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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童贯和高俅上了马,火急迳投蔡太师府内来。童贯折兵甚多,心头惶惶,两个到了太师府内,府内干办引入,却见蔡京悠然自得在后院观赏鱼虫。
两个见了面面相觑,蔡京手捻鱼食投之,头也不回,只淡淡道:“你的败报,我早已得了,十万军马只回得三万,黄河舟师尽丧,此事万难遮掩。”
童贯拜了太师,泪如雨下道:“请太师顾念旧情,搭救则个。”高俅道:“枢密军马至济州,方知梁山女贼先下手取了四处州县,枢密先失了地利,再兴兵欲复夺寿张,却中了那女贼十面埋伏之计,因此失利,非战之罪。”
童贯诉说折兵败阵之事,蔡京道:“你折了许多军马,费了许多钱粮,又折了八路军官,这事怎敢不教圣上得知!”童贯再拜道:“望乞太师遮盖,救命则个!”
蔡京闻言,弃了鱼食,将汗巾擦干手,于身旁茶炉小几上拿起一本军报道:“我备知你折了军马之事,济州那里又丢失四处州县之事,此事太大,万难遮掩。且休烦恼,此乃今早送来的军报,你且看了。”
一旁伺候干办将书至前,童贯接过来看,高俅侧头同观,只看了一遍,两个对望一眼后,都是喜道:“此趟有此人在,一切罪责可推至他身上。”
蔡京叹口气道:“闻败而喜,吾之不愿,但亦是无可奈何。这军报说了,你那里兵败数日后,梁山女贼又兴兵犯济州,只两日便攻破济州,张叔夜与陈曦真两个,一走一擒,济州就此陷落。此趟张叔夜败走,必回京城复命,你那里大败之事,可尽数推到他的身上,只说张叔夜与陈曦真两个,拥兵自重,与梁山女贼暗通曲款,先失四州县,令大军失了地利,再与女贼互通消息,以致大军中十面埋伏之计。你军马退至济州府城下,再遭梁山贼寇追袭,而济州官军闭门不纳,坐视大军大败输亏。”
童贯道:“若这般说来,张叔夜、陈曦真两个所得之罪,莫大焉,此乃抄家灭族之罪。”
高俅冷道:“枢密切莫心软,无毒不丈夫,此时不教他论罪,反倒要枢密担责不成?”
蔡京闻言,又拿起鱼食来喂池中鱼虫,悠然道:“张叔夜此人在朝中,便是我等政敌羽翼,上趟发落了一个崔靖,何足道哉?此趟再有一个张叔夜,正好对那些人等发难,教其再受重创,朝中我等独大,哪个还敢说话?此趟一来打击政敌,二来替你解围,何乐而不为?”
童贯、高俅两个都是大喜,当下商议定所对口词后,高俅道:“此口词当教枢密各部心腹军将记熟,少时一起指证,张叔夜便百口莫辩。”童贯笑道:“此事易耳,我部下军将,哪个敢不听我言?”
说到这里,蔡京忽道:“明日将此事陈奏了,料定你罪责得脱。倘或今上又震怒说:似此心腹大患,不去剿灭,後必为殃。如此时,恁却怎地回答?”
高俅道:“非是高俅夸口,若还太师肯保高俅领兵亲去那里征讨,一鼓可平。”
蔡京沉吟片刻后,又取小几上一份公文道:“此乃江南火急奏报,只说江南清溪那里,反了食菜事魔教方腊,此贼聚众十余万,接连攻占州县,僭称圣公,建伪元永乐,设置伪官吏将帅,以头巾区别等级,从红巾往上分六等。如今青溪、睦州、歙州、衢州、新城、桐庐、富阳各州县俱失,贼寇进逼杭州,形势颇为急迫。”
高俅道:“这军报我也看过,料想这方腊贼寇兵势不如梁山女贼,就江南诸路军兵前去,当可收拾。梁山之处,地势险要,当先征剿梁山。”
蔡京摇头道:“方腊非比那扈女贼。那女贼狡狯,至今都未曾建元立号,扯出反旗来。而那方腊已经僭号,今上若知晓方腊之事,定万难容忍,必然是要先除方腊的。此刻再兴兵征剿梁山,只怕朝中各官也会多有非议。”
童贯道:“恩相明鉴,我与那梁山贼寇交过兵,知她虚实。梁山这女贼,此前也是未能一鼓作气,调集大军扑灭,如今已经是养成力气,再难制服。若再行放任,养成心腹之患,定然天下震动。”
蔡京笑道:“若是太尉兴兵征剿梁山,枢密以为当以多少兵马为宜?”
