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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政、贾士贞、阳坚听到离卫说可以安顿众人,当然心中欢喜。但聂政看看周围的二十来人,心中有些犹豫,担心给离卫带去太多麻烦。
离卫带着众人边说边行,不多时来到了一处山脚下。
他手指山坳处的一片村落,大声说:“山坳中的道路,可以连接齐国、魏国。这里因为田亩不多而清静,但又是来往几国之间的行商们行走的便利近道。”
聂政骑在马上望去:夕阳下,连绵的山脉层层叠叠。树木此时已是干枯,这也就显示出几座村落炊火、灯光,在逐渐暗黑下来的天色里很是温暖。
贾士贞大笑:“好所在!阿政兄弟想要觅得官府不治而人烟稠密的地方,这里不就是吗?”
聂政听了心中宽慰,再凑近马车去问姐姐聂荌:“阿姊,这里多有行商,应该可以开大饭铺。”
聂荌掀开车帘看看:“弟弟作主就好。我看那个离卫也是诚挚的人,可以信任的。”
聂政听了心中暗笑:姐姐被离卫救护。肯定喜欢他了。但老娘新丧,暂不可提及婚嫁的。
离卫带着众人进到一处村落后,立刻就有与他相识的人上前相迎。
走入矮墙围绕的一所大宅院,众人都是赞服:十几间房屋,修葺得整齐整洁。院子里其他树木干枯,但那几株柿子树上,还挂着红彤彤的柿子果实。
院子角落里,另有粮囤一个、柴草堆几处。
聂政称赞不已:“只看柿子树,就可知离卫阿兄治家有方。寻常百姓,哪里还能留着柿子高挂枝头?早就吃进肚里充饥了。”
众人大笑着,走入离卫分派的各个房间。稍作休歇,离卫就再招呼众人用晚饭。
姐姐聂荌自然不便与众多男子同坐,聂政就先给她盛了饭菜先吃,再转去那间大屋子。
宽敞的屋内,地上搭了一块长木板,上面就是各样饭菜。
聂政致谢后跪坐在坐席上,看着眼前饭菜赞不绝口。
大釜、大陶盆,盛满了肉煮萝卜或葫芦片,里面掺杂着暗绿的几样干野菜;众人陶碗、木碗中,是加了豆子的黄澄澄的粟米饭。
聂政暗叹:铁,在战国管控较严不说,此时更无薄铁锅,“颠勺”是不能的了。我当然可以指导制作,但这一颠,或许就会改变了历史,是不行的。
也倒难不住我这个大厨。煮菜,依然可以丰富多彩。“活人不能被尿憋死”,困难就是用来克服的!保持信心和快乐吧,大厨!还有姐姐聂荌需要你照顾。
吃罢晚饭,聂政对众人说:“就在此地了。”
他后面的话还未说出,众人已是欢呼不已。
是啊,走得太远了,一路又受尽风波劳累之苦。应该安顿下来了,这里还真的不错的。
聂政再拱手施礼离卫:“就请离卫兄找个要道路口左近,我们开个大饭铺。地址要大一些,多盖几间草屋,连带行旅住宿。兄弟们就此生活无忧,心中肯定快活。”
离卫笑着答应,众人齐声称赞。
聂政看看众人的欢快的神情,放下心来:有这许多好兄弟相助,我必可在战国多呆一些时日,让姐姐多享受一些亲人团聚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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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都城,阳翟,宫城内后宫。
室内的几盆炭火,不停地把温暖输送到各处,令人在这寒冷的清夜中,如处春日暖阳之下一般。
韩国国君坐在厚软的绵席上,倚着小几案,目不转睛地欣赏着伎乐。
严仲子、郑会,坐在侧面静观。
几名衣衫单薄的女伎,头挽高髻,斜插碧簪。她们横列竖排,舞蹈队形不时变换着。
手舞彩绢,扭胯挥臂,身姿婀娜,这几个年轻女孩的眼神,更是如暗夜流星一样,倏忽划过国君。
几名乐师在一边或站或坐,吹奏着排箫、笛、埙,弹拨着筝、瑟。
一曲终了,乐师的领头人乐长,将手中木槌“啪”的一声,击打在一面小鼓上。
几名女伎的舞蹈,立即终止。向国君肃揖致礼后,她们缓缓退出。
国君意犹未尽,眼神还在盯看着那几名艳裝女伎。
郑会,已经鼓掌笑说起来:“舞乐大好!”
