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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款名为纸甲的新型甲胄,单论防御力只比水手们日常穿着的布衣略强一些,战场上的流矢不能直接贯穿数十层海浮木纸叠压制成的甲片,防御效果也仅此而已。
宽度为两指的纸甲甲片连缀在棉袄状的丝绸底衬上,最外层包覆着一层丝绸,做工和材料略微再讲究一些的军官用纸甲则会在胸甲部分镶嵌整块的涂漆皮甲和少量的金属甲片,也不过是在卖相方面比较好一些,实际的防御性能相差无几。对于海战中极少派上用场的铠甲,这种防御力已然十分可观了,真要坚持穿上全钢板甲,或是金属锁子甲,会妨碍到行动不说,一旦失足坠海那就彻底没救了,考虑综合性能的话还及不上纸甲叫人安心呢!
“喂,没听到陛下的话吗?把你们的纸甲都穿上,不怕死的混蛋早点自己跳下去,不要连累到其他人。”
除却在底舱工作的少数水手不需要穿着纸甲,在上甲板、主甲板活动,以及隶属于陆战队的成员此时都在同伴的协助下将甲胄穿戴整齐。虽说宽大肥厚又不大合身的纸甲确实令人行动不便,不过回想起前不久从甲板掉下去的那些同伴,这么点小小的不便也就不算什么了。
“所有人瞪大眼睛给我仔细盯着,发现了异常情况立即报告。”
听到船长恶狠狠地下达命令,水手们有气无力地回答说道:
“是的,长官!”
死亡之海的自然光照条件极差,任凭视力再好的人也甭想看清楚百米开外如篮球大小的物体,在这种地方寻找未知线索,本质上说跟大半夜闭着眼睛在小黑屋里瞎摸没啥两样。
船长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问题是想离开这鬼地方也得国王陛下点头不可,于是他索性凑过来帮助罗正道出谋划策,指着藏宝图上的一处标记说道:
“陛下,这符号是什么含义?”
罗正道抬眼扫视着四外光线黯淡的以太海,叹息说道:
“不知道,像是某种提示。”
的确,这个形似太阳的圆形图案,四周有放射形线条,随便叫个小朋友来看,估计答案都跟太阳脱不开关系,罗正道却不觉得事情会如此单纯。
符号和密码从最初开始就是一对孪生子,具有概括性的符号,本身就是一种对信息进行加密的绝好手段。类似旧世界的古代文献,许多内容是用符号和隐语写成的,尤其是类似西方炼金术和东方道教炼丹术之类的深奥知识,传承自不同源流的持有者刻意采用差异化的符号记录方式,以至于人家把全本资料摆在外行人面前任其观看也无望解开谜题。那些喜欢yy穿越到古代钻山洞捡秘笈,一朝成为高手大杀四方的小白们可以歇了,别说相对大众化的隐秘知识是用隐语写成的,最核心的部分为防万一,干脆不立文字,全凭口传心授。
不客气地讲,如果没师父指点引领你进门,光是看秘笈自修,练一个死一个,那是不足为奇。梅超风还算是名师教出来的弟子,拿到高深秘笈一样抓瞎,愣是把九阴神爪练成九阴白骨爪,这就是个好例子。
那些自负聪明的家伙如果不愿意拜师,非得自己在家闭门造车生啃秘笈,倘若练不出什么名堂,那还算是走了狗运,真的摸着点门道,回头不是把自己练死,那一定就是练残了。
“这些线条一共是十二根……”
在旧世界有句话叫作数字是上帝创世的工具,姑且不说这话会否过于西方中心化,如果要解析宇宙构成的法则,不应用到数学工具那就只能是空对空的哲学空谈,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只有数学公式能确切地告诉凡人们,究竟在什么条件下,这个世界会发生不可思议的变化,像是那个最著名的质能方程E=mc2,开启了人类通向核能时代的大门,直接把蘑菇弹这种凶残绝伦的灭世大杀器从宇宙囚笼中放了出来。
听到船长的话,罗正道忽然有所触动,他把藏宝图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吩咐说道:
“来人,拿火把过来。”
这时候,半透明的羊皮纸在从背面投射过来的摇曳火光照耀下,赫然出现了细微的明暗变化,睁大眼睛的罗正道全神贯注地瞧了好一会,终于如愿看到了他所期待的内容,不禁松了一口气,随后他把抬起的双臂放下,招呼部下说道:
“你们几个过来。”
“陛下!”
成竹在胸的罗正道语气很笃定,说道:
“待会按照顺时针方向……唉,算了,按我指的方向走。”
“是的,国王陛下。”
“升帆喽!”
“呼啦啦……”
在玛那之风吹拂下,只悬挂了上桅帆的扬威号此时以与它装载上千人的庞大船体完全不符的轻快节奏移动着,在罗正道的指挥调度下,这条战舰沿着一条假想中的弧线开始向前航行。
心里不托底的船长看着战舰在加速航行,他没忍住询问说道:
“陛下,我们在寻找什么?”
