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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临云临雨见状,一边哭,一边跟着也跪了下去,临云哭道:“姐,你别怪临风,是我要回来的。我们想爹和娘。明知爹和娘去了,还不回来送爹娘最后一程,就是苟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卫临潇听着弟弟妹妹这几句话,原本指着他们的手指也只得无力的放了下来,实在也再骂不出口一句,这些话字字击在她心中,又难过又痛悔,只喃喃道:“你们成全了自己,却没有想过父亲母亲成全你们的心,罢了,既回来了,就换了衣衫,去棂堂里见见爹爹和娘吧。”
沈妈妈闻言,忙叫了外面的丫鬟进来,领着三人出去更衣,又劝慰了卫临潇几句,事已至此,卫临潇也只得打起精神来应付下面的事情。心中想着临风三人虽小,却也有心,不管不顾的跑了回来,不是那起子没心没肺的,又为父亲母亲感到宽慰。
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
天和十八年八月中秋过后不久,权倾几十年的定远侯卫逸天,于狱中自杀,大夫人病死府中,于这一年这一月的某个秋雨萧飒的日子,以平名之身出殡安葬。送葬队仪,亦很寂寥。
虽圣上并未下旨,满朝上下,却大概都知道定远侯这一门的爵位不保。
自父亲母亲葬礼结束,临尘便一直默默的,卫临潇看着曾经神采飞场的弟弟变得沉敛无语,正要上前交待几句,却不料临尘反倒先开了口:“这些日子,全仗姐姐和姐夫周全,姐姐也快些回府去好生休息,将养将养身体吧。”
张掖倒还好,卫临潇一听这话,却愣在那里。
她和张掖确是打算要回张府的,但临尘突然用这样疏离的语气和她讲话,却是她始料未及的。
卫临尘见她失神怔仲,眼中露出挣扎,也只一舜,便无波无澜。
张掖动了动嘴,终究没有开口。卫临潇便道:“临尘,你如今便是一家之长了,这阖府上下都指着你,姐姐知道你能应付得来,可若有什么事情,你觉得为难的,别忘了跟姐姐说一声。另外,弟弟妹妹们,也要交由你照顾了。你素来稳重,不管我们家遇到什么,姐都相信你。”
临尘听着她把弟弟妹妹几个字咬的重,心中微动,却也不过只是点了点头,想着卫临潇回府,他们家又是这种情况。就是葬礼上,张府的两位老人作为亲家都未曾露面,以后想见姐姐,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不由难舍,默了默,终是开了口:“姐,以后弟弟只怕也不能照顾你了。你要保重身体。”
卫临潇看着他的样子,心中极是难过,不免红了眼。却听临尘又对张掖道:“姐夫,家姐日后就全赖你照顾了。”
说着,郑重的朝着张掖一辑。
张掖伸手扶了,用力握了一下临尘的手臂,这才回道:“世子请放心,临潇是我的妻子,我自会照顾她一生一世。这也是我曾亲口向侯爷承诺过的。”
临尘听他称他“世子”,嘴角不由便露出了嘲讽的笑,又听他后面有关承诺的话,便深深看了张掖一眼:“姐夫以后万不要再叫我什么世子了,称呼我的名字便行。至于姐夫的承诺,临尘信你。”
说完,也不待张掖再说什么,便唤了外面的佟妈妈,遣了人去请两位小姐和二公子过来送姑奶奶回府。
因张掖在,卫临潇便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和几个弟弟妹妹们告了别,换了衣衫,穿着一身素净的丧居服随着张掖回了张府。心中却极不放心临尘几人,甚为凄凉,还好她也早嘱咐了府里的几位老的管事及妈妈们,想来这档口也不至于再出什么乱子。
回府已是华灯初上,再入晴川院,看着满院下弦月下的菊花乱影,竟有隔世之感,卫临潇略收拾了一番,便同张掖一起去拜见老夫人,不出意料的,张敛也在。见两人前来,双双行了礼,张敛只微黑着一张脸,嗯嗯了两声,算是见过。倒是老夫人略问了几句卫府里的情况,亲家的葬礼操办等琐事,唏嘘了一番。
卫临潇身心俱疲,本也不欲多留,见说的差不多了,便打算告辞,不想老夫人刚停了话头,张敛用手摸了摸他那几络美髭,斟酌了一下,对着张掖开口道:“你媳妇有身孕,又如此操劳了这么些日子,还是静养静养的好,府里人丁众多,也不安静,不如就去东郊那边的燃枫院住些日子吧,眼快着枫叶也快红了,那边风景正好,也顺便去散散心。”
张掖一听,眼角不由跳了跳,强忍下心中的怒意,抬眼打量了父亲和母亲一眼,这才淡淡道:“父亲整日政事烦忙,却还有心惦记着儿媳,济舟代媳妇谢谢父亲了,只是岳父母刚刚下葬,临潇也累了这些日子,她身体素来不好,倒不好再奔波,等休息些日子再去静养不迟。”
老夫人在张掖那一眼扫过后,心便凉了凉,当时老爷跟她提出这个意思,她就觉得不妥,只是权衡利弊后,也反驳不得,但她清楚自己这个二儿媳妇在二儿子心中的份量,且这个媳妇自嫁入他们张家,素来做人行事,半分挑不出错来,僻开别的不谈,她心中也是极满意的。哪想亲家卫侯府果真就一败至此了呢?
