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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韩凌便与徐舒玄早早的来到西城门外观看誓师会了,皇上举办了盛大的饯行宴,五万大军黑压压的遍布西城门外的山岗,深秋的天气虽艳阳高照却十分的凉爽,秋风扫着满地的红枫,落入那山涧清泉、潺潺流水,看上去竟是不一般的美好。
远处还能望见一行白鹭直冲云霄,韩凌便想这大概应是吉兆吧!
深秋的风已有些寒了,徐舒玄为她紧了紧嫣霞色的披风,又扯了一下风帽,一条坚实的手臂揽过来便环在了她的纤腰间。
感觉到腰上一紧,韩凌整个人又倚靠在了他温暖的胸膛,不由得脸色微赧的红了,她小声道:“舒玄,别这样了,我又不是弱不禁风,这里还有许多人看着呢!”
的确有很多人,前来观景的或是来送行的,墙里墙外都是人头攒动。
因为主将是昌国公,而作为昌国公准女婿的景王殿下自然也来了,只不过,景王的目光并没有落在那一袭铠甲上身分外意气风发的昌国公身上。就在徐舒玄刚才亲妮的拥紧韩凌的那一刻,景王莫名的心头一颤,就被这一幕好似熟悉的场景给吸引住了,脑海里也似有千万幅相似的画面闪过,他仿佛记得自己曾经也这样为她扯过风帽,为她拉过大氅,甚至也有这样温柔又小心的拥抱过她……
那样缥缈又好似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就这样在他脑海里反复呈现,景王的眼睛忽地就湿润了。
张玉瑶正好也瞧见了他目不转睛望着韩凌时那神情中所透露出来的忧悒与痴迷,原本对景王没有任何感觉的她此刻心中也似大为所恸,竟似也生出了一丝酸涩之感,她恍然记得这神情甚至与杨逸之都是有些相似的,哪怕杨逸之从来没有注意到过她,但她也无法忘记,曾经看到过那少年看韩凌的眼神几乎也是这样,只不过杨逸之能忍也极会掩饰,自知自己的这一份感情不会被韩凌所接受甚至不能被世人所认可,所以他才会在面对韩凌时摆出一幅不屑理睬的冰冷模样。
不过,他今日倒是有些不一样了,也披上了战袍,戴上了头钾,手上还握着银枪,看着韩凌时脸上的笑容竟灿烂夺目得如同朝阳一般。
“逸之表哥,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又突然弃文从武了,不过,我还是支持你,希望这一战能让你赢得不朽功勋回来,为杨家光耀门楣。”韩凌举着拳头说道。
杨逸之便噗地一声笑了:“杨家也不缺少我这么一个,多得是光耀门楣的,那杨曦之不是就自诩允文允武的少年才俊吗?”
“诶,我说你这臭小子,都快要走了,还不忘讽刺我一句,有你这么当弟的吗?”杨曦之不悦的接了一句,就听杨逸之跟个长辈似的叮嘱了一句:“哥,我和四伯都走了,现在家里就靠父亲和你了,男子汉大丈夫,你得好好保护好咱们的娘亲、姑母……还有表妹!”
杨曦之听得格外别扭,怎么说他也是当哥的吧,虽说也只比他早出生了一个时辰,可这小子说出来的话怎么就这么让人心里不是滋味呢?
“瞧这小子说话的态度,到底你是哥,还是我是哥,毛都没长齐呢,在我面前充大人!”
徐墨玄听到杨曦之的这句话就笑了,随着他爽朗的一声笑,挂在腰间的一只铃铛也发出了欢快的轻响,如同少女的欢笑一般,徐墨玄不由得神色一怔,手握住了那只铃铛,踌躇了片刻,方从马背上跳下来,来到了徐舒玄的面前。
“大哥,这只铃铛我还是给你吧!阿凌的身上有一只,以后你们不管身在何方,都能感知到对方是否有危险,你比我更需要它!”他将那只铃铛递于了徐舒玄说道。
徐舒玄却将他手中的铃铛推了回去,他说道:“我和阿凌应不会分开,倒是你,你的安危我们也时刻想知道,这只铃铛正好能成为我们心系你的纽带,墨玄,你一定要和杨家军一起凯旋归来!”
韩凌也点头,让他将铃铛收了回去,又从巧儿携带的包袱中取出了四五个荷包之类的东西递到徐墨玄手中。
“我……我的绣工不好,这是我自己绣的几个锦囊,里面装着的是护身符,我希望你和我舅舅表哥们能平安的完胜归来!”韩凌先是羞赧的说了一句,后又认真道,“我和舒玄等你们回来!”
徐墨玄看到她眼神之中的担忧之光,再想到她昨晚说的那些话以及教给他的阵法,心中大受震憾和鼓舞,连忙坚定的点了头。
“一定的!”他说道,将手中锦囊握得极紧,“阿凌,我一定会改变一切的!”改变上一世杨家军惨败的命运,让杨家所有男儿都活着回来见你!