童贯道:“如今那梁山女贼麾下兵马不下十万,当以西军二十万精锐为主,另要抽调江北各路军州十万兵马为辅,再调集江淮之上舟师,计约三十五万水陆军马,当可一鼓荡平。”
蔡京哑然失笑道:“三十五万大军,还有江淮两处舟师,当年太宗皇帝伐辽,所用兵马也不过此数,如此举全国之可动兵马前去征剿一处贼寇,若然有失,如之奈何?何况华州、江南两处,也须得军马布置才是。”
童贯、高俅闻言皆是默然,蔡京又道:“此事上我也尚举棋不定,国家多事,兵马捉襟见肘,此趟兴兵当仔细计议。明日早朝,先将济州张叔夜之事办妥再议。”两个应了,正要回去各自准备。
正话间,门吏报道:“酆美回来了。”童贯大喜。太师教唤进进来,问其缘故。酆美拜罢,叙说阵前失陷后,如何赚得回来,向张叔夜、陈曦真两个献计,但两个不听,反倒累得失陷了济州,让他困在城内不得脱身,第二次被梁山擒拿。又说那扈妖女说了招安条件,便要以山东为藩镇,她与梁山一众军马永镇山东,扈妖女要他传话,因此才得见钧颜。
高俅冷笑道:“此女贼异想天开,自太祖立国,废了唐末藩镇以来,何曾闻得国内再开藩镇的?”蔡京沉吟道:“且先不必理会她,既然酆美归来,正好坐实张叔夜罪证,便先用事。”各自回府去了。
次日五更三点,都在侍班阁子里相聚。朝鼓响时,各依品从,分列丹墀,拜舞起居已毕,文武分班,列於玉阶之下,只见蔡太师出班奏道:“上趟遣枢密使童贯统率大军,进征梁山泊草寇。但大军方至济州左近,贼寇已陷寿张、汶上、东平、郓城四处州县,天兵失了地利,再图收复寿张时,中了贼寇十面埋伏之计,这却兵马七万。再三查证后,各路军将都言,此败乃济州张叔夜、陈曦真二人所致。两人镇守济州多年,未思进取,反而养成贼势,听闻多有与梁山贼寇暗通曲款,泄露军机,方有大败。今有御前大将酆美,逃得性命后,来朝分说。”
天子闻言大怒,教酆美上朝奏闻。少时酆美入朝来陛见,将所对口词并张叔夜、陈曦真不纳他献计,以致失了济州之事说了。
天子愤怒乃云:“似此等累国之人,当议重罪!”便下旨将张叔夜拿下大理寺问罪,陈曦真失陷梁山,人虽不在,但亦一并领罪。
处置时,众官内虽有人想替张叔夜、陈曦真说话,但却苦于蔡京一党威势,兼之有酆美等军将为证,也无可辩驳之词,是以处断甚快。
随后蔡京又奏道:“今趟又有江南食菜事魔教贼人方腊作乱,僭号自立,攻陷数处州县,乞请圣旨。”天子闻言大惊曰:“如今梁山贼寇,肘腋之患未除,又有江南贼人作乱,如之奈何?”
数内转过御史大夫陈过庭出班奏道:“如今两处贼寇皆需征剿,但观梁山与江南而看,江南方腊已经僭号,当先征剿之。而梁山又在京师左近,也不得不防。因此臣举荐江南宗泽总领江南征剿之事,起江南四路军州军马,前去征剿江南方腊。”
蔡京闻言不豫,出班奏道:“此乃昏聩之语,朝中无人焉?要启用一个地方编管?”
陈过庭道:“宗泽才干十倍于我,特异于军中之事,长于地方政务,兼之乃吴中人士,熟悉地理民风,可当任事。且若朝廷调集北军前去征剿,只恐水土不服,多伤士卒。”
天子尚在踌躇时,御门前火急来报,奏称今晨东京御河口处,有梁山贼寇舟船突入,虽并未伤害军民百姓,但却耀武扬威转了一圈,打出旗号来,上书:“清君侧、诛奸臣、替天行道”旗号,左右两岸军民看了,无不都议论纷纷。
听得此报后,蔡京心头大怒,面上却古井不波,天子奇道:“方腊僭号,女贼却打出此旗号,是何道理?朝中有奸臣么?”
百官纷纷侧目,但却都不敢言语。高俅出班奏道:“此乃那女贼挑衅之语,意图离间我朝君臣同德之心,万不可理会。”
陈过庭却道:“此话虽然有理,但那女贼既然兵势如此,还不肯僭号,定然心存国家,许是之前与地方官府有些许误会,方才被逼至梁山落草为寇。今趟江南乱事又起,虽梁山地理要紧,但好在女贼尚无僭越之心,她兵船来御河口,也只是旋即退走。臣以为,梁山之处可再遣使者前去,好言相抚,即便不能招安成功,也当先安抚住她。而方腊那里,当遣重兵,迅疾讨灭,随后天兵腾出手来,对梁山是招安还是剿灭,也方才有余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