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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十月,府上接连喜事临门,皇上封胤禛为雍亲王,并把圆明园正式赐予居住。此时,圆明园已修建完善,不再有施工的迹象了,反而是禛贝勒府升为雍亲王府要在规模、建制上有所提高,所以整个府上的人都要搬去了圆明园暂住。
胤禛本就给他自己取佛号为“圆明”,依他所言“圆”指个人品德圆满无缺,超越常人;“明”指政绩明光普照,完美明智。
皇上又御书“圆明园”三字匾额,从此那个胤禛的花园终于可以直呼为圆明园了。
重回圆明园,我真是百感交集,胤禛专门修了一个叫水木明瑟的地方,以扬州景致为主,有水有竹,还有个水力风扇。他还说这里让我住最好,有利于参禅悟道,更重要的是他希望能解我的思乡之情,我欣然接受了这个住处。
此处颇为隐秘,依旧是被一个湖隔着,与外界隔绝。只见林瑟瑟,水泠泠,溪风群籁动,山鸟一声鸣,借用佛家用语形容是:“斯时斯景谁图得,非色非空吟不成。”
至于之前那个岛,胤禛说也会留给我,只是暂时还没修好,当然,他还留着很多空地用于以后的建设。
目前胤禛除了住我这边,还会住在朗吟阁,那边是他会客和处理公务的地方,当然我是去不得的。
他的其她妻妾也都靠近那边住着,正好与我这边有一水之隔。自从入住这里,我感觉心情清爽许多,有时可以登山涉水,有时可以湖上泛舟,总之乐得似神仙。
虽然水木明瑟的风景很美,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但事实是这里的景致总是让我联想起江宁织造行宫里我住的地方,以至经常回忆起玉蓉小姐的生活。
每当看到竹林,我会想起在竹下焚香弹琴,看到流水,我会想起花落水流红,看到桃花落地,我总会想起那些葬花的日子,总之处处都留着回忆。
而这些回忆对我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以至于我绝大部分都在屋内睡觉。好在不出门可以看不见,于是我做起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文人。
胤禛偶尔会过来看我,他好像很忙的样子,十三也经常过来,总之我一问胤禛在哪,他们保准是在一起。
眼看着读的书是越来越多了,我也变得越来越小家碧玉了。
今年冬天来得尤为早,外边的水都已结冰,终于不用再听流水声。我披上斗篷,出门踏雪,现在是十二月,听苏儿说十三今天去谒陵了。
我边走边问:“那他的膝盖能走动路么?”苏儿紧着摇头。
我知道自从那年湿邪入腿,十三走路一直都不太方便,总是犯病,老也不见好,这一年下来,他还总是往这园子跑,也不在家歇着,真是让人担心。
我的脚踩在雪地里,感受那份沉重和吃力,体会着他腿上的艰辛,想着想着,我走的更快了。
再回头望去,雪地里留下我深深的脚印,而我内心的愧疚也此留在了上边。
“格格你等会儿我!”苏儿上气不接下气的走过来,我站住,笑着扶住她。
马上要过年了,园子里好像很热闹,远处听到锣鼓声。
我侧耳听着,只听苏儿说是福晋要在园子里摆戏台子,王爷已经准了,现在她们正在张罗呢。
我侧着头望向那边,只见,天边一只孤雁在飞,叫过几声隐没在山后。
“你说咱们能去么?”我低声问她。
“这要看王爷答不答应了。”苏儿的声音很脆弱。
“包在我身上,保证让咱们看到戏。”我志在必得的笑着,一路往回跑,后边的苏儿又是在边喊边追。
而我心下已定,这一次我一定要坐在大庭广众面前!
