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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养了一日,史进方才能起身,三娘取一辆牛车送回史家庄将养。回到庄内,左右来探问时,史进都只笑说是与师哥比试武艺时,吃了一顿好打。因史进伤了,婚期只得推后,三娘心中有愧,自然是悉心照料,每日药浴、汤药皆服亲自照料,又用银针艾炙推宫过血,是以好得极快,到了第三日上,史进便可下床了。
这天史进下得床来时,恰好王进也赶到了,听闻史进伤了,吃了一惊后,便进屋探视史进。进到屋内恰好见到三娘抬了药碗出来,三娘与王进见了礼后,王进道:“如何伤了大郎?”三娘嘴一撇道:“师傅自去问他。”说罢便先走了。
王进不明白两个闹了什么事,只得进屋来,史进见了王进,忍痛正要行礼时,王进急忙扶住道:“有伤在身就不必拘礼。”史进披着衣服请王进坐了,王进问道:“你师哥不是没轻重的人,这次怎的伤了你?”
史进面带愧色道:“俺对师哥无礼了。”当下将那件事说了一遍,王进道:“原来你已知道三娘乃是女儿身了。”史进道:“师傅,俺不懂女儿家心思,为何不愿嫁俺?”王进叹口气道:“大郎,三娘说的也对,她那性子并非良配,娶妻求淑女,好汉子要建功立业,扬名立万,光耀门楣,不争这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之事。再者三娘此等奇女子,巾帼志气,世间只怕难寻降得住她的男子。”
当下王进开解了一番后,史进方才展颜,但只期期艾艾的道:“可师傅,俺对师哥做了无礼无状之事,污了师哥清白,师哥恼了俺。”王进笑道:“她但救你时,便已经不恼了,三娘豪迈不羁,这等小事不会记在心上。你只需待她如从前一般,敬她重她便可。大郎,安心将养几日,好好成婚去,这般方好。”
史进应了,这时三娘拿了针灸小包进到屋内,口中说道:“师傅的话正是,大郎,你我义气儿女,休要纠缠那女儿之事,没由来的短了气概,不是好汉!”
史进道:“俺知道了,日后必当只想着建功立业,留名万世。”三娘笑了笑道:“好啦,现下先治伤,耽搁了你的婚期,师哥罪过大发了。”当下便命史进解衣施针。
王进看了道:“三娘,你让大郎这般赤条条的施针,只怕不妥。”三娘奇道:“有何不妥?隔着衣裳我可不会施针。”王进道:“须知你是女子,旁人知晓了名声不好。”三娘笑道:“师傅,医者眼中只有病患,并无男女,这会儿你怎么又迂腐起来了?”王进看了史进一眼笑道:“看吧,你师哥便是个如此的奇女子。”三个笑了一回,一场风波就此揭过。
将养了十余日后,史进伤势好了,看看月末有好日头上,此前与王义家做了纳采、纳吉、纳征,礼数齐备,便定下了亲迎之日。三娘、王进并一众山寨头领都召集人手准备,史家庄不知杀翻了多少头牛羊猪鸡鸭,那新酿好的透瓶香也扎了红彩来置备,庄子上下俱都张灯贴符,披红挂彩的,准备迎亲。
这日到了婚期,史家庄便吹吹打打的办起婚事来,午时先请左近村坊吃了顿酒,到了午后史进亲自引了迎亲队伍便要出门。因史进老夫高堂俱都不在,王进便充任男方家长来,立于门下道:“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勉率以敬,若则有常。”史进恭敬答:“诺。惟恐不堪。不敢忘命。”当下便吹吹打打去隔壁村坊迎亲。
王义父女两个自被救出后,便一直安顿在左近村坊内,只等婚期到来。迎亲这天,玉娇早早起来,自有村中妇人替她整理妆容,午后穿了喜服,戴了凤冠与披肩,只等在家中。
少时,史进骑了匹高头大马,穿了红喜服,马匹也披红挂彩的,带了迎亲队伍到来,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左近村坊皆来庆贺,孩童绕着花轿跑,停在新娘门口,好不热闹。
那家村坊早已等在那里,只做娘家人,招呼庄客们迎入了队伍,乐人、喜娘和迎亲的其他人,都受了酒、茶招待,还得些彩绸等礼物。吃饱喝足,乐人开始吹奏曲子,便是催促新娘赶快上轿
催了一回后,玉娇在几位喜娘相伴下,出到堂来拜别父亲王义。王义红了眼睛告诫道:“敬之,戒之。夙夜无违夫家之命,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尔闺门之礼。”
乐声响起,玉娇洒泪拜别父亲,一众村中妇人只做娘家人送她到内闱门口,再一次整理她的裙裾,又煞费苦心地道:“谨听尔父母之言。夙夜无衍。”
村中七姑八表的妇人们牵着新娘走到门口,立住脚步,都笑着朝新郎官史进唱着歌谣讨赏:“新娘领出门,礼多方才好。此不比平常买卖。十万贯,绑一起才够。”史进呵呵一笑,也回唱:“自古以来,士绅不带金。”话音刚落,他身边的庄客随从依规矩在马前撒下百余个红包,每个红包里装几个小钱,村中孩童上前哄抢。众庄客、喜娘趁此机会,一发上前,请了玉娇新娘上轿,迎亲队伍便起了花轿,直奔史家庄而去。王义这头自有庄客摆布筵席,招待众邻不提。
