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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临潇本想着趁着两个妹妹在跟前,又没坐定,三言两语混过去也就是了,见大夫人这样说,只好闭了嘴,四人在丫鬟的簇拥下进了屋,随着大夫人脱了鞋上了炕坐着。
门窗洞开,一室明亮。
屋里错落有致的放着几盆珍品牡丹,一盆蓝色的鹤望蓝,一盆黑色的冠世墨玉,一盆复色的蓝线界玉,一盆绿色的绿幕,一盘深紫红的稀叶紫,一盆线白的珏板白。雍容华丽,配着大夫人屋里的大案高几,花团锦簇又显得十分的庄重大气。
惜文等几个丫鬟上了茶,便退了出去。卫临潇吖了口茶,笑道:“这几盆牡丹都是最难培值的,想不到花房竟然也养了出来。可也只有这样的花,才配得上娘了。”
大夫人听她改口叫声娘,心中已软了一软。
这个大女儿非她亲生,一向也不亲近。可她那低敛的性子自己到底知道的。于是也便顺着她的话笑道:“今儿一早花房里刚送过来的,说是这两天才开。每品也不过只养出了三两盆来,你要是喜欢,回头带两盆回去。”
“我却是喜欢的,只是压不住这花的富贵气来,不如向娘讨两盆回去,回头送给老夫人,想必她老人家也是喜欢的。”卫临潇笑道,“临来时,老夫人还让我带了支百年的老野山参来给娘,说是她一点心意儿。回头拿给娘看看。”
大夫人想着没有趁着媳妇回门时送礼给亲家的规举,估计是和临潇手上的伤有关,也就淡淡道:“东西不东西的,我们这样的人家,也不缺,要的就是那份心。”说着,话峰一转,问道:“你这手是怎么回事?”
卫临潇不敢迟疑,忙笑着答道:“不小心被烫着了。”
语气镇定,不急不徐,倒似很不在意的样子。
大夫人就道:“烫伤?难不成还有你需要亲自去端茶送水的事?我们卫府里养了你十多年,可也没叫你烫着过。”
措辞犀利,话就说的有些难听了。
言下之意,我们卫家精养着的尊贵女儿,到了你张家,竟然被使唤的受了伤。这不是明摆着打卫侯府的脸吗?
卫临潇前世刚好看过几本婆媳关系的小说,儿女亲家间的这种微妙的心思,卫临潇大抵有些儿了解,便打了主意要顺着大夫人的毛抹,也就装出一副小女儿态来嗔道:“哪里能有什么要我亲自动手的事,就是昨儿一早给府里的老爷夫人请安后,随着大少奶奶去安顿早膳,见一个丫鬟端着热汤,我想着去帮忙,结果反帮了倒忙,一失手,把一碗热汤给打翻了,这不就烫着了?还不知道那些丫鬟婆子们,背地里怎么笑我连碗汤都端不了呢。以后再不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了。”
见大夫人脸色微霁,笑容一收,就有点黯然起来:“娘的话,倒叫我……那边毕竟不是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家里,我这才离开两三日,心里就想着父亲母亲还有弟弟妹妹了,因想着今天要回家来,昨儿一夜都睡不好,就盼着早点回来。”
这话卫临潇倒也不是说的假话,她毕竟在卫府里生活了十年,一时离开,怎能不怀念呢。可原是想让大夫人听了舒心的话,却听得大夫人两眉一挑:“姑爷对你可还好?”
怎么会突然提起张掖来?
卫临潇先是一愣,旋就明白了大夫人曲解了她的意思,忙道:“娘别多想。”又见临云临雨就坐在身边正听着她和大夫人说话,也不好说什么夫君待她很好的话来,微红了脸才道:“我只是一时离开家不大习惯,有点想家了。”
她毕竟是念着自己的好的,这里也毕竟是她的娘家,大夫人听了,心中就叹息了一声,眼色微红,便拿着帕子擦了擦,强笑道:“哪有刚出嫁的姑娘不想家的。可你这话,万不能在那边说,免得别人听了多想。这以后啊,你就是张家的人了。可别再说什么习惯不习惯的话。”
卫临潇见她手伤的事算是揭了过去,又见大夫人伤感,心中感激,也就笑道安慰道:“娘的话,女儿记住了。娘放心,就是为了您和父亲的脸面,我也不会在婆家出什么错儿。”
临云见母亲抹泪,也依到了大夫人的身上嗔道:“娘伤心做什么?大姐回来是高兴事儿。我和临雨原想着拉到大姐到园子里转转的,您这样,还叫人有什么兴致?”
