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物满则盈

人间有味是静欢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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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满。物致于此小得盈满。

    终于结束了一个月为他人做早餐的日子,但北辰似乎还意犹未尽:“食堂大妈的手艺实在不敢恭维……”

    “有意见请向食堂意见箱投放,我……絮我无能为力。”我既不是生活委员,没有收集学生对食堂意见的职责,又没吃在食堂,无权对它的质量评头论足。

    “要不接下来的一个月我请你吃早餐,礼尚往来嘛,你只需要带进来。”

    “谢过,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之前一个月的早餐都是买一送一。”我才不上他的当呢,双人份比单人份浪费时间,而且只是我一个人凑合着吃就行,多一个人总归还是有所顾忌。

    终于还清了这笔乌龙债!

    晚自习后,我悠哉游哉地踏上石子路,还是意外地遇到了北辰,我想白天我应该说得很清楚了,难道食堂的饭菜当真如此难以下咽?即便如此,一顿早餐又能顶多大用?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可不想昨日重现。

    “散步啊,用脑过度之后适当做下运动,劳逸结合。”他确似闲庭信步,只是,夜黑风高,可不可以不走这条路?

    “你看你,又跟我扛上了,再不走就赶不上你的十点必归了。”

    给他带早餐的这段时间,他每天都陪我走完这条路,美其名曰:“一则为了明天的早餐能顺利到达保驾护航,一则礼尚往来——你请我吃早餐,我陪你走归路。”谁让他陪啊,慢腾腾地,磨磨唧唧,还不如让我一个人走呢。

    现在没有早餐,他又散步散到这里,到底要闹哪样?

    这条路又不是我的,我阻止不了他要踏上。只是没有了往日可聊的早餐话题,这一路上,沉默竟占据了绝大多数时间。

    我几乎是捱到校园门口,再艰难地跟他道别,睡前祈祷他明天换个地方散步,比如,操场适合运动健身,松月亭可以秉烛夜谈,文化走廊还有很多前辈可以隔空对话。想我校园真是一处一景啊,这还没修完的石子路真的算不上什么,不必每天到此一游。

    我以为我们最多打打嘴仗,谁知北辰竟对我出手了。数学题要作图,这厮找不到自己的铅笔,竟然从我头上抽走了我绾发的2B铅笔,我可忍发不可忍。

    洗头出来忘带发绳,头发又长长了,我稍微埋头就会洋洋洒洒从两侧滑落下来挡住我的视线,无奈随手取了根铅笔绾上,又让他给抽去,我……狠狠地瞪着他。

    他由上而下扫描了一遍我的头发,竟然廉不知耻地说:“别那么小气嘛,大不了我用完了再把它物归原主。”

    原主?头发!“不必,送你好了。”我把散落的发拨到一边,用夹试卷的小夹子夹上,不再理他。

    “铅笔变发簪,文件夹成发夹。嗯,一物多用,节约资源。这种物尽其用的思路不错,值得大力推广。”在我的地盘上指点江山,你以为这是耿直,不,你只是被打得少而已。

    高中生真的是一天都离不开铅笔,几何、物理作图要用它画,如果有人胆敢用水芯笔,这两科老师一定会把你踢回初一回炉重造,用他们的话说:“看来你还没入门。”习题拿捏不准要用它写,跟橡皮擦配套使用,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晚自习后我改走水泥道,绕道学校商店重新买了一支铅笔,至于那支……他喜欢用让他用好了,毕竟,物尽其用。

    我成功地避开了北辰,却为了挤出围得水泄不通的学校商店颇费了一番功夫,这都是些什么人啊,知道的是上了晚自习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饿牢里放出来的。方便面和火腿肠竟成了畅销商品。有那么好吃?

    回来晚点,较平时晚,但没超过晚上十点,我以为这不算违规。可有人不这么认为,凌霄坐在客厅里看书,我真不明白,那么好的书房不用,偏偏要呆在这里看。

    “都说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他转向我:“我看你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不说我还以为自己健步如飞呢,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跟我的步行速度过不去。

    “最近回来得一次比一次晚,”他转向我:“看来需要加强体能训练。”

    我沉默了。最近?他什么时候开始关注我了,当初不是说我只要晚上十点以前到就行了。

    学校每天从早自习开始到晚自习结束,横跨时间度6:30至21:30,每周只有星期天下午半天自由用来储存粮草,而这半天我还被他安排去学钢琴。他还想怎么训?我不服气,小声嘀咕:“我又不是体育特长生。”

    “这是生存技能。”他加重了语气,显然他对我的这个解释不太满意。

    是的,我还没有生存技能,尽管我已经满了十六周岁,然而,十六周岁以上不满十八周岁的公民,以自己的劳动收入为主要生活来源的,视为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劳动收入?我恨自己无能为力。

    身边的同学们大多数是独生子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而在********我的监护人一栏只有一个名字,还是一个跟我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他们上学都嫌高中负荷太大总发牢骚,而这竟然是我唯一可以享受到的权利。

    公平,我心里有它,可它眼里没我。

    屋里的空气开始变得稀薄,我简直难以呼吸,明明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往事一旦涌上心头,此夜必然难安,我点了一根檀香在自己的房间里,以此来安抚紧张、焦虑的神经,好让自己放松、镇静下来。

    即使我们坐在一个餐桌上吃过饭,住在一个屋檐下,我们也不是一家人,我不喜欢亏欠别人,却不得不接受他的施舍。

    还有一个月,一个月后是暑假,我可以回农庄住;暑假过后,老班说过高二分科将会重新调整寝室,届时再安排我住宿。寒窗十年,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期待这个假期的到来,似乎,那就是我重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