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明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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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神殿和魔殿的祭司们常用主子的武力威胁各国,但在事实上,无论对手是谁,神魔两族成员亲自动手的机会都很少。他们的羽翼掩盖了整个比斯大陆,他们的威名泌到每一个人的内心,只要两族成员现身,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能化解绝大多数上再酝酿中的攻击——如非必要绝不使用武力,这已经成为天经地义的事情。

    即便是互相敌对的神魔两族,他们之间产生实质性冲突的次数也不多,因为普通的神魔成员,例如魔将这一类是没有权力和胆量挑起冲突的,公主级别的成员当然可以,但她们的数量却很少。唯一的例外可能就是科恩,也不好说他是幸运还是不幸,反正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流氓,都被神魔两族成员打习惯了。

    所以,对长公主这种身分的魔族来说,与他人争斗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除非是神族长公主那样的宿敌。而现在,她却被一个并非是神族的对手硬生生的打退了一步!就算是普通魔族,这样的情形也会使之感觉大失颜面,更别说是黑暗魔族的长公主。

    这与**上的痛楚无关,而是一种触及灵魂的刺激,她可是能够驱使魔将。能令数千魔族心惊胆寒的长公主殿下,被人击退,这简直是她的奇耻大辱!就算在事后把对方挫骨扬灰都难解心中之恨!

    她应该愤怒,应该带着一种高傲。残忍的微笑去反击,用冰寒利刃一分分的撕裂对手,让对方生不如死才对!

    但是,芙莉格。伊萨伯安特却没有这样做,她只是轻轻抬起手来,拂去胸甲上的几丝划痕。直视对方的目光中反而带着几丝温柔,这是魔族长公主从未在别人面前显露过的表情如果有其他魔族成员在场的话,怕是要吓得失声尖叫。

    “你看,就像我们第一次相遇那样,我又低估你了。”回溯过往,芙莉格的嘴角出现了一点笑容:“你还记得吗?在那片被降临仪式毁掉的森林中,第一魔将把你拉进了恩泽之门,我坐在冰冷的权座上,看着你一步步的走过来……”

    “你就是穿着这套神佑骑士的盔甲,腰里挂着两把弯刀,嘴里还叼着一条草根……你有比我还要冰冷的眼神,比我还要刚强的性格,甚至在面对我的时候,你的意志也能穿透黑暗魔族的屏障,直达我的内心!”我没有跟你说过,我当时就在想,如果还要为人类找一个存在下去的理由,那就只能是因为有你存在……因为有你,所以人类变得有趣,变得鲜活,不再是只有阴暗和龌龊……“”虽然你没有名字,但我却记得你每一个绰号。无痕双新月。朱红十字星,这两个是你扮座强盗和杀手时的绰号,源自于你的独特武技。冰寒之瞳。绝尘骑士,这是你扮好人时的绰号,源自你的眼睛和飘逸的身影……“芙莉格都忘记了要还剑入鞘,就这样一步步的走过去:”还有,就是……“

    对方一步步后退,眼看无法保持距离,终于纵身飞退。”别走!“轻喝出口,芙莉格身影一动,已抢到他身侧,“呛!”的一声仗剑将他拦下:”这么多年了,你这打不过就跑的习惯也没有改变,就算跑,也得换一个方向吧?任神佑骑士,任杀戮之魔,不应该在同一个对手面前两次使用同一种战术。“

    芙莉格的话还没说完,被她叫做“双任”的男子就爆起气势。全力攻击!与之前不同,他的攻势就像是一座大山,向着芙莉格压过去——两柄弯刀割裂空气,刀身震荡开的散乱气流左右回旋,充斥在他与芙莉格之间的这段距离中,并将周为一半的空气烧的火热。一半空气冻的冰寒!

