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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入东北角的林内,承景兀自紧追不放,扈三娘也被追得心头怒火大炽,回头见承景赶上,三娘拔出腰间利刀,望左右两边碗口粗的树上便是接连几刀砍去。
刀光闪过,五棵小树应声落地,垒在一处,树冠繁茂,阻住了道路,承景赶上后,不知深浅,只得急勒住胯下战马。刚勒停那匹双翼千里马时,树垒那头连珠阶的飞来数枚拳头大小的石头,夹着劲风直奔面门而来,承景大惊之下,持鸱吻宝刀接连格挡,正手忙脚乱之时,只见一人一马从那树垒之上高高跃出,擦身而过。
承景不及阻拦,待得闪躲过石头之后,反手一刀砍去时,却砍了个空,只见那狡猾的宋将已经策马远去,承景扭头再要追时,那可恶的宋将也是沿路斩断不少树枝拦阻,看也追不上了,偌大的林中只留下她那银铃般的声音:“兀那夏奴贼将,慢慢在林中玩耍吧,我不奉陪了。”
承景大怒,一路砍断树枝后方才出得树林来,再看时三娘已经走得没影了。承景打马回到宗谷宋军大营前看时,只见跟随自己而来的十余名亲卫都被王进等人杀死在当场,宋军大营寨门紧闭。承景更怒,上前去喝骂时,却被一阵神臂弓弩射了回来,更是恨得牙槽尽皆咬碎。没奈何时,承景只得转回夏军大营去了。
从这日开始,承景天天带人来到宋营前指明要教扈三娘出来厮杀,三娘也出去应战过几次,但换了几件兵刃都敌不过承景那口宝刀,具是战了数十合之后,兵刃被削断,三娘就只得回阵。
到得第十天上,承景还来叫阵,三娘正与王进等一众延安府军将畅说军旅事,听得又来叫阵,三娘也被这狗皮膏药惹烦了,但却苦无法敌他那柄宝刀。
三娘正烦恼时,军将中闪出一人来道:“不知官人可会使得锥锤枪?”看那人时,七尺以上身材,面皮有麻,鼻子上一条大路,一身宋军铠甲,倒也精神。
王进却认出此人来,对三娘道:“此人名唤汤隆,浑身有麻点,人都叫做金钱豹子。其父便是原暖泉寨汤知寨,因为打铁上,遭际老种经略相公帐前叙用。近年他父亲在任上亡故,为师补了他父亲的缺,看他使得好枪棒,便教在寨中听用。此人贪赌,一身家当倒是倒了个清空,寨中无人不是他债主。不过此人兵刃上见识倒好,打铁的本事更好,三娘可先听他主意。”
三娘便上前请教,却见汤隆将出两把古怪兵刃来,这两把兵刃似长枪,但枪尖七寸处却是一方四棱八角锤。汤隆道:“日前看了几次官人与那夏将厮杀,那夏将宝刀锋锐无匹,非得百锻钢好刀不能匹敌,但营中也无家什,打造不得那百锻钢刀。因此小人便想了这般兵刃出来,这些天小人锻了火来,加生铁将这两把锥枪骨朵造大,防他那宝刀砍削枪头七寸处,只是不知官人可会使得。”
三娘一听便知妙用所在,大喜之下道:“锥枪自然会用。”取了那两柄锥锤枪试了几个路数,笑道:“这番定教那贼厮鸟有来无回!”
当下三娘谢了汤隆,提了两柄四棱八角锥锤枪出阵。这次与以往不同,扈三娘到了阵前,也不忙着厮杀,看着承景皱眉道:“与你斗了多日,先说个姓名来!”
承景大怒道:“首次交手时,俺问了你姓名,你这厮却不等我通名便杀将过来,这时又问什么?”
扈三娘撇撇嘴道:“当时不听你姓名,只是想着几枪便将你了账,也不用听。”
承景怒火大炽喝道:“那今日也不用讲!”三娘哼了一声道:“好稀罕么?我在宋营内早已听左右说过你的名字,不就是夏国第一勇士嵬名承景么?亏你还自诩第一勇士,只靠一口宝刀退敌,羞也不羞?!”
承景脸上微微一热,只道:“你们宋国但有什么宝贝兵刃时,亦可取来一战,敌不过宋国兵刃,我自无话。”
扈三娘呸了一声冷笑道:“你这人脸皮恁的厚。我再问你,你我分属敌国,阵仗厮杀分属平常,为何你整日只找我一人撕拼?是何道理?”
承景咬着钢牙怒道:“你这厮,杀我大将,害我亲兵,我夏人讲究有仇必报,定要找你出这口恶气。”
扈三娘一时无语起来,好嘛,本来是国仇军阵之事,眼下成了私人仇怨,这承景牛皮膏药着实讨厌,但也委实敬佩他这份毅力,当下喝道:“今日与你最后一战,不论胜负,明日你都不用来了。”
承景微微一愕道:“为何?”扈三娘道:“我要回中原去了,你再来也是找不到我的。”承景大怒道:“无耻小儿,斗不过我便想逃走,休想!”
