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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英其实心里对这个小了她好几岁的弟弟,还是有点怕的。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家老爹尽管很疼她,可完全不知道女儿家的那点弯弯绕绕,又加上公事繁忙,每天待在家里时间还没待在衙门里时间多。
屠家的管家忠厚老实,请的奶娘忠厚老实,照看的丫鬟婆子无一不忠厚老实。
这么忠厚老实,在屠浩看来完全是邪道!姑娘忠厚老实,嫁到婆家去得被欺负成啥样?必须雄起!必须精明!必须经济独立!必须自强自立!
屠浩三岁拿书,四岁习字,五岁就接管了屠英的教育工作。
这年代的女孩儿提倡无才便是德,不是士族,家中连识几个大字的男丁都不多见。屠英是屠夫子的女儿,这才拿了本《三字经》开蒙,再多的也就没有了。甚至连《三字经》的意思,屠英也只是一知半解,字也写不好。
像她这般出身的姑娘,等再大一点,家里管家的嫡母会教着认账本。当然,认账本什么的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绣嫁妆,嫁衣、盖头、枕巾、被面等等,绣工出色全是面子。
屠英是七岁开蒙,一本《三字经》断断续续教了一年多。不是屠英笨,而是没人重视。女孩儿能识字,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了。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又贪玩,一来二去的能学到什么,可想而知。
等到屠浩重执教鞭的时候,屠英差不多已经把所学的忘光了。学一本《三字经》,屠浩直接抽断了三把戒尺。等到《百家姓》和《千字文》搬上教案的时候,屠浩直接让人削了一千一百把戒尺,山高地堆在书房。
“一本《三字经》抽断三把。是不是准备《百家姓》抽断一百把,《千字文》抽断一千把?”
可想而知,屠浩这个弟弟进入教学模式之后,在屠英的心里留下的印象有多鬼畜了。
屠英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她每周都要上外公家习武。
叶家人丁兴旺,在府中开蒙的小萝卜头一堆一堆的。人家学的什么,屠英知道,羡慕的要死。认个字、背个书就行了,外加一周三篇大字,那简直就不是个事儿!
她呢?每天早上,她爹起来上朝,她就得起来练武,一直到天蒙蒙亮,才有点时间洗漱早餐。稍事休息之后,她就得开始上课。最开始是算学和国学,后来就渐渐杂了。一些工事农学类的书,也渐渐摆上了教案,反倒是国学渐渐淡出了视线。
屠浩教学极严,但也极生动有趣。就拿工事农学类的书,他有时候会弄到模型,有条件的会带屠英去看实物,有时候他索性会推翻书里面的理论,或者直接提出自己的想法,并想方设法去实现。
这让屠英觉得自己是在陪弟弟玩耍,而不是在念书。
相对的,屠浩对一些女孩子的分内事,倒不是很看重。
女红,只要会基础的缝补就行了,反倒是因为刺绣容易伤眼,他一直严格控制。家里请了绣娘要来干嘛的?
中馈,烟熏火燎重油烟的,能烧个饭炒两个菜就行了。家里请了厨娘要来干嘛的?
什么事都你做了,让下人做什么?
屠浩教屠英管理的第一课,就是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管家旁听。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现在的屠府,人人拿着高工资,绝对傲视京城各路府宅下人的收入。若是做出点业绩,姑娘少爷还会发额外的红包,指不定就能顶上一整年的收入。
那个被少爷从牢里捞出来的文医生,不就是因为研制出了一方那什么消炎药,直接给包了个一百贯的大红包!
乖乖,一百贯!那得花多久啊,能买多少东西啊?田地都能置办好些了!
那什么红包啊,直接是装了箱子抬的!一箱子抬不动,分了好几箱呢!
屠浩听屠英说外公带他出去玩,心里明白了几分,问:“没说带你一起?”