    刀剑相交,“叮!叮!”声响,满场荡起灿烂的火星。芙莉格足尖轻点地面,飘飞的身体轻若柳絮,就在他暴风骤雨般的攻势中翩翩起舞。剑如流水,缠绵温顺,虽然毫不着力,却能每每点中他弯刀的力竭之处,使之冲不破。走不脱。

    男子只得重组攻势,两柄弯刀全力直刺,含愤之下,舍命强攻——在这个瞬间,他的攻击甚至在视觉上扭曲了空间。封闭了声音的传导!

    “当!”的一声巨响,这次是“双任”被震得后退一步。”一如以前,再面对你这种强度攻击的时候,即便是我也无法完全掌握好力度。“芙莉格收剑于身后,带着些自嘲的微笑说:”算上这次,我已经在你手上失误两次啦,你可曾记起我上次失误后说过什么话吗?“

    看她的表情神态,哪里还是一个生杀予夺的魔族长公主,分明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模样!

    男子喉间挤出了一声带着蔑视的低沉吼声,旋身再攻!

    银亮的光团里,两节刀尖上下翻飞,急掠过后留下的残影重叠起来,犹如一朵盛开的莲花,兜头罩向长公主——收起光翼的芙莉格向左踏步,优雅的用手中长剑将攻势化解,不带一点凌厉的杀气,就像是在跟他练习一样。”停手吧,这么多年没见,我们一起说说话不好吗?“芙莉格忍让着,一连挡住他十多次劈砍:”你的攻势里带着杀机,你还在生我的气对不对?对于那件事情我一直很内疚,但我当日真的没法去帮你……你要相信我,当你失败的消息传来时,我很后悔!“

    男子唯一的回应,是更激烈。更直接的攻击,越来越猛烈的气流逐渐从刀尖一出,虽然无法在两人附近造成损坏,却把战圈外的地面划得支离破碎!”你真的不肯相信我吗?我都已经如此低声下气的请你原谅了……“芙莉格嘴里说着话,原本愧疚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恼怒,之前充满柔情的眼神中,逐渐出现些许凌厉:”难道说你已经忘记我了?忘记在我们身上生的事情了?“

    可惜在男子冰晶一样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改变。”说话!“不知此情此景让她想到了什么,总之,芙莉格握剑的手指一紧,随着一声厉喝,她突然转守为攻!”回答我——你这小小人类,竟敢蔑视本宫!“

    芙莉格的语气越来越冷酷,表情越来越狰狞,手上的度越来越快。终于光华一闪,剑芒爆出三臂之长!

    男子勉强挡住前面的攻击,最后双刀尽断,“砰!”的一声跌落在远处的尘埃中。”我……“长公主呆了一呆,惊叫一声,丢下长剑:”是你不回答我,我才生气的!这是你自找的……你,你快起来吧,我不怪你了……最多,我让你走……“

    男子面孔朝下,一动不动。”你不要再装死了,我不会再上当的,都说让你走了,你看,我都丢下武器啦!你快起来,不要吓唬我,再不起来,我可生气了!“

    芙莉格小心翼翼的靠近,也不知她这样的身手,还会怕他什么……

    然而,任凭她说什么,地上的男子还是纹丝不动,连呼吸的迹象都消失了。见势不对,芙莉格连忙俯身下去抱起了男子。

    他脸色苍白,分明生机已绝。”原谅我,我是一时控制不住,我不是故意要伤你的!“堂堂魔族长公主,竟然急得哭了出来。

    她当即手按盔甲,把最高端的急救魔法灌输进去——只听“啵!”的一声,男子的脸上裂开几道口子,原本平滑的皮肤变成无数碎片飘飞而起,就像雪花那样消融在阳光中。”又……又让你给跑了,我还真是笨啊!“长公主啼笑皆非,丢下手里的盔甲,看着远方喃喃的说:”不过下次再见的时候,你就要小心了,就算我不再为难你,神族长公主也不会放过你的。“

    想到神族长公主,芙莉格脸上浮起一片阴霾,收回长剑后手腕顺势一转,弹出一点火星,将地上的盔甲连金属带宝石烧成汁液。然后,她擦擦眼角的泪痕,在转身的那一个刹那,已重新拾回魔族长公主的身分。