与此同时,杨逸之也将目光向她射了过来,那神情也似乎在告诉她,他已经知道了,让她放心。
韩凌向杨逸之投以了一个满含信任的微笑,再跑到了杨茗钰的面前,孩子气般的抹了一下眼眶,似哭似笑的说道:“四舅舅,保重!”
阳光照在杨茗钰穿着铠钾的身上,仿佛为他周身镀了一层金光,在韩凌的记忆里,杨茗钰就如同慈父一般,远没有今日的气势逼人,身姿高挺目光沉润得如同远古战神。
“现在你是魏国公世子夫人了,出嫁从夫,以后就得以你的夫君为天,别再为我们杨家操心那么多了,阿凌,你只要知道,你过得好,你的娘亲和舅舅们便心安了!”杨茗钰笑容满面的温声说道。
韩凌点头如捣蒜,忽地抬头,唇角一弯,展开了一个明媚如春光般的微笑,那一瞬间美得令人不敢逼视,她轻声说道:“四舅舅,让我弹一曲为你们饯行吧!我琴弹得不是很好,若是不好听,你们也别笑话我!”
杨茗钰点头一笑,示意她可以放心弹,就算是魔音穿心,他也能忍,还记得她小的时候,缠着逸之教她学弹琴,逸之那小子就挑了一首最难的曲子故意为难她,她怎么学也学不会,后来还将手指给割伤了,从此以后她便再也没有提起过要学琴。
韩凌从巧儿手中将已准备好的七弦琴抱了过来,就坐在一石矶上,弹奏了起来,彼时风声盈耳,万籁寂静,琴声以低回婉转的序曲开始,逐渐走向高潮,渐有沙场点兵、万马齐奔之势。
韩凌弹奏的是广陵散,她对琴的天赋实在是不高,前世师傅教了她很多遍,她还是只能勉勉强强的弹完整首曲子,而且每一次弹奏几乎都要错几个音节,不懂琴的人听不出错误,但像杨逸之这般对琴内行得几近挑剔的人就不可能听不出了。
“一共错了八个音节,起承转合,二十四种变化,我全都记住了!”杨逸之说道,然后翻身上了马,回头付以了一个揶揄的笑,“表妹的琴艺还是不佳啊,等我回来后有机会再教教你吧!”
韩凌不禁一笑,嗯了一声,又分别看了徐墨玄和杨茗钰一眼,便目送着他们一同远去了!
佳酿饮尽,酒杯碎地,众兵齐呼大胜,一群人马就这样浩浩荡荡的北上离去,韩凌的目光一直照射着那三道熟悉的人影,直到他们走了很远之后,韩凌还向前追出了几步,徐舒玄紧紧的握住了她微有些冰凉的手,再次让她躺进了自己的怀中。
与韩凌心中空空如也的心境不同,城楼之上也有四道目光在窥视着这誓师会上的一切,其中一名男子忍不住对韩凌所弹的琴曲作了一下点评:“琴艺虽不佳,但胜在于气势,这个杨氏阿凌可真是一次又一次的让我大开眼界,你知道她刚才弹的是什么曲子吗?”
另一名头戴紫色幕离的妖娆女子轻笑了一声,回道:“不过是一个自负的落魄名士所弹奏的名曲,她还真以为凭着自己对前一世的记忆就能改变杨家军败亡的命运,可笑!也只不过是再搭上徐墨玄的一条命罢了!”
男子便笑着揽了揽女子的溥柳细腰,凑在她耳边亲妮的说道:“你确信这次杨家军会有去无回?”
女子美眸流转,顾盼生辉,红唇微启,也在他耳畔道了声:“当然。塔罗王子训练出来的死士以及他创造出来的那一套诡异阵法,就如同地狱之门打开了一般,谁走进去都绝对再也走不出来!”
男子在女人的耳垂上啄了一口,不由得阴鸷一笑,转而说道:“徐墨玄这小子,老子已看他十分不顺眼了,处处跟我对着干,这次没能借着广宁伯府抄家一案将他拉下水,本公子十分不解气,你手下的高手如云,可否想个办法就在他去往西北的路上杀了他,还能将他押送的那一批粮草劫持了来留给我们自己人用,这一举两得之事,你说是不是很好?”
女子勾唇一笑,嗔了一声:“你倒是很会利用别人,自己的人呢?藏着掖着干什么,金屋藏娇啊?”
男人不禁勾起了她的下巴,十分邪异的笑道:“藏谁都不如藏你好啊!你这辈子愿意一直跟着我吗?”
女人像是听了一句极好笑的笑话一般,花枝乱颤般的回道:“如你这样的男人,难道还会少了我一个女人不成,不过,我也是有理想的,我的理想便是成为这全天下最有权势最尊贵的女人,你若能给得起,我当然乐见其成!”
