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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八附和:“就是就是,叫他少喝点,可是不听,现在醉的跟死了一样。”
“去那里?”司机发动的士。
“镇江阁。”
我坐在尸体旁,现在人多了,我胆子大了些,仔细看着尸体的脸。尸体脸上虽然黑的厉害,却看着有点血色。那个霍师傅,还是有点本事,把尸体脸上弄得挺干净。还给尸体头发梳了个偏分。
车到了镇江阁,我拖着尸体下了车,王八在前面故意拿个大钞,让司机找零,分散他的注意力。
可司机很警觉,不停的看我把尸体往车外拖。尸体毕竟是尸体,不是活人。他肯定看出端倪了。估计他在怀疑我和王八是杀人犯,准备往长江里抛尸。
王八使了个花招,我没看见他的动作,但我听见了他身上的铃铛轻微响了一声。
“麻木(宜昌方言:这里指醉酒的酒鬼,别的场合也有称呼呼载客摩托的意思),还不谢谢师傅,送了我们这么远。”
尸体竟然抬了抬手,在司机看来,是个表示感谢的意思。
我们到了镇江阁轮渡的渡口。等着天亮的第一趟轮渡,准备过长江。
我把王八的肩膀捶了一下:“本事啦,蛮行了嘛。”
王八笑着说:“小菜一碟,算个什么。”
天渐渐亮了。我和王八还有尸体都坐在江边的护堤台阶上,王八说了,现在没必要避人,越避越让人怀疑,干脆就把尸体当做病人,现在没人会注意别个的闲事。
我能怎么样。心里不禁有点佩服王八的机智。怪不得他靠的起律师。
冬天长江上很容易起雾。很不巧,我和王八就碰上了。长江上起雾,轮渡就不通,只能等雾散去。要过河的人聚集的越来越多。都站在渡口的护堤上,焦急的等着轮渡。
雾到了早上九点多,才慢慢的消褪一些,有人就在喊:“船来了,船来了。。。。。。。”
我也想长江上看去,果然轮渡一点点的在雾气中显出形状,就慢慢的往我们这边开过来。大家都一窝蜂的跑到渡口,我连忙背起尸体,也抢了过去。
“我这里有病人,麻烦大家让让,我这里有病人。。。。。。。”王八倒是蛮会利用尸体。
轮渡超载太多。船身都歪歪的。我和王八站在轮渡的靠轮机室旁边,这里柴油机的声音很大,人少些。
轮渡往长江对面的朱市街渡口开过去,开的很慢。我无聊的看着船身划开江面,泛起丝丝水花。天气很冷,水面上散着水汽。
轮渡到了长江正中,我忽然发现一个蹊跷的事情。轮船开了很久了,可是怎么老是不到对岸。我坐轮渡很多次了,轮渡过江需要多少时间,我心有数。可是现在,早就该到对岸了。
我心里疑惑,抬头看着前方的江中的西坝庙嘴。
(这里,我就要解释一下,毕竟看帖的童鞋,有很多不是宜昌人。西坝就是葛洲坝的坝基,是个江中的洲。庙嘴就是西坝这个洲的下游最末端,有个很高的建筑,是船闸的调度塔。)
隔了好久,我看着庙嘴的方位,竟然没有任何移动。
船被定在江中了。我连忙仔细看着江面,果然江面上如同镜面一般,好大一片,轮渡就如同被钉死在这个镜面般的水面中间。
熟悉长江的人都知道,江面越是如镜面般光滑,下面的水流就越是湍急汹涌。我从小游泳,看见这样的水面,就远远的游开。
说不定现在,水下就有个凶险的旋流,力量之大,连轮渡都不能脱身。
我想王八看去。王八脸色紧张,他也注意到这点了。王八下班抬了抬,我顺势看去。
看见轮机室的一个老师傅匆匆的走出来,向船长室走去。几个水手,正在甲板上神色紧张的走来走去。
忽然一个女声叫喊起来:“船歪啦,船歪啦。”
我的确发现,我站的这边的船舷,离水面很近了。甲板在倾斜。
众人都慌乱起来,混乱不堪,本来靠另一边的乘客,也纷纷挤过来,到这边的船舷看个究竟。船身倾斜的更严重。
“大家别慌,大家别慌,这只是正常状况,不要慌,我们正在解决,这是正常状况。大家请坐回原位。不要慌。”轮渡的喇叭开始发出声音,说的很冷静也客气。
可是船上的水手却非常凶狠,恶狠狠的吼着众人,要乘客回到原位。
船身还是倾斜着,船上的众人,更加紧张,有小孩子在哭。
我对王八说道:“怎么办,是不是跟这个兄弟有关?”我指了指身边的尸体。
王八说:“怎么这么不顺呢,我明明把功课都做足了啊。我在他身上贴了避水符的,怎么还是招了水里的东西。。。。。”
船上的喇叭又开始响了:“有哪位病重的乘客,请亲属带他到后甲板来一下。”
我和王八咯噔一震。
这船上的人,说话属于很客气了,他其实知道有死人在船上。只是没有明说。
我把王八看着,“怎么办?两三百号人命在船上呢?怎么办。。。。。。。怎么办。”
王八愣着不做声,在想什么。
“我们不能为了个死人,连累这些人命吧?”
