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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千凝把自己分裂成了两个灵魂。她害怕自己面对梁傲晴的时候,会带着见过顾清宇的负面情绪,可越是抵触,越是隐藏,便越是反噬地厉害。梁傲晴离开的那一会儿,江千凝几乎觉得身体里的所有东西都被掏空了一样,连站都站不稳了。
她慢悠悠地走回车子,坐进了逼仄的空间里,看着面前拎着塑料袋走来走去的大妈大叔,耀眼的阳光洒在车盖上,就连挡风玻璃上都反射出了一丝夺目的光芒,可她却动弹不了,到最后竟无力地趴在了方向盘上,撇过头,闭上了眼睛。
说实话,现在的江千凝是需要梁傲晴的。哪怕只是看到也好,都会是一个巨大的动力。可惜,转瞬即逝的见面,带来的是兴奋的开端与绝望的戛然而止。
梁傲晴没有江千凝想的那么久远,江千凝的温柔让她有些忘乎所以,哪怕被发现了端倪,梁傲晴在江千凝那里得到肯定之后,倒是吃香喝辣睡得着了。她就是这么乐天派,有江千凝没有的乐观。
但是江千凝做不到,她不得不去考虑顾清宇所说的话。拿伊夫林做赌注,她真的做得到吗?为了梁傲晴,为了这个这么久才遇到的爱人。
江千凝扪心自问,恐怕也是衡量不出孰轻孰重。她开始觉得自己是自私的。她既想要和梁傲晴永远在一起,又不想失去伊夫林。她一直觉得这两者并不冲突,却没有考虑到狼子野心的顾清宇。
他爱她,她爱她。
这是一个关于爱与放手的博弈。
第二天,江千凝还是准时出现了。她甚至对梁傲晴更体贴了。带了她爱吃的烧麦和台湾美食,带了一些解闷的书,她知道梁傲晴想要什么都会有,却还是花空心思想要让梁傲晴这些类似软禁的日子过得舒服些。只不过,她唯一给不了梁傲晴的却是梁傲晴最想要的。
第三天,第四天……
张妈虽然好奇为什么每次买菜,梁傲晴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开心地一如往常,而且总能遇到所谓偶遇的朋友。但梁傲晴的事情,张妈也没有权利过问。张言惜曾经问过,张妈也如实说了,但张言惜什么都没有吭声,张妈也只是将疑问吞入了腹中。
要知道,梁傲晴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家里露出过这么开心的笑容了。她总是吃着吃着就走了神,偶尔会一个人傻笑,不过一般来说,总是吃得特别快,就钻进了自己的房间。谁也不知道,向来有些话唠的小小姐发生了什么事情,惹得小太阳也有了一丝阴霾。
张言惜知道,但她只是淡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陷入了很深很深的思考之中。三年里,张妈只见过自家的夫人进去过那个画室一次。抱着一个小小的木头盒子,出来的时候,手中的木盒已经不见,而张言惜的眼眶却微微泛红,那也是极为难得的所见。
张妈很奇怪,为什么梁傲晴回来之后,家里的气氛也变得有些奇怪了。向来相敬如宾的老爷夫人也不那么频繁地交流了。他们总是看一眼彼此,便擦身而过,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其实梁傲晴从出生就像极了张言惜,乐观,善言,所以,家里的佣人们都有些不习惯张言惜的冷清和目光里淡淡的失落。
其实看到那个照片的时候,张言惜就觉得这是命中注定。
那个像极了陆子伊的孩子就是江千凝,是照片里和梁傲晴亲昵异常的女人。勾起的不只是一点点的回忆。谁都有过青春年少的岁月,在那个如同柳絮的时光里,谁不是觉得自己是可以改变命运的勇士,谁不曾许下过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的誓言。
可终究,那些笑得猖狂的脸上都长满了皱纹,最后化作一抔黄土。
子伊,你还好吗?