    向前迈出的步伐在中途停住,芙莉格的神情变得有些犹豫,像是有什么事情难做决定,手指微微收放,心中思绪翻涌。终于,她察觉自己再也无法保持平稳的心态,只得一跺脚,匆匆向远方待命的魔将们去一道神识,迳自回到了自己在地狱岛的宫殿中。

    斯比亚帝国,待城。

    已经三天了,从科恩。凯达踏进恩泽之门到现在,待成内外都处在一片寂静之中。

    在这个新建的帝都里,上下数十万人都是在科恩的羽翼下成长起来的帝国精英,而在紧要关头,他们却有心无力,根本帮不上皇帝的忙,让陛下独自去面对危险,这种事情对有血性的人来说,实在是一种莫大的讥讽。

    阴郁而压抑的气氛弥漫着,让每个人都战战兢兢。从将军到士兵,说话走路时都尽量小声,生怕会因为自己的一个不小心而影响到科恩的安危。至于自己的行为与这个结果之间有什么逻辑关系,没人想过要去弄明白,这就像是在黑暗的虚空中祈祷,既看不见祈祷的对象,也听不到自己的话语,完厢情愿的寄望。

    普通人都是这样的心态,科恩身边的人们当然就更加焦急,但身分和职责却不允许他们或她们流露出自己的真实情感。帝国的运转维系在这些人身上,这是承载着科恩和大家梦想的帝国,就像科恩所说的那样,只有这个帝国保持强大,他才能安全。所以,公文依然在她们手里批阅,军队在他们指挥下按部就班的驻扎换防,甚至连一日三餐都不能出错!

    好不容易处理完手上的事情,科恩的手足们轮班驻守在城门上,目不转睛的观察着恩泽之门,希望能在第一时间看到科恩从里面走出来,这样的望眼欲穿对他们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以前好歹还有人在他身边,而现在是科恩独自一人去面对黑暗魔族,怎能不让人忧心忡忡?

    或者从其他人的角度来看,科恩并不是一个称职的皇帝,他从不关心国事细节,更不会事必躬亲,经常落跑还喜欢给别人添麻烦……但没有人能否认,他是一个知心,而且值得以性命相托的人。没错,他就是那种让人在背后恨的牙根痒的混帐,但真正面对他的时候,却让人再也无法对他生气。

    带着典型的木讷表情,莫亚站在城头,目光直视半空中的云团,大拇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剑柄。

    莫亚身边的人,就是未来的矮人族长瓦地,这时的瓦地脱去了上衣,露出上半身结实的肌肉,“吭哧。吭哧”的磨着一柄战斧,仿佛精力无限。

    但凑到近处看的话,就能现这个矮人的双眼里翻腾的愤怒。

    因为环境的关系,在表达情感的方式上,异族人与普通人有些不一样。针对这件事,城墙下面有人倒立了一下午,还有的人用匕在身上刻图案,甚至有人挖坑把自己埋起来……跟这些人相比,瓦地磨刀。磨斧头真的不算什么。要知道,就连那位冷漠到极点。天塌下来都懒得瞟一眼的乌鸦,这三天也没吃没喝,在宫门后面横剑静坐,像是中了石化魔法。”有变化。“微风吹起,莫亚目光一抖,瞳孔微不可察的收缩了一下:”颜色变淡了。“

    瓦地猛的弹起,两柄战斧直接砍在箭垛边沿,呲牙咧嘴的向上看去——半空中的云团减慢了旋转的度,原本最黑的中心部位,颜色已经开始改变,似乎云团的厚度已经变薄了。下面的恩泽之门也有些变化,细小的闪电扭来扭去,光幕不住荡漾。”搞什么把戏!“性格爆烈的矮人有些抓狂,冲着远方喝骂:”有种出来跟我打一场!“”先不要急躁,是什么变化还不好说。“莫亚拍拍瓦地的肩膀,另一之手却把配剑握的更紧:”传令官,让部队准备,听我的命令,准备开城门。“