当下承景催马来战,扈三娘将一双锤枪舞得密不透风,两人战在一处,也是斗了五十余合不分胜负。承景又取了鸱吻宝刀出来,但这次三娘兵刃乃是锤枪,见他刀来时,三娘便以厚实锤身相迎,果然如汤隆所料,那宝刀虽然锋锐,但也只能砍进锤身一半,并不能完全削断。三娘见了大喜,趁着锤身夹住宝刀时,另一只锤枪没头没脑的砸将过来。
承景心慌不已,只得弃了宝刀,将手中钢叉来抵敌。承景失了宝刀,心中散乱,招架数合之后,不防被三娘锤枪击中左肩,肩头吞甲兽登时被击得粉粹,左臂举不起来,承景大骇,转头便走。
三娘待要赶上结果这个讨厌的狗皮膏药时,却被承景百余名亲卫上前来拼死将承景抢回。扈三娘战败嵬名承景,得了鸱吻宝刀,得胜回营,宋营上下尽皆欢欣鼓舞,刘仲武又犒赏三军,大肆庆贺不提。三娘私下里又将出赏赐的金银谢了汤隆一回,着实结交了一番。
却说承景败阵回到大营,召来军医,卸甲查看伤势时,左上臂被打得骨折,只得将药石包了手臂掉于胸前将养。承景败阵,又失了夏王御赐宝刀,闷闷不乐起来,只在营中将息。
却说嵬名察哥与宋军在臧底河城对峙两月,已经是隆冬时节,只道宋兵已经罢战息兵,却不想刘仲武趁飞雪连天的日子,提带宋军三万大军悄然退去,王厚自领兵依旧守住宗谷大营,以为疑兵。
政和三年一月,童贯命大将刘法、刘仲武会合三路大宋西军十万人马,转而攻西夏仁多泉城,围攻三日,未能攻下。守城夏兵坚守待援,终因援兵未至而请降。刘法受其降而屠之,获首三千级,是为仁多泉之战。
察哥十余日后方得知宋军攻克仁多泉城,派遣援兵赶去时,宋军已经占据坚城固守,只得退而筑割牛城与宋军对峙。自此西夏与大宋继续展开筑城攻防战,直至宣和元年,西夏国力不支,方才求和罢兵,此乃后话。
却说刘仲武领三万宋军移兵时,张诚部宋军跟去了一半,王进部暖泉寨兵却未跟去,因此扈三娘与史进便留了下来陪伴王进左右。
史进在宋营中将息月余,得三娘看护照顾,背上箭创已然大好,师徒三个便在营中过了年来。夏军与宋军没了战事,只在那里相持,嵬名承景负伤又不来搦战,三娘顿觉无聊起来。这天盘算时日,从到延安府并在军中五月有余,左右也见识了真正的战阵,也得在军中历练了一番,三娘便来与史进商议,想到东京去寻访师傅周侗。
史进在军中也觉得发闷,又有王厚将令不许出营搦战,也想随师哥去东京走一遭,两个商议定后,便来与王进辞行。王进也爱惜两个徒儿,便将出赏赐的金银来赠与两个,三娘与史进坚辞不授。
这一日上,风雪过去,两人还了军中战马、盔甲、兵刃,三娘将青花甲、金雕弓依旧包了,将那口鸱吻宝刀挂在腰间,与史进做寻常打扮,结束停当,饱食一顿后,拜别王进,投代州雁门而去,打算经此回中原。
王进临别时却甚为古怪的携两人手道:“待得吃喜酒时,定要请为师前去。”史进却低下头去,扈三娘却爽朗一笑道:“师傅,你自个儿找个师娘才是正经的。”
王进瞪了三娘一眼后,相送出营。王进并一干亲厚将校送出十余里方回,自留王厚军中听用不提。
两人相伴赶路,免不得风餐露宿,晓行夜宿,行了月余的路后,这一日到了代州雁门地界。三娘与史进入了县城来看时,见这市井闹热,人烟辏集,车马骈驰,一百二十行经商买卖,诸物行货都有,端的整齐,虽然是个县治,胜如州府。想起塞下边关,军营阵前的那段时光,两人都觉彷如隔世一般。
寻个客店住下,两人洗去风沙尘土,饱食一顿酒肉后,两个来到街上闲逛。三娘见史进衣裳破旧,便拉着史进寻了间裁衣店,两个扯了十余尺布匹,各自做了三套新衣。
不一日,新衣做好,三娘与史进各自换了,正是人靠衣裳马靠鞍,新衣在身时,两个都更显精神来。
逗留了两日,史进催促上路,三娘却道:“又不赶什么事,不如一路游山玩水而去,听闻此处五台山是个好去处,但前去游览一番也是好的。”史进也是欢喜,两人问了道路,便投五台山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