张言惜记得那是一个冬天,她第一次见到陆子伊和梁宏远。那个时候,她还是一个倔强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明明才二十四岁,家里的相亲已经络绎不绝。那些生怕中国人绝种的三姑六婆们各个都上门来说亲。梁宏远的小姨便是其中之一。
挑来挑去,也就是梁宏远看着顺眼些。实在是推脱不开,张言惜被拉着应允了和梁宏远的约会。
而同样心高气傲不服输的梁宏远竟然带了她的女朋友陆子伊一起过来见面。这让张言惜又惊又辱。更令人无话可说的是,陆子伊是一个温婉儒雅的女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幅山水国画,淡淡地微笑着坐在梁宏远的身侧,也不多话,更不理会自己想要杀人般的眼神。回报自己的甚至是得体又温柔的浅笑,让人甚至想不出要生她气的理由。
张言惜本来心气很高,看了陆子伊之后,竟然也没有挑出毛病来。若真说是问题,那便是陆子伊的家世实在配不上梁宏远。她只是一个小巷中出生的姑娘,就连眉梢都如同柳叶一样脆弱。没有哪怕一分的戾气,婉约如同清水。
所以梁宏远的父母不同意,可这样的姑娘,梁宏远怎么舍得放手。他和家里人在对抗,甚至知道张言惜的父母在生意上罩着自己家也一样,固执地直接带了陆子伊来约会,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抗议。
几番聊天下来,本来感觉受到了侮辱的张言惜倒是被梁宏远的深情的所折服。本来她也并不想要和相亲对象有什么发展,也算是做件好事。张言惜糊里糊涂地竟然豪爽地答应了帮助他俩的忙。
梁宏远以后约陆子伊出来的时候,便假借张言惜之口,偷偷摸摸地来个狸猫换太子。虽然不是长久之计,但这一年里,也不停地约过不少次数。就连媒婆都眉开眼笑,觉得好事就要成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而梁宏远是个深情又浪漫的男子,他为了陆子伊,创立了伊夫林这个品牌。最初的时候,梁宏远和陆子伊都算是白手起家,为了不靠家里,梁宏远甚至没有接受自己亲哥哥的帮助。所以他们创业创地非常辛苦。
张言惜看不下去,好两次给陆子伊塞过钱。看她为人平和,却也倔强地很。不接受梁宏远的资助更别说张言惜了。三番四次地拒绝张言惜,她也是恼了。
“我还缺这么点钱吗?我们也算是革命友谊。怎么就不能收了。”张言惜硬是要往陆子伊的身上塞,陆子伊也扯不过张言惜,拿着黄颜色的信封不知道如何是好。好看的柳叶眉都皱到了一起,咬着下唇的样子,竟然让张言惜觉得心疼不已。
这样的姑娘就应该好好地养在家里,吃好的喝好的,该死的梁宏远,竟然让陆子伊出来受苦。当时的张言惜还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是否过了界,但很快,陆子伊便从很老旧的一个木箱子里拿出了一个破败不堪的木盒子。
虽然木头老旧,上面却没有一点点灰尘,外面还用棉花制成的袄子包了一圈,看起来非常宝贝。
“这个放你那儿。我不能白拿你的钱。这是我坚持的,言惜你就依我吧。”陆子伊的语气浅唱低吟地回转,让人很难拒绝她的任何请求。
张言惜看着这个木盒子,心里觉得沉甸甸的。她不喜欢陆子伊对自己分外客气,自己真不缺那一点钱。“这算是典当了吗?真是的。我们之间的感情,用得着给我这个吗?”
“不是典当。我知道你不缺这些钱,而且也是好心看我最近手头紧。但我不能这么不知数,这里面是我妈留给我的嫁妆。我现在还用不到,先放你那儿也没关系。”
陆子伊说得不无道理,她推脱不了张言惜的好意,却做不到真的白拿。只好想出这个办法,也让自己的心里稍微舒坦些。她对梁宏远有信心,对伊夫林也有信心。相信不久的将来,就能把这笔钱给赚回来。
“行,我看你也快用到了,到时候来我这里取就是了。我再给你配点新的,等你嫁给梁宏远那混小子,我也能算是嫁女儿了。”
那个时候的张言惜说的信誓旦旦,可谁又曾想到,还会脸红不好意思的陆子伊再也没有拿回这个木盒子,一切又都不是他们曾经幻想的那样呢。
那些话都留在了记忆里,而命运的齿轮也从未停止过转动。张言惜有时候想,如果感情能够一直那样纯粹,以后的日子会不会不那么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