    莫亚说完这个命令,掠过城头的风就大了起来,吹的数十面旗帜“哗哗”乱响。

    很快,城墙下就传来轻骑指挥官略带沙哑的声音:”全体注意马!“

    盔甲摩擦。战马喷气,在一阵杂而不乱的声响里,整齐排列的轻骑兵们靠近了城门。接到命令的精灵们伏低了身体窜上来,安静的侧身躲到了箭垛下,一个个斜提长弓,手里扣着魔法箭。

    最后,传令官小心翼翼的小跑过来:”报告长官,全准备好了!“

    莫亚微微点头,正待下达新的命令,却现了恩泽之门那边银光一闪,正中的光幕已经不见了,抬头一看,现云团的边缘已经模糊:”不好,云团在消失!魔法师呢?这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守在宫门前的近卫军官看到了远方打出的奇与,于是带着云团生变化的消息,飞一般的冲进了宫门——情急之下,这位军官没有按照惯例跑右边,只是绕过了盘腿坐在宫门后的乌鸦,就直接顺着正中间的通道冲了去。

    急促的脚步声远去,乌鸦微闭了三天的眼睛才稍微睁开了点。

    其实在城门外的云团开始变化时,他就察觉到有强敌靠近,但乌鸦性格冷僻,绝不会跳起来大叫大嚷,如果不是因为某些令他牵挂的人就在身后的宫殿里,他才懒得睁眼。

    算了算时间,乌鸦把横在腿上的长剑放到了身侧,从怀中摸出一个银壶,扭开盖子闻了闻,最后以一脸波澜不惊的表情,试探着喝了一小口。

    火辣的感觉在口腔里弥漫开,他的眉头马上就挤成了一团。手一紧,银壶被乌鸦捏成了不规则的银片,里面的液体也被强行灌进了嘴里!再听“咕!”的一声,他就硬生生的把这种被称为“烈酒”的东西吞进了肚子!

    做完这些,乌鸦长身而起,把头盔胡乱套上,握剑的手指一按机簧,让剑身弹出了一点——这不是出于谨慎,而是身体的自然反应,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曾几何时也用这样的方式戒备过,他只能肯定自己在面对未知强敌的时候,偶尔会这样做。

    可是,为什么这种重要的记忆却是若有若无?为什么记不得谁胜谁负?为什么完全想不起对手的任何事?

    “轰!”的一声闷响!

    之后气流凛冽,碎屑乱飞,宫门上巨大的横杠被撞成三截!

    “轰!!”另一声更为响亮的撞击声传来,两扇沉重的皇宫大门左右荡开!

    金属门面被砸出一个巨大的凹痕,紫色的电流在铜钉上乱窜,出“滋滋”的杂音,顶上的砖石也在不断的往下掉——透过大开的门洞,可以看到站在门外的一班近卫全数倒在地上,一个个像是被雷劈过一样,口吐白沫。手足抽搐!

    残破的大门后面,乌鸦站在这片狼籍之上,身形不高不矮,姿态不前不后,却很是扎眼,让对方觉得意犹未尽,觉得自己的攻击不尽完美。于是,另一个紫色光球立即从凡人大道上飞出,越过宽阔的广场,拉出一道不太明显的抛物线,触地点虽然不是在乌鸦脚下,却一定会从他胸口穿过!

    乌鸦踏出一步,长剑直指正前方的紫色光球,然后微微把手腕一震,剑鞘就飞了出去——所过之处飞沙走石,直接从飞来的魔法球正中穿过,硬生生打散了这个魔法不说,还在凡人大道的尽头处爆裂开来,五色缤纷的火星中,对手终于显形,三柱旋风飞的扑向宫门!

    门外倒地的近卫军早就被强烈的气流吹开很远,纷纷被赶来的袍泽救下,现在这里空荡荡的,正是个打架的好地方。

    长剑在手里荡了荡,乌鸦轻轻踏出一步,身体就堵在了宫门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