国君回过神来,看向郑会:“郑大夫曾经游历数国,结交贵宦既多,当然也就懂得乐舞之妙。”
郑会笑着说:“乐舞虽妙,不及优人(专门以戏谑诙谐的舞乐,取悦于人的伎人)之口。”
严仲子听他要说滑稽搞笑的事,不禁羞红了脸:郑会很会逢迎,只凭着这些,国君早就已经将他视为亲近之人了。
但此时并无旁人,正应该是进良言的好机会。哎,你此刻面对国君不进谏也就罢了,怎么还一个劲儿地谄媚?
国君却来了兴趣:“有何趣谈?”说着,他举杯邀请郑会同饮。
郑会端起面前酒杯小啜了一口,放下酒杯后,想了想。
他似乎已经打好腹稿,就淡然说:“前几年韩、赵、魏,联合发兵击秦。三国以韩国相国韩傀为帅,奋击得手。秦失大河以北地区,秦国君大怒。”
国君大笑:“那是自然。然后呢?”
“秦国君罢免秦相,使其羞愤、穷困而死。”郑会笑着说,“秦相之妻衣食无着,只好行走街巷,以敲击陶鼓唱歌度日。”
严仲子听了颇为厌恶,国君却心中欢喜,笑眯眯地探身向前:“然后呢?”
“她歌辞是这样的:”郑会装作那老妪的样子抹泪,再模仿着哭唱,“莫为秦相,秦相无食。妻无衣装蔽体,子无立锥之地;当为韩相,韩相鼎食。妻有彩帛无数,子有仆从不计。”
国君一边笑着听,一边喝着酒。听着听着,他的脸色沉黯下来:“然后呢?”
“三国击秦,魏国独得其利,赵国清静边地,独韩国费力而无获,却暗含报复危险。秦相不应在秦啊,应尸位素餐于韩!还有好颜面存在,还有好官位在身……”郑会径自模仿着老妪的口气或说或唱着,不时因大笑而中断。
严仲子听罢,为郑会嘲讽韩傀而欢悦。他终于展颜开心,也是大笑不止。
国君低头不语,脸色胀红。
郑会见状,连忙正色施礼:“臣妄言,将野人之语带入宫内。”
国君轻叹口气,摆摆手,示意无妨。但他的脸色,却不能再恢复嘻笑之状。
乐师们见国君不喜,纷纷告退下去。
郑会起身拜礼:“臣有言,只可语国君。”
国君看看他,再看向严仲子。
严仲子立即起身告退,转回家中。
郑会见四周安静,再凑近国君低语。国君侧身听着,不时点头。
国君本是喜爱严仲子,颇为恩宠。但韩傀又不能得罪,国君就像以平衡之术制约二人。
但二人只是相争,国君似乎觉得有点失控。
郑会因此进言:“严仲子文弱之士不足危及社稷,韩傀强横霸道务须谨慎对待。”
国君叹口气不语;郑会接着说:“这几日哄哄这个,骂骂那个,过几日再换过来。这只是小道而已,不能成就国君胸中伟业。”
国君盯看着他。
郑会施礼后再说:“老子说‘大道自然’。自然,必有风雪雷电。明着逼走严仲子,暗里让他联合齐、赵两国,再加上我们韩国,定要向魏国讨回公道,一雪受嘲弄之耻!”
国君愤然拍了一下手扶着的小几案,又疑惑地问:“严仲子离去,朝中,”
“相国韩傀不会太得意忘形,让他尽量多地筹集粮草、钱帛。”郑会笑着低声说,“人一忙起来,什么就都顾不上了。他不得闲,哪还有心情猖狂?国君催得紧一些就是了。”
说着,郑会再淡然笑说:“二人各自忙碌,哪里还会盲目相争?却又都还在为国君做事的。”
国君点头称是,再问:“多久联合击魏?”
郑会拱手作答:“两年后。”
国君吃了一惊:“要准备这么久吗?”
郑会低声说:“钱秣尽量多!”
“为何?”国君疑惑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