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进七章秋雨绵长濡须口 认主归附海东青

不开心的橘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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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往南复行得旬月,早到了扬子江边,已经是九月天色,是日秋风大作,乌云低垂,飞飞扬扬,下一天秋雨来,大江之上更是迷迷蒙蒙的一片,又兼风大雨急,因此不见片帆下水。

    欧鹏四个四下里寻了一遭,也不见有船家争渡,只得先回禀三娘与公孙胜。三娘闻报后道:“既然秋雨绵绵,江上风大浪急,就在江北岸先暂住几日,待风雨过后,再寻渡船南下。”

    当下一行人便寻到一处市镇歇息,这处市镇倒也有名,便是当年三国时张辽镇守的濡须口,今个名唤东关镇,左近尚有三国遗迹名山狮子山、凤宝山、九尖山等。众人都在镇内客店安顿了,镇上酒店客家都看他们人多势众,又出手阔卓,都看作是富家官宦,招待自是殷勤。

    等了一日,雨势不歇,三娘在屋内气闷,取件貂皮斗篷披了,撑了把油纸伞来,便邀公孙胜等人去狮子山一览。公孙胜等人欣然一道前往,五个穿了蓑衣,打了伞具,跟随左右,六个一道出了酒店来。

    方至酒店门外,只见店外街上,店家指着一名破落汉子在那里骂道:“贼杀才,今日在不与房钱,你那一屋破落鸟都拿来抵债。”那汉子生得十分高大,二十余岁年纪,面容如刀斧削砍的一般,棱角分明,只是看起来面色蜡黄,似乎许久不得吃饱一般。

    听得店家喝骂,那汉子只是忍气道:“连日阴雨,也不得外出摆摊,未得钱财,请在宽容些时日,少时一发算还店钱。”

    那店家冷笑道:“你那些雀鹰便值些钱,将来与我家抵了店钱便了,否则今日便将你扭送官司!”

    那汉子大怒,揪起那店家来,便如拎个小鸡似的,口中怒道:“定是你家店主眼热我那些雀鹰,只想来谋我的!”那店家见他势猛,杀猪似的叫唤起来:“来人啊,来人啊,杀人了!”

    三娘见闹将起来,对欧鹏道:“去分开两个,替那汉子还了店钱,请过来问话。”欧鹏领了言语,当即与马麟两个上前劝开两个,又将出银两来替那汉子算了店钱。那店家见是这伙人出头,也不敢再闹,算了店钱自去了。

    那汉子见有人仗义出手,解了自己困厄,当即上前对欧鹏、马麟两个行礼道:“多谢两位兄长仗义相帮,少时天晴后,能出街摆摊,得了钱财后,小人必定奉还。”

    欧鹏道:“也不用你还,我家扈娘子有请尊兄叙话。”那汉子诺诺应了,这几****倒也见过这伙人,都是衣饰华贵,一看便是富贵人家,这两个再看都是步履沉稳的武艺高强之士,都甘愿做两个湖园教师,可见他那口中扈娘子是何等的尊贵。

    当下欧鹏、马麟两个引了那汉子来到店内一处齐楚阁儿之内,只见屋内座头上端坐着一位锦貂华服的女子,只见她容颜姣好,贵气逼人,只看了一眼后,那汉子便不自觉低下头来,只恐自家粗鄙冲撞了贵人。

    见了那汉子,三娘笑道:“不知这位好汉高姓大名?”那汉子道:“小人贱名,有辱娘子清听。”三娘道:“好汉不必妄自菲薄,看你身手也是一位好汉,可通个姓名来。”

    欧鹏道:“我家主人但问时,你答便是!”那汉子方才拱手道:“小人姓郑名鹰,祖籍登州,善养鸟雀,便是海东青这等猛禽也善驯养,又自幼习得家传枪棒,因此都唤小人海东青郑鹰。”

    一旁管家模样打扮的公孙胜捻胡须道:“也是一位有本事的好汉。”三娘道:“请一同坐下,吃几杯酒。”当下三娘自坐了主位,公孙胜坐一旁来,欧鹏、蒋敬、马麟、陶宗旺一并坐了,请郑鹰坐了客位。

    欧鹏吩咐店家上了几坛好酒,猪羊肉并瓜果蔬菜排铺了一桌,三娘便请郑鹰吃酒,那郑鹰也不客气,到好似几日不得吃饱一般,只顾吃肉喝酒,十余斤酒肉下肚后,方才慢了起来。

    三娘动问道:“不知郑兄弟何以至此?”郑鹰道:“小人早年间父母双亡,只在东京过活,因得罪东京一位权贵,因此失了家业,流落此间,只靠游走江湖间,做个鸟雀棚头,与人耍看,争些银钱过活。前些日到了此处,便投店在此,只是不想连日阴雨,不得出摊,盘缠用尽,方才被那店家欺辱。”

    三娘道:“郑兄弟一身业艺,也不争落到如斯地步,不知可愿投我门下?”郑鹰见她人美心善,又一身富贵,当下纳头便拜道:“愿追随娘子左右。”

    三娘大喜,亲自将他扶起,方才将自己与公孙胜几人都说了,郑鹰方才惊呼道:“原来扈娘子竟然是江湖上闻名的一丈青,小人真是得遇贵人。”几个见三娘又得力助,都是各自欢喜,又坐下吃酒叙话。

    随后三娘便请教起郑鹰这养鸟雀之法来,郑鹰如数家珍般说了。时宋人喜养鸟雀鹰鹞,东京街头有专为养鸟雀鹰鹞的棚头,又谓之习闲,凡擎鹰、架鹞、调鹁鸽、养鹌鹑、斗鸡、赌博、落生之类,便是一种营生。

