往台阶下走去。
“叫你装,他走了,”穆习习小声地嘲笑,转眼看向魏琮,却突然怔住,只见魏琮醉眼迷离,眼角却悄悄落下一滴泪珠。
他猛地转头,望着王三笑远去的背影,大声道:“笑哥,你都已经来了,为什么还要走呢?”
王三笑转过身,仰头看着二人,淡淡道:“他烂醉如泥的样子实在难看,我不想看。”
“喜欢一个人,不是会喜欢他的每一个样子吗?”
“谁说我喜欢他?”
“那你为什么会过来?”
“我来嘲笑他的。”
说完,王三笑还是走上台阶,低头看着魏琮的醉颜,摇头叹道:“我刚才说的不错,果然很难看。”
魏琮突然直起身子,推开穆习习,一转身抱住王三笑,张嘴叼住他的脖颈,呼出一口酒气:“三笑……是三笑的味道……”
王三笑温柔地问他:“好闻吗?”
“嗯,”魏琮含着他的脖颈吮吸亲吻,喃喃道,“三笑你来了。”
王三笑直白地说:“我来看你装醉。”
“噗嗤……”穆习习没忍住笑了出来。
“去开车!”魏琮不爽地横了他一眼,穆习习哈哈大笑着跑走。
魏琮双臂将王三笑紧紧抱进怀中,亲亲他的鼻尖,低声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王三笑嫌弃地扭过脸去:“酒气熏天。”
“以前我可从来没嫌弃你酗酒。”
“我从来没喝到你这个程度。”
“然而我现在也没醉。”
“没醉?”王三笑手指勾起他的下巴,眯起眼睛,唇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可有人骗我过来的理由就是你醉了。”
魏琮笑着看他,醉眼在灯下仿佛有波光流转:“酒不醉人人自醉。”
穆习习将车开到酒店门前,王三笑扶魏琮上了车,淡淡道:“去魏总家里吧。”
穆习习吃惊地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一脚油门,车子飞一般地疾驰出去,不消二十分钟就到了鼓楼附近一个小区。
魏琮虽说不醉,走路却有些摇晃,笑道:“寒室比较简陋,三少不要见怪。”
踏进房门,看到眼前简简单单的二室一厅,王三笑心头一丝异样的惊讶滑了过去,淡淡笑道:“魏总白龙鱼服,总会有东山再起那一日的。”
“希望那一日到来的时候,你能站在我的身边,”魏琮拉着他的手,推开一扇门,“这是我的卧室。”
王三笑吃了一惊,只见莹莹的白炽灯下,黄花梨罗汉床正安静地放在墙边,上面漂亮的百宝嵌在灯光下流光溢彩。
他仿佛不知道一般,猛地转头看向魏琮:“给我个解释。”
魏琮走到罗汉床边,慵懒地坐下:“你尽心尽力帮助康天真的样子让我很不爽,康天真既然那么想要这个罗汉床,想必一定是个稀世珍宝,那我也想要。”
“你不怕我给你捅出去?”
“不怕,”魏琮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你做的任何事情,我都没有异议。”
王三笑横他一眼:“三年前我能让你前途尽毁,三年后,就你现在这点儿事业,我一根手指就能捏死你。”
魏琮大马金刀地坐在罗汉床上,摊开双臂,坦然道:“我爱你,就算死在你的手里,我也甘之如饴。”
“……”王三笑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他诡异地发现,这货在脱离魏家的时候仿佛把脸皮一起留在了那个腐朽的老爷车里,今时今日的魏琮拿着对他的爱放在胸前,仿佛穿上了盔甲一般,铜皮铁骨,简直立于不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