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雪苑暗凝香(一)

海飘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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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初三,皇帝密信其四子突厥大汗阿史那撒鲁尔。随即,玉门关再次开关,突厥与中土互相打开了大门,百年丝路终于复兴,在阿米尔叶护的帮助下,君氏在弓月城开设了第一家西域分号,首开丝茶业务。因其发明的茶砖,易于西域各国装卸,运输方便,且易于保存,大受各游牧民族百姓的欢迎,生意日渐兴隆。

    八月初四,齐放虎着一张俊脸,再一次孤孤单单地从大理跑货归来,回到了西枫苑。众人也不敢多言,知道他又没劝回卜香凝,可谁叫圣上指给他一个厉害媳妇呢。

    八月初五,上颁旨,天下既定,冗余军人集中发军费路资,遣回家中,同家人团聚。

    八月初十,上命紫微舍人君氏制铁锅模子,即日颁诏于天下,退伍兵士及百姓一应缴纳家中闲置武器,凡缴纳者皆以铁锅按数易之,意取起灶生火,安居乐业,表示太平时代的到来。众百姓排长龙以换得大铁锅背上,欢欢喜喜地回家了。

    天下既定,诸多繁文缛节,每日里还有小山堆似的海内外奏折等着皇帝批阅,众人担心皇帝“压力山大”,不免需要多一些“后宫娱乐”。东贤王与安年公主便抓住这个机会,网罗天下美人献于宫内,以求媚于上,加上收复天下时所得窦氏降妃,张之严所献东吴美女等诸美盈宫,个个楚腰婀娜,姣美温驯,沉鱼落雁,雪肤花貌的,精明了一辈子的皇帝也眼花缭乱起来,晚年便有了诸多年轻娇媚的内宠,不免冷落了皇贵妃。

    皇贵妃心中甚妒,遂擅寻借口赐死众美人,宫中诸美人甚惧之,多交结诸长子,或巴结皇贵妃以自固,唯皇后为旧宗氏所累兼无所出,鲜有攀附者。

    锦绣常以汉中王之名邀圣上连着数日宴乐达至天明,朝臣不满者,谓皇贵妃以惑圣心。

    由是,便在元昌二年下半年,朝中诸子争相投靠,“贵女朋争”无意间抬头。晋王素知皇帝不喜人争位,更不喜人结朋设党的,便不奉事诸妃嫔,严禁家臣为其保举太子之位,亦数拒锦绣的内庭密召,以避众论。时值宜宾黄河决堤,便以修栈黄河为名,携家臣王妃远避太子位争。皇贵妃乃迁怒之,命诸妃嫔、家臣争誉汉中王,而短北晋王、东贤王、南嘉郡王甚众,皇帝却不甚在意,多一笑置之。

    九月初九,重阳节日,皇帝为了提高办事效率,特准年满二十岁,有军功的原氏宗亲开设天策府,可公开自行招纳舍人、谋臣,是故,南嘉郡王、宁康郡王,及北晋王皆开天策府。北晋王府遂纳十八学士,各种异能舍人不绝。后世的史学家们猜测,极有可能太祖皇帝也是为了锻炼各位亲王、郡王的政治能力,并从中观察哪一个更能继任大塬天子。

    且说太子位久空,朝中多有揣圣意者,皇贵妃及东贤王暗使羽下群臣在朝堂建言早日立储,以绝后患。窦周降臣钱宜进封都察御史,暗投安年公主,欲说同僚朱迎九,奈朱迎九已拜锦皇贵妃,进封大理寺卿。

    九月初十,钱宜进忽在朝堂上进言请立嫡长子东贤王,上默然退朝,不置可否。九月二十,钱宜进提请泰山封禅,上准之。钱宜进又问及东贤王与上同行,始测圣心,上不语。

    朱迎九又上表宜请汉中王同行,上霍然起身,大不悦:“朕心中有数,尔等及尔等背后的主子,欲窥太子位久矣,朕早有遗诏藏于原氏金簋之中,不肯显露端倪,免使群情有所窥伺,此正朕爱护之心也。”

    众臣吓得列跪于朝堂。

    皇帝非常严肃地从宝座上下来,大声教育众臣:“盖一立太子,众见神器有属,幻起百端。弟兄既多猜嫌,宵小且从而揣测,其懦者逢迎以陷于非,其强者设机媒孽以诬其过,往往酿成祸变,遂致父子之间,慈孝两亏,家国大计,转滋罅隙,非国家之福,召乱起衅,多由于此,此诚国基方立,百废待兴,百姓疲累,将士乏喘,断不可明立太子。1”