    郑鹰见三娘动问养鸟雀之事,口中便道:“娘子若是喜欢鸟雀时,小人屋内尚有几只鹌鹑,可与娘子闲耍。”三娘笑道:“我倒不喜那等小鸟雀,只想看看可有鹰鹞?若有时,也可驯养几只,闲时狩猎专用。”

    郑鹰微微一惊道:“娘子须仔细,鹰鹞等猛禽非善类,便是东京城里,养鹰的富贵子弟,也只是用鹰鹞抓黄雀,郊游寻乐所为,这不是真正的狩猎。若真要狩猎,那等猛禽性子必烈,方才能捕得大兽,且价钱不菲。娘子赏玩时,只恐伤了贵体。”

    三娘知他所言非虚,此前在东京时,也在庙东大教场内见得走马、打球、射弓、飞放鹰鹞、赌赛、老鸦打线等等,也少有人真正养鹰来狩猎的。常有贵人以百余千买一鹰去,可见好鹰的价钱极其昂贵。但三娘却笑道:“我这人胆子更大,只想驯养猛禽来狩猎,郑兄弟手中可真有海东青之类的猛禽?”

    公孙胜奇道:“为何一直问起海东青之事?”三娘道:“记得乾德元年,有女真族遣使献海东青名鹰。此鸷禽来自海东,唯青鵁最嘉,故号'海东青’。此鹰在西军时,也多见夏军使用,除了狩猎之外,也用作哨探。试想那鹰飞至高空,其下一览无余,便是最好的瞭望哨探。只是不知夏人如何与此鹰沟通,能将鹰鸟所见事物,尽皆知悉。”

    郑鹰闻言道:“此事易耳,便是将海东青从小驯养,教它辨识敌我、多寡、方位等等,只靠啼鸣长短分辨,此法小人也会。”

    三娘大喜道:“今后山寨有了郑鹰兄弟,遇有战事,便可有高空瞭望哨探使用了。”公孙胜等人听了都惊叹不已。

    郑鹰谦逊了几句,跟着三娘又问道:“除了鹰鹞之外,郑兄弟可还会驯养信鸽,以作传信?”郑鹰道:“信鸽驯养小人也会,只是信鸽不耐远飞,最多千里就要落地,而且沿途会被鹰鹞扑食,多有不便。”

    三娘笑道:“不妨事,等回到山寨之后,多给郑兄弟钱粮人手,便在各处州县都建起信鸽棚头来,传递消息时,一站传一站,若怕鹰鹞扑食,便一次多放几只传信,总有一只会到,如此可保无虞。”

    郑鹰道:“若是如此也可使得,只是各处州县都建信鸽棚头,只怕所需花费不菲。”三娘摇头道:“不妨事,此事多少钱都要做,三万贯可足够?”

    郑鹰一听,惊得目瞪口呆,不久方才道:“也不用这许多,各处州县都有驯养鸟雀的棚头,小人也认识不少行家里手,都招揽过来也不须花费许多,待棚头建好后,也可善养其他鸟雀售卖,自给自足便可。”

    三娘大喜道:“好,只等此间事情一了,回到山寨后,便即开始着手此事!”公孙胜捻着胡须笑道:“此事若成,今后天下消息都旦夕可知,更无忧矣。”众人都是欢喜。

    少时吃罢酒食,郑鹰引众人到屋内看自己养的鸟雀,只见一个个篾竹笼内都是鸟雀,只多是鹌鹑、黄鹂、斑鸠、鹦哥之属,却有两只幼小海东青,单独养在一个笼内,只见那两只海东青头有羽毛尚白,缀有褐斑,上体均呈灰色;胸部褐红色,缀有褐斑,尾部纯白色;嘴较厚长,跗蹠只上部被羽,鹰嘴尖利,情势凶猛,见了人也不怕,只是扑腾叫唤。

    三娘上前逗弄,那小鹰嘴闪电般从竹笼缝隙中啄来,来势凶猛,众人都吓了一跳,好在三娘眼明手快,反手一拿,揪住鹰嘴,那小鹰嘴被钳住,挣脱不开,呜咽几声,便不敢再动了。

    三娘放开后笑道:“这真个儿好玩,郑兄弟,教我如何驯养这两只海东青来。”郑鹰道:“只怕会伤了贵体。”三娘道:“不妨事,左右要在此等候几日,便学来看。”

    当下郑鹰取了几块皮革来,缚于三娘肩头、手臂之上,将两只小鹰抓出笼来,用绳线系住小鹰脚腕,取生牛肉教三娘放于手上,又教她呼哨之法,呼唤小鹰来吃。

    三娘依言做来,那小鹰听得三娘呼哨,一只落于肩头,一只落于手臂上,三娘便笑嘻嘻的喂两只小鹰吃牛肉,鹰爪锋利,若无皮革护住时,皮肉也会被抓开。

    如此反复几次后,小鹰也开始熟悉三娘声音、气味,不再畏惧她来。几日内,三娘都在屋内同郑鹰学这训鹰之法,乐此不疲,三娘为人聪慧,一点就透,是以学得极快,几日下来,便和两只小鹰混得厮熟,随后便是放开了绳索,但听得三娘呼哨,也就回到身边停歇,也不会再飞远。正是:“青盖前头点皂旗,黄茅冈下出长围。弄风骄马跑空立,趁兔苍鹰掠地飞。回望白云生翠巘,归来红叶满征衣。圣明若用西凉簿,白羽犹能效一挥。”

    第七日上,云散雨收,大江上客船往来如故,三娘等一行人并郑鹰一屋子鸟雀一起,寻了艘大客船包下,一起渡过扬子江,便投建康府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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