屠英摇了摇头:“没呢!我下午还要写大字。”她忙得很,没空陪着小弟玩耍。
屠浩肯定了心里的想法,跑去跟老爹汇报。
屠老爹比他那是聪明不知道多少倍,直接就拍了拍他的头:“去吧。说话自己留点分寸。”
屠浩就颠颠儿地走了。他外公家的马车已经等在外面,一路溜达出了城,到了沁水河畔。
这地方阳春三月的时候,是踏青胜地,各种才子吟诗佳人娇笑。
可现在正值酷暑正午,别说人了,连只蚂蚱都没有,到真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河边亭子下,一个中老年壮汉是他外公,一个中青年书生不认识,剩下就是他。左近方圆数百米内,一目了然,连只猫都猫不住。
这地方只适合春天用来放纸鸢,绝对不用担心放到树上。
马车将屠浩送到地头就撤了。
屠浩钻进亭子,先是恭恭敬敬地给外公行了个礼,然后等着外公给他介绍长辈。
这年头有一点灰常好,长辈第一次见晚辈,都会给见面礼。可惜他出去的机会还没有屠英多,这方面的收入一直少的可怜。
中青年书生面貌英挺,原本是英雄侠客的正直长相,可生了一双桃花眼,那就只能说是风流才子。
中青年风流才子自称是他爹的同门师弟,让他叫师叔,师叔姓章。
屠浩口中见过章师叔,心里直翻白眼,你直说自己是当今皇帝老子不就行了?他过世的爷爷当过帝师,论理这辈分确实没错。可这身份,半遮半掩地真是别扭。
或许是这天气实在热得很,屠浩的岁数又小,三个人也没浪费多少开场白,认了人之后,就直接开门见山。
叶老将军拿了个木盒子出来,打开,里面是一封封的药包:“小耗子,今天找你来是为了这个。”
章师叔轻笑两声:“小耗子,你爹怎么给你取这小名?”
屠浩:他这是被皇帝老子嘲笑了吗?真是三生有幸!
叶老将军咳嗽了一声:“这小名是老臣取的。”这有啥好笑的?
一开楼直接歪掉,索性屠浩没准备在这儿耗时间,赶紧正楼:“文医生偶尔弄出来的消炎药,姐姐说叶家习武的人多,容易受伤,炎症发起来不好办,就给送来了。外公,用着不好吗?”
什么炎症发起来不好办,那是要人命!习武受个伤算什么,关键是军队!每年有多少士兵没有死于战场,而是死于炎症?
叶老将军拿到药包的时候,手都在抖,不敢相信这种对军队来说不亚于救命仙丹的药,竟然是自己的小外孙女随便放在食盒里就拎了过来的。
叶老将军也不管是真是假,当下把外孙女的食盒给没收了。当天屠英没吃上点心,回家饿得嗷嗷叫。
时隔多日,叶老将军的声音还有一分激动:“小耗子,这药方、这药方……”
屠浩对外公饿了屠英一顿点心,心里有点小疙瘩:“哦,这药用着不好吗?”
章师叔眼看着叶外公已经没用了,自己上马,严肃脸道:“这药很好。”
屠浩点点头:“哦。有用就好。那我把药方抄下来给您。”
叶外公和章师叔没料到事情那么容易,两张老脸有些红,有点像骗孩子糖吃,不对,这根本就是骗小孩儿!骗小孩儿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问题是这小孩儿的爹十分不好惹啊。
屠浩一眼就看透了两个老家伙的算盘,好歹算是自家长辈,递过一把梯子:“外公,入秋了带我去打兔子呗!”
叶外公使劲揉了揉屠浩的小脑袋,大笑道:“带你姐去还差不多,带你?别被兔子打了!”
屠浩大怒:他还不至于那么差劲!
章师叔赶紧道:“要打兔子还不容易?师叔城外有一处茶庄,里面兔子多的是。拿去玩。”
拿、去、玩?这是送给他的意思吗?而且送他东西的人是皇帝啊皇帝!皇帝的茶庄那叫皇庄,出产的茶叶是御用的贡茶啊!就是普通茶叶,在现在这个年代,那也是民生用品,几乎等同于盐,特别特别贵。
这手笔有点大,会不会烫手?
屠浩不喜欢欠人,研好墨,抄完了药方,攥着笔杆子瞅一眼叶外公,又瞅一眼章师叔。
章师叔看着小孩有意思,直接问:“小耗子是不是有别的事情想说的?”
屠浩略纠结:“我想请外公和师叔到庄子上避暑,可想到两位长辈都忙,恐怕没时间。”他忽然一拍手掌,“要不外婆和婶子来庄上住两天?不是我说,我那小庄子可好了,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章师叔看着小孩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好玩极了,一点都不像他那几个儿子女儿,丁点大就摆出一张少年老成的脸,他想逗都逗不起来。万一逗哭了,他还得被他老婆家暴。
他这个当皇帝的,当得真心酸。
想到他家里将门出身的凶悍婆娘,章师叔痛快点头:“行,回头就让你婶子收拾东西,到你庄子上避暑去。”
叶外公略凌乱,什么婶子?那是皇后娘娘啊喂!不过皇帝都答应了,他这个当臣下的,只能回去让自家老太太收拾包袱。
他想到家里一窝子孙,只有自家老太太才镇得住。老太太一出门,那就是一窝悍匪!叶外公头都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