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蔡福牢狱护麒麟 扈岚土岗逢浪子

不开心的橘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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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在牢内,说话这人却是这两院押狱兼充行刑刽子,姓蔡,名福,大名府土居人氏。因为他手段高强,人呼他为铁臂膊。旁边立着一个嫡亲兄弟,叫做蔡庆,亦有诗为证:押狱丛中称蔡庆,眉浓眼大性刚强。茜红衫上描攒金,茶褐衣中绣木香。曲曲领沿深染皂,飘飘博带浅涂黄。金环灿烂头巾小,一朵花枝插鬓旁。这个小押狱蔡庆,生来爱带一枝花,河北人顺口,都叫他做一枝花蔡庆。那人拄着一条水火棍,立在哥哥侧边。蔡福道:“你且把这个死囚带在那一间牢里,我家去走一遭便来。”蔡庆把卢俊义自带去了。

    蔡福起身,出离牢门来,转过州桥来,只见一个茶博士,叫住唱喏道:“节级,有个客人在小人茶房内楼上,专等节级说话。”蔡福来到楼上看时,却是主管李固。各施礼罢,蔡福道:“主管有何见教?”

    李固道:“奸不厮瞒,俏不厮欺,小人的事,都在节级肚里。今夜晚间,只要光前绝后。无甚孝顺,五十两蒜条金在此,送与节级。厅上官吏,小人自去打点。”

    蔡福笑道:“你不见正厅戒石上,刻着‘下民易虐,上苍难欺’。你那瞒心昧己勾当,怕我不知!你又出卖主人,和外人谋算主家财帛,如今把五十两金子与我,结果了他性命。日后提刑官下马,我吃不的这等官司。”李固道:“只是节级嫌少,小人再添五十两。”

    蔡福道:“李固,你割猫儿尾,拌猫儿饭!大名府有名恁地一个卢员外,只值得这一百两金子?你若要我倒地他,不是我诈你,只把五百两金子与我。”李固便道:“金子有在这里,便都送与节级,只要今夜晚些成事。”蔡福收了金子,藏在身边,起身道:“明日早来扛尸。”李固拜谢,欢喜去了。

    蔡福回到家里,却才进门,只见一人揭起芦帘,随即入来。那人叫声:“蔡节级相见。”蔡福看时,却是城中旧识,专营鸟雀棚头的一个小厮。

    蔡福见了,慌忙掩门,便说道:“你来的正好,主人师兄卢员外如今被陷在牢内,须得尽快将消息传出去。”那人道:“但听哥哥吩咐。”

    原来这蔡福、蔡庆两个早已经托入白莲教,便是白莲教与扈家庄在大名府的细作头目。当下蔡福写了书信,交予那小厮后道:“此信十万火急,途中只怕有所疏落,当放七只信鸽。那卢员外下狱,多少人使钱买他性命,我这里尚能周旋些时日,只盼书信去后,主人那里早来主意,我这里方好行事。因此但得回书,你速速报我。”那小厮应了自去。

    蔡福命人将消息送出后,只想如何周全卢俊义,思量半晌,回到牢中,与蔡庆商议。蔡庆道:“哥哥,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那里既然收了李固五百两金子,便可先使来打点上下,教他不义之财却来做救命钱。”

    蔡福道:“兄弟这一论,正合我意。你且把卢员外安顿好处,早晚把些好酒食将息他,传个消息与他。”蔡福、蔡庆两个商议定了,暗地里把金子买上告下。那大名府里上下胥吏多得使钱后,便在梁中书面前说项,梁中书也有意先留卢俊义性命,拿在手中为质,因此便吩咐不得加害,只等京城公案回复,再做论处,是以卢俊义性命得以保全。

    次日,李固不见动静,前来蔡福家催并。蔡庆回说:“我们正要下手结果他,中书相公不肯,已有人分付,要留他性命。你自去上面使用,嘱付下来,我这里何难?”

    李固随即又央人去上面使用。中间过钱人去嘱托,梁中书道:“听闻这卢俊义尚有一个心腹之人,名唤浪子燕青的,在捉拿一应人等时,脱逃在外。此人也是此案关系人物,若未曾拿得他归案,此案难了。”李固暗暗叫苦,那浪子燕青与卢俊义一同外出办货,卢俊义先回,燕青押货在后,想是听得风声,早已经逃了,如何能拿得他回来?两下里厮推,张孔目已得了金子,只管把文案拖延了日期。

    这天大名府内鸟雀棚头得了梁山回书,火急送来与蔡福、蔡庆兄弟两个,两人看了后大喜,便各自按吩咐行事。扈三娘嘱托的那封亲笔书信,自然由蔡福带去,买通梁中书府衙书房小厮,教放在梁中书案头便了。

    到得次日,说也奇怪,一夜之间,大名府内外,各处张贴了上百张梁山泊帖子,城里城外报说将来,梁中书看了,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

    帖子上写道:梁山泊主扈岚,仰示大名府,布告天下。今为大宋朝滥官当道,污吏专权,欺压良善,涂炭万姓。北京卢俊义乃豪杰之士,一方良民,素无反意,如何贪图家财,构陷杀害善良!如是存得卢俊义一家性命,献出卖主家奴,吾无侵扰;倘若故伤羽翼,屈坏股肱,便当拔寨兴师,同心雪恨,大兵到处,玉石俱焚。剿除奸诈,殄灭愚顽,天地咸扶,鬼神共愤,谈笑入城,并无轻恕。义夫节妇,孝子顺孙,好义良民,清慎官吏,切勿惊惶,各安职业。谕众知悉。

    当时梁中书看了没头告示,正纳闷时,偶然见得桌案上一封无头书信,拆开看后,更是惊出一身冷汗,只见其上写道:大名府留守梁中书,我乃梁山扈岚,今趟你捉我师哥,若是敢害我师哥,小心你的狗命,我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书信放在你案上,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结果你的性命来,不信的话,但可一试!