到了史家庄后,史进在前,喜娘扶着玉娇一同来到堂上,整个庄子鞭炮钟乐齐鸣,人人喝彩叫好。到了堂上来,先拜天地,再拜父母,王进自坐了父母位上,桌上供了史太公牌位。
拜了之后,自有喜娘走上前去,打散史进、玉娇夫妇地发髻,而后将夫妇二人的头发系在一起,梳成一个顶髻,这便唤作结发。喜娘一边结发一边吟唱着诗句,等将夫妇二人的头发系到一处。
结发后,喜娘又递来两个紫金钵,钵底用红、绿丝线打着同心结,名唤合卺礼,两个双双喝了酒来。饮罢,夫妇两个一齐丢掉酒具。玉娇地用力掷下,史进则轻轻一抛,玉娇的酒杯落地后跳起,史进的落地后寂然不动。观礼的众人见了,齐声赞礼:“好兆头”。酒杯一个跳,一个不动,便意味着多子多福。
等喝彩声稍平,一名喜娘端上“定情十物”。喜娘先自第一盘子上取下第一定情物手镯,边向玉娇手上套,边吟唱:“何以致契阔?绕腕双玉镯。”接着是第二件定情物臂钏,又给玉娇套上,吟唱道:“何以致拳拳?绾臂双跳脱。”第三件定情物是戒指,她接着吟唱:“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众喜娘笑着合唱:“捻指环相思,见环重相忆。愿君永持玩,循环无终极。”史进将戒指给玉娇带上。第四件是耳环,伴娘吟唱:“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而后从盘子里取下耳环给玉娇带上。第五件香囊,吟唱道:“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第六件定情物玉佩,吟唱的是“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第七件正是同心结,伴娘接着吟唱:“何以结同心?素缕连双针。”第八件定情物金簪时伴娘吟唱:“何以结相于?金薄画搔头。”第九件玳瑁钗吟唱:“何以慰别离?耳后玳瑁钗。”第十衣裙吟唱:“何以答欢忻?纨素三条裙。”
然后将两个送进洞房,众人跟去看时,两个在内交拜了。交拜后玉娇坐于床上,自有喜娘服侍,行了撒帐、合髻之仪。喜娘上前与夫妇两个各剪一缕头发,结成同心结的样子,作为婚礼的信物。
随后便是还有除花、却扇的仪式,直到灭烛为止。在灭烛之前,按习俗众头领都挤将进去,笑呵呵刁难新人,便是闹洞房,三娘却是闹得最凶,直把两个作弄够了方才放过,众人都是开怀大笑不止,史进与玉娇也都笑逐颜开。
此时已到了尾声,史进从玉娇的凤冠上摘下一朵花,喜娘吟唱诗句,玉娇解开史进花冠上的绳结,然后,花朵散落到床上。喜娘自来放下床上的帐幔,周遭聚着的众人齐声吟着贺众人边唱边退出婚房,接着是关门声,婚房安静了……
出了洞房,三娘邀了王进并一众头领饮酒作乐,其间觥筹交错,猜枚斗饮好不热闹。王进得见公孙胜、朱武、裴宣等好汉也是喜不自胜,都吃得八分饱醉。
又吃了几寻后,王进到后院净手,见三娘方净手而回,便在廊下道:“可曾后悔来?”三娘不解道:“后悔甚来?”王进笑道:“为师起初收到喜帖时,还道是你与大郎成对来。”三娘噗嗤一声笑了道:“师傅,你也是个老不尊的,只爱取笑。”
王进笑了笑,叹口气道:“三娘,你乃当世第一奇女子,为师看你这少华山与史家庄经营的如此密不透风,便知你其志不小,为师虽不反对你们替天行道,但切不可做那犯上之事来啊。”
三娘眨眨眼笑道:“宋室气数未尽,我怎会如此不智?不过师傅,但若将来宋室气数已尽时,你还要匡扶宋室么?”
王进笑了笑洒然道:“气数已尽那便是天命所归,但只要有明主降世,自当匡扶明主,为师并非那迂腐愚忠之人。”
三娘也笑道:“我看师傅也不是。”两个笑了一回,各自回席间安坐,当夜都是大醉了一场。
史进婚后,过了三日,三娘收到两封书信,一份是师娘寄顿来的,内里有师尊周侗言语,三娘看了后便将信函烧了。另一份是柴进书信,直说:高太尉派了京城卢虞侯、富安两个去沧州对付林冲,被林冲识破后,当场杀死差拨、卢虞候、富安等三人,放火沿烧大军草料场。那州尹大惊,随即押了公文帖,仰缉捕人员将带做公的,沿乡,历邑,道店,村坊,四处张挂,出三千贯信赏钱,捉拿正犯林冲。林冲撞回柴家庄后,庄客与了他柴进留书,林冲持了书信上了梁山去。
三娘看罢后,唏嘘一阵,看来师兄这星命之数还当真难改,便想着先去梁山看望林冲。看看日头也回暖了,便与公孙胜商议了,两个打栓了包裹,三娘背上负了鸱吻刀,腰间挂了日月刀,公孙胜还是道士打扮,两个辞别王进、史进、朱武并一干头领,便取道往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