我打扮成一个小厮的模样,一身男装,外带一顶小帽,元宵节的那一身还真是派上用场了。
出了门,我便低头朝那个朗吟阁走去。在园子里住的人都比较自由,只是去我那是被禁止而已,至于我出来可是没人拦我。
一路上弯弯绕绕的总算走到了,还没到门口,我就听到有交谈声,再一看原来是几个女人,但我都不认识,可是看她们穿着不俗,我心下想应该是胤禛的福晋们。
这是我没有料到的,可是事情已经如此了,还是小心为妙的好,于是我低头走上前,打千道:“几位主子吉祥,奴才是十三阿哥府上的,有要事找王爷。”我压低声音,粗声喊道。
“哦,原来是十三府上的啊,王爷在里边,你进去吧。”一个女人回答了我。
然而,还没等我起身,却听王爷喊了声:“你们都下去吧。”那几个女人很快都退了出去,我仍旧在门外走廊上跪着。
“你怎么还不进来,还要本王请你么?”王爷大声说道。
我于是抬头看四周的确无人,这才站起来,大步走了进去。一进屋,便见胤禛正在书桌前低着头写字。于是,我躬身走了进去,跪在了他桌前给他请了安。
“什么事,赶紧说。”他有些不耐烦。
“十三阿格说月底要来园子听戏,想问具体日期?”我依旧用公鸭嗓子说话。
“这事我还要问过福晋才知道,你回去候着,日子定了,我会差人过去送信。”他语气淡淡的说道。
“十三阿哥还想知道钱格格是否能来听戏。”我有些忍不住要笑了。
这次他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起身走了过来,我越发把头贴在了地上。
“她不能来,但是你能来。”他俯过身,用一只手把我的头抬了起来,我顿时笑开了花。
“你这眉毛怎弄得粗粗的。”胤禛用手指摸了一下我的眉,然后,他看到手指居然黑了。
“别动。”我拿起手绢给他擦拭手指,他沉默着任我擦。
“是墨,不要弄脏了手。”我很认真的把他的手指擦干净了,只见他嘴角笑着说道:“鬼丫头,刚才吓到我了。”他握住我的手说。
“我觉得好玩而已,更何况也没人认得出我来,我这身打扮如何,可以去看戏吧。”我笑着说道,他随即把我拉着站起来。
“还好,不过到时候,你要和十三坐在一起才行”胤禛很认真的说。
“那苏儿呢?”我随即问他。
“她免了吧,让她留在那边好了。”他甩开袖子又坐回到椅子上。
“还缺她一个么,让她也这么打扮不成么。”我娇滴滴的说,他没有再回答,又开始写起来。
“你可以回去了,路上小心。”他平静的说道,低头继续忙碌,不再看我。
真是个喜怒无常的家伙,我跺了下脚走了。
一路上我心里很是不踏实,毕竟我是答应了苏儿的,可是现在怎么回去交差啊。
我烦闷的把帽子摘下来了,徜徉在回去的路上。这条路上很少有人,因为去我那边的人有数,然而,我却看到远远走过来一个人。
随着越来越近,我看清楚了他的脸,我顺势带上了帽子,低下头,打算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可是刚走过去,在我庆幸没被他认出来的时候,却被他突然叫住。
“站住,我好像认识你。”真是够了,竟然被他发现了,我深吸了口气,转过身。
“没错,贝子爷的确认得我。”我笑着摘下帽子给他行了一个绅士礼,随即把帽子扣于胸前。
“天哪,你这是什么打扮啊,还有你的脸。”十四一脸惊异的走近了我。
“那日不辞而别,我很抱歉。”我笑着说。
“哪里话,我事后还担心你呢,不过现在看你好端端的,我就放心了。”他依旧皱眉看我的脸,我有些不好意思。
“这是我化的妆,您别再看了。”我干脆别过头。
“哈哈,可是我很想看呀。”十四调侃道。
“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贝子爷帮忙。”我试探的说,
“你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做得到都行。”既然他如此热心,我也不客气了。
“这月底,园子里要摆戏台,唱大戏,你可否来捧场呢?”我先引君入瓮。
“这事嘛,我可以直接和四哥说,他一定不会反对的。”亲兄弟就是明断事。
“那不差多带一人了吧。”我谨慎的问道,见他眼睛里一亮道:“是你么?”
