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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泊自此是十二位好汉坐定,山前山后,共有七八百人,都来厅前参拜了,分立在两下。晁盖道:“你等众人在此,今日林教头扶我做山寨之主,扈官人便是副寨主之位,吴学究做军师,公孙先生与林教头同掌兵权,各位头领共管山寨。汝等众人,各依旧职,管领山前山后事务,守备寨栅滩头,休教有失。各人务要竭力同心,共聚大义。”
再教收拾两边房屋,安顿了阮家老小,便教取出打劫得的生辰纲,一应金珠宝贝,并自家庄上过活的金银财帛,就要当厅赏赐众小头目并众多小喽罗。三娘与公孙胜两个也将出自己那份,一并交予晁盖,晁盖推辞不过方才受了,三娘却道:“赏赐钱财以收人心不错,但保正哥哥切勿多给,以免日后有人立功,赏无可赏。山寨也要多留些钱财,使人四处搜购粮食、布匹、精铁等物。”晁盖与吴用听了,自是应诺。
赍发了部分钱财下去后,众喽啰皆是欢喜。诸事定后,当下椎牛宰马,祭祀天地神明,庆贺重新聚义。众头领饮酒至半夜方散。
次日,又办筵宴庆会,一连吃了数日筵席。晁盖听三娘之言,教吴用等众头领计议,整点仓廒,修理寨栅,打造军器,枪、刀、弓、箭、衣甲、头盔等,又遣人搜购粮食马匹,准备迎敌官军;安排大小船只,教演人兵水手上船厮杀,好做提备,不在话下。
过了数日,三娘来与晁盖等人商议,只想教梁山泊也行少华山那般坐寇之事,说完后三娘道:“这水泊梁山前后八百余里,临济州府治巨野,自大宋立国以来,济水畅通,漕运大兴。济州一地,因此商贸繁荣,乃京东西路最兴盛大城之一。而我梁山水脉也通漕运,内外港汊纵横、莲苇绵蔓、水天一色、地势险要,若我等占住此处,行那坐寇之事,早晚定能兴旺商贸。若是只顾打家劫舍,劫掠过往商旅,便是杀鸡取卵之事。”
三娘直说了许多好处,但方才一说时,晁盖沉吟不语,吴用却道:“官人,如今山寨尚弱小,打家劫舍来钱甚快,过些时日再行此策可好?”
三娘冷笑道:“此时初定山寨,正好革新一番,若等些时日,山寨人多了,再行坐寇之事,便是万难。”
阮小二道:“官人,你说的那坐寇事,我等也知道好处,只是我兄弟一般的都自在惯了,那铁律,这不许,那不准的,也不得快活。”阮小五也道:“官人,杀个人都不许时,倒还不如回石碣村做良民。”阮小七道:“是啊,官人,规矩太多,不快活。”
晁盖见说了,只恐坏了义气,急忙劝道:“官人,都是草莽江湖人,规矩太多,只恐不惯,此事容后再议,如何?”
扈三娘与公孙胜对望一眼,都是无语,晁盖见了两个面色不豫,急忙吩咐置办筵席,又做庆贺。众头领大喜,杀牛宰马,山寨里筵会。自酝的好酒,水泊里出的新鲜莲藕并鲜鱼;山南树上,自有时新的桃、杏、梅、李、枇杷、山枣、柿、栗之类;自养的鸡、猪、鹅、鸭等品物,不必细说。
正饮酒间,只见小喽罗报道:“山下朱头领使人到寨。”晁盖唤来问有甚事?小喽罗道:“朱头领探听得一起客商,有数十人结联一处,今晚必从旱路经过,特来报知。”
晁盖哈哈大笑道:“正没金帛使用,谁领人去走一遭?”三娘正想劝说时,三阮早已经跳起道:“我弟兄们去。”晁盖道:“好兄弟,小心在意,速去早来。”三娘无奈,只得喝闷酒不语,暗想这梁山泊终非能成大事的。
三阮便下厅去,换了衣裳,跨了腰刀,拿了朴刀、钢叉、留客住,点起一百余人上厅来,别了头领,便下山,就金沙滩把船载过朱贵酒店里去了。晁盖恐三阮担负不下,又使刘唐点起一百余人,教领了下山去接应,看了三娘一眼,又分付道:“只可善取金帛财物,切不可伤害客商性命。”刘唐去了。
三娘听晁盖的话后,放下酒碗道:“保正行事不必看我,要杀便杀,打家劫舍还有不杀人的么?”晁盖听她称呼保正,不叫保正哥哥时,又知她置气,低声对三娘道:“你那坐寇之事,我也知道是好,只是众兄弟都是江湖草莽,一时不惯,从今开始,先教他们不杀人,日后慢慢调教,早晚方能惯了,便再行官人坐寇事的后一步,如此方可。”
三娘闻言,才略略欢喜起来,白了他一眼只道:“你倒是好算计。”晁盖笑了笑,只顾与三娘饮酒。
晁盖到三更,不见回报,又使杜迁、宋万引五十余人下山接应。
晁盖与扈三娘、吴用、公孙胜、林冲饮酒至天明,只见小喽罗报喜道:“亏得朱头领,得了二十余辆车子金银财物,并四五十匹驴骡头口。”晁盖又问道:“不曾杀人么?”小喽罗答道:“那许多客人,见我们来得头势猛了,都撇下车子、头口、行李,逃命去了,并不曾伤害他一个。”
晁盖见说大喜:“我等初到山寨,不可伤害于人,日后要替天行道,劫富济贫,也不可杀害无辜良善之辈!”众人都是应了,说罢晁盖取一锭白银,赏了小喽罗,便叫将了酒果下山来,直接到金沙滩上。见众头领尽把车辆扛上岸来,再叫撑船去载头口马匹,众头领大喜。把盏已毕,教人去请朱贵上山来筵宴。
晁盖等众头领,都上到山寨聚义厅上,簸箕掌栲栳圈坐定。叫小喽罗扛抬过许多财物在厅上,一包包打开,将彩帛衣服堆在一边,行货等物堆在一边,金银宝贝堆在正面。只见这许多财物之上,都有一块青巾包袱,上面都写着斗大的“祝”字。
三娘看了后道:“保正哥哥,这些财货似乎都是蓟州祝家庄的。”吴用听了后道:“蓟州独龙岗祝家庄,我也听得他名声,便是一处大村坊。”刘唐焦躁道:“什么鸟村坊,劫了他的又如何?”