船舷离水面只有一米多点了。船倾斜的厉害。
“我去跟船长说,看怎么把尸体扔进长江。。。。。。。。”
“不行。”王八突然说道:“我看船不见得会翻。”
“你在放什么屁?”我骂起来。
“你没注意到吗?”王八慢悠悠的说道,慢的我想打他。
王八继续说:“船上的人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是因为有这个尸体了?船被水下的东西给焊(宜昌方言:死死吸住)住,原因有很多种。为什么喇叭里喊话的人这么确定知道是因为这个死人?”
“我怎么知道!”我压低声音,“我只知道,水里的东西肯定是冲着尸体来的。”
“相信我。”王八拍拍我的肩膀,“船会没事的。”
船上的几个水手正在人群里仔细的看察,我知道他们是在找死人。王八早就把尸体弄着坐在甲板上栓缆绳的柱墩上,面朝着船舷外,还把手臂搁在栏杆上。尸体就像个满腹心事的人,默默的看着长江。
水手朝我们的方向来了。我心里想着,快点来。把这尸体看出来。可是也想着王八也许是对的,如果那样,王八岂不是很失望。他不是个喜欢放弃的人。
水手越来越近了。
王八忽然站起来,向水手走过去,“我要见你们轮机长。”
“待会再说,我们有别的事情”水手很不耐烦,“别挡道。”
“我知道你们在找什么?”王八手上做了个手势,“我有办法。。。。。。。”
王八头向长江摆了摆。
水手很吃惊。看样子是王八的手势,把他们镇住。
一个老年水手连忙分开众人,嘴里说着:“大师傅,跟我来。”
王八跟着水手去了二楼甲板,我要守着尸体,看着他上去了。我看见船上惊慌失措的众人,无比歉疚,心里想着,船舷若是再倾斜,我就把尸体给掀下去。
王八和船上的人交涉的很快。
王八和船上的一个中年人又走到甲板上,那个中年人估计是轮机长。
“有没有卖菜卖禽畜没卖完的,快点过来。”轮机长喊着。
江南点军区的菜农很多都是早上做红光(宜昌另一个渡口)的轮渡过江,到市内赶早市卖菜,因为那个渡口在凌晨专门有一趟轮渡,方便菜农过江卖菜。所以又很多菜农,卖完菜了,就从镇江阁回江南,不用再绕远路。
人群中马上就有人闪开身子,把身边菜农显出来。
有很多卖蔬菜的,还有几个卖鸡鸭的,甚至还有一个菜农牵了头羊,没卖出去,打算带回家。
王八高兴坏了,“够了,可以了。”
水手们就冲上去,把菜农的蔬菜抢了过来,往水里扔。菜农没醒悟过来的,就护着蔬菜,跟水手打。
旁边已经明白的人,就帮着水手,纷纷把蔬菜往水里扔。有的把鸡赶的到处飞,一下有几只,飞到了江水里。
蔬菜和鸡子一落入水中,飘都不飘一下,立马沉了。
卖菜的都还好,几个蔬菜,值不了几个钱,明白过来,还自己主动往水里扔包菜和茄子。可是卖鸡的就很固执,哭着骂捉她鸡子往水里扔的人,骂了还不解恨,冲上去用指甲挖。
王八走到牵羊的那个老农面前。老农不停的摇头。
王八回头对轮机长说道:“羊子算我的,其他的你们负责。。。。。。。”
王八面对老农,接着没说完的话:“好不好?”
老农嘴里嘀咕着:“羊子是给人吃的,不是喂水鬼的。。。。。。。”
王八说道:“我不让你吃亏的。”说完就去牵了羊子。老农并不阻拦。三四个水手一拥而上,把羊子抛起来投入长江。
羊子在长江上漂着,因为水流异常的原因,竟然往上游西坝方向漂了半分钟,有个二三十米远了,这个过程,羊子在不停咩咩惨叫。突然叫声嘎然而止。一个水花从水下蓦地涌上来,把羊子盖住,等水面平静,羊子没了。
众人看着,都发出惊愕的呼声。随即众人又开始欢呼起来,船开动了,船摆了摆船头,向江南的渡口驶去。
王八往我这边看了看,却没有走过来。
船靠了岸,我又把尸体背上,顺着跳板,走上江边的沙滩上。
王八等我走上渡口边的马路了,才追上我。和我一道走着。
“果然是有问题,”王八对我说道:“刚才轮机长对我说了,就在前天,南津关的一个治水的师傅,找到他,对他说,这几天若是船出事,肯定是船上有死人,要他把死人给扣下。再交给长航。”
“那他怎么会听你的日弄(宜昌方言:糊弄、哄骗)”我想起来王八对水手做的手势,“你对他们说了什么?”
“川江上自古就有很多治水的高手,跑船的一辈子在水上,难保遇到意外。所以跑船的人都很尊敬治水师傅。”
“你怎么会治水呢?”我说出口,就知道自己错了。
王八不会治水,那是肯定的,但是赵一二绝对是治水的高手。王八刚才的手势,肯定是表明治水人身份的方式。赵一二在治水人中的辈分一定很高。手势一做,让轮机长都服服帖帖,连南津关的那个治水师傅说的话都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