临雨跟着就道:“二姐知道什么,母亲这是在心疼大姐呢。”又扬起一张俏脸儿,对着大夫人笑道:“您别伤心,您还有我和二姐天天陪着呢,要是想大姐了,或者大姐再想家,我们派人去接她回来就是。”
大夫人听了,破啼为笑:“还是你这小猴儿懂娘的心,可你大姐是人家的人了,哪是我们想接就能接回来的。”说完,心情倒是舒畅起来,又细细问了卫临潇张府里的情形,过了一柱香的工夫,便起身下了炕:“你们姐儿三聊着,要是闲着没事,也可去园子里转转,我去厨房里看看饭菜准备的怎么样了。”
卫临潇拦道:“娘叫个人去看看就是,哪里用得着您亲自去。再说徐姨娘和赵姨娘应该也在厨房里看着呢,母亲对她们做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大夫人却笑了:“这是哪里的话?还有比上门的姑爷再尊贵的客人?何况我们大姑爷也算是第一次在府里吃顿饭,哪能不尽些心的?你们且玩着。”
这样一说,卫临潇倒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红着脸任大夫人去了。
等大夫人一出了屋。临云和临雨忙围到卫临潇的身边,急急问着:“姐,姐夫长的什么样子?好看不?对你好不?”
血浓于水,对你好不好?她们关心的才是最实际的,卫临潇心中感动,便拍了拍两人的头,柔声道:“他对我挺好的。”
“那姐夫长的好不好看?”两个妹妹几乎异口同声。
女人下至七八,上至八十,都随时忘不了八卦,卫临潇失笑,本想告诉她们张掖便是那晚她们在元宵夜的听雨阁酒楼见地的人,刚要说便忍住了,起了促狭之意:“一会午膳时便能见到了,好不好看,你们自己看吧。”
让她们吃惊去。
卫临潇却没有意识到起这促狭之意时,心里想到张掖的那种温暖和心安的淡淡甜蜜来。
临雨倒没什么意见,临云到底大了,不免嘀咕道:“哪有盯着姐夫看的道理呀?”
想着姐夫是满朝野赞誉有加的人,再看着姐姐脸上扬着的笑意,想来也确实是不差的。可心中到底好奇,便盼着午饭时间快点到来。
见卫临潇一只手端着茶盅,临云这才想起姐姐手上的伤,就关心的问着:“姐,手还疼吗?用的药可还好?”
卫临潇答道:“开始当然是疼的,不过上了药就好了。那药还好,说是不会留下疤痕的。要不我还真担心。”
两人听了,也放了心。
因坐着也无聊,天气又好,园子里的花也开的正艳,就拉着卫临潇去花园里逛着去。
前正院的正厅里,卫侯和临尘正同张掖说着话,临风也在一旁听着。婚礼那天临风见了张掖着实吃了一惊。因此私下里和临尘说了姐夫便是当日在昭明寺救了大姐的那位公子,临尘不知为何,始终对张掖有着隐隐的敌意,听了后,心中方舒服了些。
此时临尘惦记着卫临潇,陪着说了会儿话,知道父亲可能要和张掖说些他与临风不便旁听的事情,便道:“我带临风去后院看看大姐,姐夫陪着父亲好好说会儿话吧。”
张掖会意,含笑看了卫临尘一眼,便点了点头。
等临尘和临风行了礼出了门,卫侯便道:“我昨些日给北营那边写了信,昨天刚收到回信,该交待的我已交待妥当。秦未将军,还有钱镖,孙远兴两员副将,都是跟了我十多二十年的老部下,我的话,他们自会照办。”顿了顿,便自怀中掏了枚手指大小的金刻私印出来,递给了张掖:“这枚印章,是我的私印,你且收好,即使哪一日我不在了,他们见章如晤,你们有什么要办的,哪怕是掉脑袋的事,他们也自会去办。”
张掖听了卫侯的话,心中十分震惊,即使他们想着利用卫侯在军中的影响力,也绝没有想到他对军队的控制,已经严密到了这样的程度,徜若有一天,他真的生了那不该想的念头,大萧国变天,对于他卫侯而言,也不过是如何找个适当时机的事情。
若他真生了那样的念头,怕是只要挑起宫中内乱,找个契机就可……也难怪圣上不能容他。
忙郑重的接过卫侯手中的私印,用锦帕包好,放到了怀里,这才道:“岳父大人的话,我记住了,宫中那位也要我转告岳父,他必定会在圣上那边尽力周旋的。虽无万全的把握,但圣上也不会完全置秦王和庆国公的意见于不顾,这样至少还能赢得些时间来做更多的准备,至于家父那边,小婿也在想办法说服,只是……”
卫侯坦荡一笑,张敛那老狐狸,只怕他的亲生儿子,他也未必肯卖帐,何况如今局势不明,他绝不会轻易选择站队的,有他这个二儿子周旋,成事了,他张家一门依旧荣耀,就是在不了事,还有他站在圣上身后,照旧对他张家无损。至于圣上那边,他不推波助澜已算好的,哪里能指望这老狐狸助他卫逸天摘掉悬在头顶的那支随时会掉下来的利剑呢:“贤婿不必说了,本侯心中有数。”
张掖见状,想着卫侯一代名将,却终究功高盖主,躲不过烈火烹油之境,不觉心中微黯,便别过此话不提,想了想,才又试探着问道:“禁卫军那边……”
卫侯听了,目中寒光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