“别说话,继续往前开。”
平常时候罗正道不把脸拉下来,他是个挺好说话的人,端架子更多是给别人看的。没法子,这是旧世界打下的文化印迹,不是脱胎换骨式的思想转变,一个人很难从骨子里把这些印迹清除掉。
现代社会讲究人人生而平等的理念,这已经成了维系社会公理正义的重要组成部分,不管是打着什么颜色旗帜的阵营,绝对没人敢公然跳出来唱反调否定这个理念的正确性。虽然大家也心知肚明,在台面下很多东西根本提不起来,只有戳在大楼门口的那对石狮子是清白的,但至少搁在明面上,没人敢二到跟这种政治上正确的事情顶牛。哪怕是那些富贵N代出身的金汤匙幸运儿,首先也得表示自己尊重这些理念才能混出个名堂,类似那种口无遮拦到大喊“你到底替谁说话”的1,我爹是谁谁的坑爹蠢货,就这水平要当个村干部都不够格啊!
见国王陛下这副跟别人欠了七位数赌债,并且打算跳楼赖账似的晚娘脸,再没眼力见的人也能品出些滋味了,船长摸了摸鼻子走开了,他觉得自己还是识相一点,闪到一旁凉快去比较好。
“噢,这是极光吗?”
旧世界的极光被普遍认为是太阳风与地磁场碰撞后,在极地附近形成的自然现象,此外也有非主流观点认为极光的成因与太阳无关,是地心能量释放的一种形式。考虑到在地震发生前,偶尔也会有异常地光之类的现象出现,一口咬死说这观点是扯淡,那也武断了一些。
这时,在扬威号附近出现的这些极光仿如一层薄纱,近得似乎触手可及,满目尽是迷离奇幻的线条变幻和色彩纷呈,纵然是最伟大的画家也不可能在调色板里弄出如此丰富多变的色彩。这场面恢弘壮丽到了极致,在迷幻般的朦胧中透出了一股子神秘气息,目睹了这个如梦似幻的梦境反倒令探险者们有种后背冒冷汗的恐惧感。
须知,世界上的事物危险性往往是与其醒目与否直接挂钩的因果关系,正如那些色泽艳丽的蛇类毒性就会越强一样,大自然所创造的美景背后,大多数时候都隐藏着使人不寒而栗的浓烈杀机。
“是花香啊!这是我故乡的紫菊的味道。”
“不对,这是肉香,是烤肉。”
“你们在说什么,这是最上等的安汶熏香才会有的兰花香气。”
“别吵了,这是幻觉。”
陡然一声断喝把手下们吓了一跳,罗正道把话说得如此笃定,那是因为他刚刚嗅到了昔日母亲做出的家常菜味道。虽没有美食家那种刁钻古怪的舌头和鼻子,这滋味他总不至于弄错了,既然不可能是真的,那排除了所有其他可能自然就只剩下一个真相了。
意犹未尽的罗正道没停下,继续喊道:
“所有人戴上过滤口罩,没有口罩的用水浸湿衣服捂住口鼻。”
幻觉不仅局限于视觉和听觉,嗅觉和味觉也是一样的,反倒制造触觉幻象更困难一些,此时听到罗正道大叫大嚷地提醒,甲板上的水手们各自忙活起来,可算是把这些诡异气味隔绝了。
“国王陛下,那边好像有什么。”
“我们再靠近一些。”
罗正道说得轻松,听到这命令,水手们吓得手脚冰凉,他们连忙劝阻说道:
“不行啊!陛下,再往前就掉下去了。”
虽然罗正道不觉得这是自寻死路,好歹他也得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于是他停顿了片刻后,又补充说道:
“……尽量靠得近一些。”
“是!”
“右舵五!”
“转向五,打右舵!”
随着战舰靠近了稀薄粒子区,木构船体发出吱吱嘎嘎的怪异声响,紧随其后,扬威号的右舷一下倾斜了十五度,在甲板上的人们已经立足不稳,水手们大声吆喝着把自己固定在船体的某个部位上。穿在身上的海浮木纸甲虽然能让他们落海后停留在海平面深度,不会坠落到深不可测的深海界面,然而,扬威号能否来得及派出舢板把他们救捞起来,这事可就说不准了。
在这个紧要关头,船长站了出来,振臂呼喊说道:
“大家不要慌乱,水手待在自己的岗位上,我们要让船随着以太潜流航行。”
事实上,倾斜在以太空洞边缘的扬威号已经开始一圈一圈地缓慢打转,这艘战舰正在以太潜流推动下逐步向下移动位置。类似这种随时可能一头栽进无底深渊的感觉太糟糕了,哪怕是那些在战场上英勇无畏的战士也禁不住惊恐万分,他们的上下牙齿开始打架,发出渗人的咯咯声,毕竟这是人力所无法抗拒的恐怖自然力,体会着这份命运不由自身掌握的无力感,甚至比起随时可能来临的生命危险更令这些纵横七海的弄潮儿感到难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