晁盖道:“莫非官人与祝家熟识?若真是如此,只恐官人日后不好与祝家相见,这些财物还回去便是了。”三娘笑道:“我姓扈,他姓祝,没什瓜葛。这祝家庄地处宋辽边境,他占住那里,每年各地商旅到蓟州与辽国商贸,都是他庄上买卖。如今劫了他也不打紧,只是日后梁山必定与祝家庄交恶了。”
晁盖大手一挥笑道:“不怕他,偌大一块肥肉都被他吞了,还不许我等分一杯羹么?”众头领都是笑了起来,三娘也不以为意,却暗想道:“原来祝家庄与梁山泊的梁子是这般结下的,也并非只是书里写的什么打了梁山纳献官府,原来是梁山霸占了济水左近道路后,断了祝家京东西路一带的商旅财路,这才两家交恶。”
众头领看了打劫得许多财物,心中欢喜,晁盖便叫掌库的小头目,每样取一半,收贮在库,听候支用。这一半分做两分:厅上十二位头领,均分一分;山上山下众人,均分一分。又吃了一顿酒肉庆贺后,方才散了。
一连几日,林冲见晁盖作事宽洪,疏财仗义,又有三娘相帮,山寨无事,见各家安顿老小在山,蓦然思念妻子来,心头不觉愁闷,在屋内自喝闷酒时,门外吴用忽然唤道:“教头可在?”
林冲开门见礼道:“军师何来?”吴用道:“特来寻教头吃杯酒。”林冲引入屋内,两个坐定,酒过三巡后,吴用道:“此趟多亏教头,否则我等不能留下。”
林冲道:“那王伦自寻死路,合该当休。诸位又是扈师弟引荐,柴大官人也早有言语,但凡扈师弟引荐之人,定是要留的,只是王伦这厮作梗,方有此节。”
吴用笑道:“听教头称呼扈师弟,其实教头也不必隐瞒,我与天王两个早就知晓扈官人身份。”
林冲惊道:“原来两位已经知晓?”吴用微微一笑,便将晁盖如何撞破三娘身份之事说了,末了道:“但想扈官人虽然英武,可终究还是女儿家,此种事上有碍名节,扈官人虽不计较,但天王哥哥对此事时常耿耿于怀。”
林冲皱眉愠道:“晁盖耿耿于怀便完了么?师妹乃林某最为爱护之人,这事上晁保正也该给个交代!”
吴用道:“教头息怒,小生正是来说此事。当时天王哥哥对此事也是想有个交代,只是说起令师妹另一层身份来,便是少华山、史家庄共主。小生与保正商议时,也说过遣媒下娉,但保正说过,此事后扈官人直说不计较,更不愿说起此门亲事。保正又恐求亲时,他人说闲话,因此不曾有个交代。”
林冲道:“怕甚闲话?”吴用道:“扈官人闯下偌大家业来,少华山两处共主,江湖上都是敬仰的。保正是恐他人说只为谋夺产业,方才求娶这门亲事。保正道:‘大丈夫建功立业,不可假托姻娶,非是好汉所为,若求亲不允时,恐江湖好汉知晓了取笑。’”
林冲道:“天王倒是个磊落男子。”跟着扶额叹道:“我那师妹也是,既然事已至此,天王也是个好汉,为何还不想嫁?难道真要终身不嫁么?”又看吴用问道:“军师为何今日忽然说起此事?”
吴用道:“如今山寨方定,兵马稀少,钱粮微寡,便想也一般的与少华山几处结盟来,早晚方得兴旺。扈官人坐了山寨第二把交椅,天王对官人也是信任有加,早晚言听计从,看似便是一派琴瑟和谐,小生便想不如重提此事,将两个说成一对。一则,义上加亲,早定鸳盟,如此几处豪杰都能聚作一处,方才是好。二则,那件尴尬事上,天王对扈官人也有个交代,不落人话柄。三则,官人身份也有些尴尬,日后传扬出去,难以服众,倒不如一早出嫁,以天王之妻身份,掌摄山寨事务,旁人也无话可说。”
林冲闻言,微微颔首道:“军师计较的是,只是婚姻之事,不知师妹心意。”略略一顿后林冲又道:“此趟军师来说,可是天王意思?”
吴用道:“天王尚不知。天王磊落好汉,就算有此念头,也不敢轻易出口。想扈官人与天王一般,皆是英武不羁之人,若无人中间说合时,两个要说明白此事,只怕要等到猴年马月去。因此小生先来与教头商议,天王那头,小生去问,官人这边,教头去说,各自问得明白时,若能成事,方才是好,便不成事,也各无牵绕。”
林冲抚掌笑道:“那就与军师同做一回保媒来看。”两个都是欢喜,吃了一夜酒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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