他还真是想得美,不过也是,如果我跟着十三,那十三带着她的福晋,十四难道不打算带福晋。
“不会不方便么?”我疑惑,
“不会,我一直都是独来独往。”他脱口而出。
“那好吧,就这么说定了,还是在这里见!记着别跟你四哥说起我,再见了。”我说完,转身走了。
“知道了,不见不散。”只听后边的小傻瓜喊着,我心里的计谋得逞了。
看戏的日子原本是定在除夕的,却是提前了两天,为的是要与皇太后的大寿错开。苏儿问我是否能一起去看戏,我连说放心,但是并没有告诉他见过十四贝子的事。我正要用这件事证明我心里的一些疑惑,一些我一直想不明白的事。
日子说来也快,这天早上,我一大早起来开始打扮。苏儿说她穿着宫女服就行了,我没反对,自顾选着衣服,穿什么好呢,最终我还是套上了那套男装。
装扮完毕后,我拉着苏儿一起朝戏台那边走着,走到一半,我突然说我有东西落下了,要回去取,让她先走。
苏儿迟疑了片刻,没有跟来。而我早已经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回到房里,我抓紧换了衣服,挑了套青白相间的汉服,又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插了一个吊坠的簪子,整体效果简单大方。
我又披了件连帽红色白边斗篷,把帽子一戴便朝门外走去。等到我走到时,十四已经站在那里等我了,他穿的竟然是白色袍子配红色披风,我心里暗笑我们这算是情侣装么,他一见我就笑了起来,我也付之一笑。
“还是这样的你看着顺眼啊!”他打量着我,满意的说道。
“走吧,别错过了好戏。”于是我们并肩朝戏台走去。
眼下等着我的将不仅仅只是好戏那么简单,我暗笑。
戏园子真是好热闹,戏台很大,看台也很大,像个大剧院。戏台是专门在室内搭建的,所以保暖效果很好,可是我们还是每人一个手炉。
我和十四可以说是最后才到场的,只听小厮报了名号,看台上的人几乎都回头看我们。
我小声说:“你还真有魅力。”转瞬微笑着面对大家。
谁知十四竟贴近我耳畔说:“谁也比不过你有魅力。”
望着大家都很吃惊的表情,我眨巴几下眼,仍旧微笑着。却见一双冰冷的眼光扫过来,并排着的是疑惑的目光,胤禛和十三赫然坐于最前排,胤禛左侧坐得应该是他的嫡福晋,兆佳氏坐在十三右侧,四个人齐刷刷的看着我俩。
我深吸一口气,对十四说:“我们坐到哪里好呢?总不能这么站着吧。”
十四指向第二排的两个空座说:“去那吧,应该是留给我的。”
我低头和他朝那边走去,刚才我用余光瞄苏儿,她已经坐在了兆佳氏的右边,的右边,而中间的那空位,恐怕是留给我的。
我不去看她,眼神黯然,其实我如此做的初衷是想看苏儿是不是已经知道我和胤禛说过要和十三一起来看戏的事,可看来一切已经一目了然,苏儿是胤禛的耳报神,她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奴婢。
演出的戏我并不了解,不过我身旁有个戏痴替我介绍了。他说台上演的都是《牡丹亭》里的折子戏。最先演的是《游园》,讲得是一个深居闺阁的千金小姐杜丽娘思春、怨春的内心世界。
我听着戏,突然感觉这戏好像听过,只因我的头一阵、阵开始疼。好在很快到了下一场《夜奔》,一个叫林冲的男子在空荡荡的舞台上惶惶奔走。黑夜中的遥山近水、偏野荒村都由人物在表演里带出。真可谓情景交融,余味绵长。
十四在我耳畔说:“那个人是我!”我听了不禁笑了,他还真是自恋,十四见我笑了,他也笑了。
在我们相视而笑的时候,我看到胤禛侧了一下脸,十三叹了口气,但我依旧笑着。
还记得大学时看电影,前边的一对情侣由始至终做着亲昵的动作,而我和同学还是可以平心静气的看电影,所以说眼下对我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不过到这个朝代那可真是与众不同了。
台上接着演到了《肃苑》,说的是杜丽娘意欲游园,让春香吩咐花郎清扫花园。春香对《毛诗》的议论以及与陈最良围绕有无必要游春的对话让我感觉很闷,我不禁拿起茶水喝了一口,仅是这么一个小动作,前排的人都动了动。
待到演《劝农》时,我差点要睡着了,好在我被十四推了推,我勉强睁开眼睛。
“有好戏看了。”十四朝我眨了眨眼,我立刻来了精神。
正如他所言,之后的几个曲目的确好看,可是我要看到的戏早已经看完了,一切皆已无趣了。
眼看着戏要结束散场,我提议先走,十四很乐意的奉陪,于是我们起身,先离开了戏园。
在我们离开之时,我的身后又是被扫射了一遍,怎么没见过世面的人竟然这么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