如今罪未定论,实在也怕日后被牵连。总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因此也便应了张敛。本以为要自己开口说出来的,心中正左右为难,想不到张敛倒了解自己老妻的性子,自己开口提了出来。可看儿子的反应,便知道这事大概不好办了。
张敛听了自己儿子的回答,不由怒从心起,冷声道:“我这也是为你们好。”
那“你们”两字咬的尤重。
张掖正要说话,卫临潇却一步上前,朝着坐在上首的两位道:“父亲体恤,儿媳不胜感激。可正如二爷所言,东郊的燃枫院确是远了些,可儿媳娘家近来连番遭遇也实在让儿媳心忧愁烦,本也想着找个僻静的地方静将养些日子,刚好儿媳嫁过来时,有几处陪嫁的院子,还算不错,儿媳本不想着过去住些日子,正不知如何向二老开口呢,难得父亲和母亲心疼儿媳竟为儿媳想到了。这两日,我便着人过去打扫一翻,找个日子就搬过去吧。儿媳先谢过父亲和母亲的一片心意了。”
那一脸的衰切,倒看的老夫人心中不忍,想着安慰几句,却到底因着老爷明显的赶人之意而开不了口,只得强笑道:“如此也好,总强过跑那么远再动了胎气,反倒不美,若要缺人手或是少什么东西,就说一声,我让你嫂子准备去。”
张掖见卫临潇一脸的决然之意,便也不好开口,只想着有话等回院再说吧。
张敛却想着如此也实在比她住在自家的别院里更好些,心中高兴,面上便装着勉强应了。
一出了老夫人的中和院,张掖便沉了脸,等与跟着两个丫鬟隔了一段路,便沉声问卫临潇:“既想着搬出去,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声?”
她原本是想着要搬出去住的,可如今却是你家父母在赶人了,难道她连提出换个地方的权利都没有吗?
“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而已。”
简单几个字,却噎的张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得恨恨的甩了甩袖子,心中终究舍不得与她置气,忍了忍倒也没再开口,两人默默的回了晴川院。
沈妈妈见人回来,二爷与二少奶奶脸色都不好,也不敢问,只叫幼楠几人上了晚膳,留了人侍侯,便退了出去,叫了跟去老夫人院里的素妗和问夏来问,两个丫头也不知所以然,只得罢了。
用了晚膳,收拾了一番,就听惜竹过来禀报,说是崔姨娘带了小公子过来看望二爷和二少奶奶。张掖本想让人叫她们回去明日再来,好好同卫临潇聊聊,不料卫临潇却开口叫人领了进来。张掖只得作罢,自己去了书房。
这一算起来,也快十日没见了。听荷上前给卫临潇行了礼,卫临潇便让她坐了,缘哥儿多日未见母亲,倒是真的想念,等行过礼,便挨到卫临潇怀里,奶声奶气道:“姨娘果然没有骗缘哥儿,母亲真的瘦了。缘哥儿听姨娘说外公和外婆去世了,母亲会很伤心难过,缘哥儿想着母亲难过,便也很难过。母亲笑一笑吧,缘哥儿喜欢看母亲笑的样子。”
说着话,一双清澈如珠玉般的眼,便满是期翼的看着卫临潇。
这些日子,见多人情冷暖,此刻冷不丁的却被一个孩子的话给温暖了。卫临潇心中一软,便抱住缘哥儿柔软的身体,柔声道:“有缘哥儿这话,母亲便不难过了。”
再细看缘哥儿穿的衣衫,早被细心的听荷换成了素白的绸绫,只在边角压着鸦青色的一圈。便感激的象了听荷一眼。
听荷见状,便也劝道:“二少奶奶节衰,还是想着自己的身子些,您现在可不只是一个人,也要为肚子里的小公子着想,就是侯爷和夫人,若在天有灵,知道二少奶奶伤心难过,也是不忍的……”
“我知道,你别为我担心了。”见听荷说的诚心实意,卫临潇心中也有所感,便笑道,“这些日子我的事也多,你多照看些缘哥儿,过两日我便要搬出府去静养些日子……”
话还没说完,听荷便惊慌出声:“您要搬出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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