男人便笑了,他将双手搭在了女人的肩膀上,推着她紧贴着后面的一扇墙壁,然后直接用自己的下身去顶她的娇躯,低笑道:“你还真是一个野心不小的女人!是谁愿意达成你的理想,你就愿意跟谁吗?我记得你第一次好像是给了丰臣泷一吧?你还跟我说过,他是你第一个爱过的男人?现在不爱了吗?”
女人感觉被男人蹂躏得有些痛得窒息,却依然能面不改色的笑道:“一个不爱你的男人,我又何必去白白的浪费一颗心,女人最大的悲哀就是太把感情当一回事,这样会让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这么愚蠢呢?”
“那就好,丰臣泷一现在已背叛了日本天皇,关白大人得知消息后便立刻下了必杀令,他也必须死,你到时候可别再有什么妇人之仁!”男人以温柔呢喃般的语气以示警告道,说完之后,他又转过头去望向了城墙下的那一对璧人,目光在韩凌身上流恋了半响,忽道,“接下来,你该想个办法让徐舒玄也尽快离开京城了!”
徐舒玄正要带着韩凌离去,就在这时,一骑骏马飞驰而来,直朝那浩浩荡荡离去的军队追了上去。
韩凌见到马背上的人影,不禁愕然的道了一声:“陆颜召,他去干什么?”
陆颜召似乎也听到了她的问话,回头望了一下,又挥笞着马鞭加快速度追向了前方的军队,他到底还是追上了那一支军队,追到了徐墨玄的面前。
“陆颜召,你来干什么?你不是答应了我会留在京城的吗?”徐墨玄见了他,竟是怒声骂道。
陆颜召涩然一笑,说道:“我来给兄弟饯行,不行吗?”
“你放心,你说的那件事情我一定会帮你办到,而且这也本是我的职责所在,我这个人讲究真凭实据,从来不会包庇或冤枉任何人,这一点,你应该对我非常了解。”
徐墨玄沉吟片刻,嘴角边终于扯开了一丝欣慰的微笑:“好,陆兄,谢谢你!”
“不客气!祝你们大败敌军,早日班师回朝!”
陆颜召最后说了一句话后,便调转了马头,又挥着鞭子向徐舒玄与韩凌的方向飞驰了过来。
彼时,韩凌正与张玉瑶说着话,几日不见,张玉瑶似乎也变了,见到她再也没有了过去的活泼明朗和热枕,本来就端贤惠淑的张玉瑶变得更加矜持礼貌了,两厢行过礼后,除了一些客套寒喧竟是没有其他话可以说。
韩凌也只得诚心的祝福了一句:“愿你与景王殿下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也不知道张玉瑶是否心中怨恨她没有帮忙,还是已经很坦然的接受了这桩圣旨所赐的婚姻,她淡然一笑,没有过多的话,只福了一礼,说了声:“多谢!”
韩凌叹息一声后,便与徐舒玄一起上了马车,徐舒玄见她心思重重,便问道:“怎么了?”
韩凌想了想,实话告诉他道:“在我们大婚的前一天,张玉瑶有来找过我,她说,她无意嫁与景王,想让我从中牵线,让逸之表哥到她们府上去提亲,可是这件事情……”
徐舒玄一听便明白了,知道韩凌心中有愧于张玉瑶,便安慰她道:“阿凌,这件事情也怪不到你,一来昌国公府张小姐与景王的联姻本来就是卢靖妃与昌国公两厢商定后的结果,而且还求得了圣旨赐婚,这说明皇上也是十分赞同景王与昌国公府张家联姻的,这已经就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何况你逸之表哥并不心悦于她。”
“你怎么知道我逸之表哥就不会心悦于她,很多夫妻不都是成了亲之后才慢慢喜欢上对方的吗?”
韩凌话一说完,就见徐舒玄抿嘴笑了,好似心里跟明镜似的,他说道:“你逸之表哥心悦于你,我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韩凌顿时觉得自己好似透明一般呈现在他眼底,尴尬得面红耳赤起来,这时,徐舒玄揽紧了她的腰身凑过来,轻声道:“对不起,这话我以后不会再说了!”
还好马车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以及陡然的一声马嘶长鸣,霎时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韩凌掀开了车帘,瞧见是陆颜召,微有些讶然的问:“陆公子……是有什么事情吗?”
陆颜召向她微微一笑,抱拳施了一礼,回道:“是想请问,徐世子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韩凌哦了一声,略有些奇怪的看向了徐舒玄,徐舒玄想了一会儿后,示意她留在车上,自己先走了下去。
他倒是真想到了一件事情想要问陆颜召,便将陆颜召叫到了一边,问:“我大婚那一日,丰臣泷一所杀的那个邵云辰,他的尸体现在还找得到吗?”
陆颜召疑惑了一瞬,答道:“能,邵云辰的尸体就停留在义庄,还有很多与他一样的尸体都留在了那里等待检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