    梁中书看了魂飞魄散,慌忙唤王太守到来商议:“此事如何剖决?”王太守是个善懦之人,听得说了这话,便禀梁中书道:“梁山泊这一伙,朝廷几次尚且收捕他不得,更有这蓟州一丈青扈妖女,上趟朝廷三打扈家庄,三趟累兵十万,皆为她所败。如今这扈家庄与梁山并作一处,扈妖女霸住那里,两厢合力,我这里一郡之力,如何能挡?倘若这亡命之徒,引兵到来,朝廷救兵不迭,那时悔之晚矣!若论小官愚意:且姑存此卢俊义一家性命,一面写表,申奏朝廷;二即奉书呈上蔡太师恩相知道;三者可教本处军马出城下寨,提备不虞。如此,可保大名府无事,军民不伤。若将这两个一时杀坏,诚恐寇兵临城,一者无兵解救,二者朝廷见怪,三乃百姓惊慌,城中扰乱,深为未便。”

    梁中书听了道:“知府言之极当。”先唤押牢节级蔡福来,便道:“卢俊义一家,非同小可。你若是拘束得紧,诚恐丧命;若教你宽松,又怕他走了。你弟兄两个,早早晚晚,可紧可慢,在意坚固管候发落,休得时刻怠慢。”蔡福听了,心中暗喜:“如此发放,正中下怀。”领了钧旨,自去牢中安慰卢俊义一家,好酒好肉供着,倒是养得好了,不在话下。

    却说扈三娘与刘唐、穆弘两个先行一步,不一日便到了大名府地界,走到一个岗子下,只见这里丛丛杂杂,有些树木,三个行得饿了,便下了马,在道边分些干粮食用。

    正吃间,只听头上一阵鸟雀悲鸣之声,噗的一声,一只鸟雀中了弩箭,掉在三个面前。刘唐、穆弘两个见得,吃了一惊,各自起身来,掣出朴刀,一左一右护定三娘。

    少时,只见岗子上抢下来一人,六尺以上身材,二十四五年纪,三牙掩口细髯,十分腰细膀阔。带一顶木瓜心攒顶头巾,穿一领银丝纱团领白衫,系一条蜘蛛斑红线压腰,着一双土黄皮油膀夹靴。脑后一对挨兽金环,护项一枚香罗手帕,腰间斜插名人扇,鬓畔常簪四季花。

    那人见得三娘三个时,先是吃了一惊,但随即低头走来,只望那只鸟雀而去。穆弘见了他这摸样,低声道:“这人不怀好意,要仔细了。”三娘微微一笑,低声道:“休伤他性命。”

    那人拿了鸟雀,揣了弩弓,抽身回来,打个肩厮拍,从穆弘两个身边过去,方才转过,便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照穆弘后心一拳打来。穆弘虽有防备,但不防他身手这般迅捷,便被打得跌个踉跄。

    那人却待拽拳再打那前面的,反被穆弘朴刀长柄回打过来,正中那人左腿,打翻在地。刘唐抢过去,一脚踏住那人,掣出腰刀来,抵在咽喉处。

    那人见偷袭不成,急忙大叫道:“好汉,我死无妨,但请与我传个消息,救救我家主人来。”

    刘唐正待问时,三娘笑着起身来到近前道:“你家主人可是河北玉麒麟卢俊义?你可是浪子燕青?”那人大吃一惊道:“这位娘子如何知晓?”

    原来这人是大名府土居人氏,自小父母双亡,卢员外家中养的他大。为见他一身雪练也似白肉,卢俊义叫一个高手匠人,与他刺了这一身遍体花绣,却似玉亭柱上铺着软翠。若赛锦体,由你是谁,都输与他。不则一身好花绣,更兼吹的、弹的、唱的、舞的、拆白道字、顶真续麻,无有不能,无有不会。亦是说的诸路乡谈,省的诸行百艺的市语。更且一身本事,无人比的:拿着一张川弩,只用三枝短箭,郊外落生,并不放空,箭到物落;晚间入城,少杀也有百十个虫蚁。若赛锦标社,那里利物,管取都是他的。亦且此人百伶百俐,道头知尾。

    本身姓燕,排行第一,官名单讳个青字。大名府里人口顺,都叫他做浪子燕青。曾有一篇《沁园春》词单道着燕青的好处,但见:唇若涂朱,睛如点漆,面似堆琼。有出人英武,凌云志气,资禀聪明。仪表天然磊落,梁山上端的夸能。伊州古调,唱出绕梁声。果然是艺苑专精,风月丛中第一名。听鼓板喧云,笙声嘹亮,畅叙幽情。棍棒参差,揎拳飞脚,四百军州到处惊。人都羡英雄领袖,浪子燕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