    皇帝严厉斥责了朱迎九、钱宜进二人,“离间父子、惑断国家,若再滋事,朕必降罪,断不宽贷。”并且降了二人品级半级,罚薪半年。

    为此皇帝疏远了锦绣一段时间,又让南嘉郡王代表他出使辽国——年轻的大塬朝另一个强大而可怕的邻居。于是,双辉东贵楼的宴乐声偃旗息鼓了一阵,长安陷入了平静的忙作,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腊月。

    转眼,长安又迎来了银装素裹的雪季,整个紫栖宫仿佛变成了琉璃世界,众贵族变着法子赏梅踏雪。

    腊月初八,南嘉郡王出使辽国胜利归朝,辽国正与突厥一争西域之位,宋明磊以出色的辩才,说服辽国皇帝,同意不再骚扰山海关,双方在关口互市,带回一堆辽国皇帝送的“东北三宝”。

    黄河冰封,正好歇工,众工人回家过年,我同非白从黄河宜宾的工地回到西枫苑给皇帝贺年。

    戴着雪貂帽的韩修竹早已领着西枫苑众人在莫愁湖畔前来欢迎,金龙破冰翻腾,神鹤雪前起舞,西枫苑上下喜气洋洋。韩修竹还是按老规矩,在赏心阁置宴,为我们接风洗尘。

    席间,非白又同十八学士侃侃而谈,聊些我们不在时的朝堂大事。非白向来喜我坐在身边,我便拿着针线盒坐在碧纱橱内,同小玉、薇薇还有姽婳她们一起纳鞋底。

    有一学士说起圣上最近因不悦皇贵妃干涉朝事,远皇贵妃,总携南嘉郡王及安年公主、东贤王及新妃乔氏夜游太液池,吟诗对画,听曲赏戏,好像是要亲自为东贤王同南嘉郡王之间避嫌,又有分别培养儿子儿媳、女儿女婿感情的意思。

    可惜东贤王甚不领情,当着皇帝老爹的面同乔氏也非常冷淡,也巧那长安名旦东哥儿,经常进宫唱戏,扮相俊美赛女子,甚仰慕东贤王,不知是为了气南嘉郡王,还是真喜欢上了这东哥儿,抑或是讨厌乔氏,每日下了朝,东贤王同这东哥儿日日出没风流之所,闹得满城风雨,倒像是破罐子破摔。

    乔氏常常跑回乔万那里哭诉,乔万便到皇帝皇贵妃那里哭诉,皇帝私底下在崇元殿训斥了东贤王几句,可东贤王仍我行我素。后来,皇帝实在忍无可忍,宣旨东贤王晨昏定省也省了,见都不想见。

    最近东贤王似又有悔意,同那东哥儿之间消停了一会儿,这会儿又不知道哪里寻来一块上好的红玉扇坠子,巴巴地要送给南嘉郡王。

    大伙笑了一阵,皆笑说风月情事多余恨。

    似是将散之际,韩修竹倒是想起一件事来。内帏传来消息,近日皇帝在梅苑小筑散步时,在梅花林下遇见了一位年略长的美人儿,不巧乃是窦英华当年极宠爱的宣贵妃。据史庆陪说,那女子的神情同孝贤皇后倒有些相似,皇帝当夜便破例宠幸了,第二日破格封了宣贵人,皇贵妃大不悦。

    非白端着茶盅的手一凝,往碧纱橱里瞧了一眼,我们都停下了手,只听非白淡淡道:“这事儿有些蹊跷,还得着人多打听打听。”

    腊月初八,鹅毛大雪好歹止了,金轮普照下,碧空万里,如宝石清澄,西枫苑里早已是璀璨的琉璃世界,一派洁白静谧,映着怒放的红梅,如染胭脂,分外夺目绚烂多姿。

    正值朝假,西枫苑诸人无事,便在梅苑里扫雪,看今年的大雪甚是晶莹剔透,大伙便提议比赛堆雪人玩儿。正巧勤忠侯素辉夫妇也过来问安,便加入我们。大伙分成两队,我与非白各领一队,青媚、吴如涂、银奔、金灿子、韦虎、露珠、素辉归非白管,我队有齐放、小玉、姽婳、薇薇、法舟、敏卿、玉流云,新媳妇儿原丹珠也加入我队。

    非白笑着提议,既是比赛,必得有些赌注才有趣。到底是读书人出身的踏雪公子,很风雅地提议输的队伍连首诗。在场众人大部分是武人,听到作诗便一脸黑线,连青媚也呆呆地望了一阵天。我便义气地说若作不出诗的,一人赔上二吊钱,不管输赢,都拿出来晚上打围炉喝酒,不够的我添上,众人立刻拥护,屏除杂念地投入到艺术创作中。非白的凤目便似笑非笑地向我瞟来,我对他咧着嘴耸了耸肩。

    我们以梅林道为界,裁判团由韩先生担任,非白带人在左,我带人在右,一个时辰后,我们最先完工,拍拍手,扬扬得意地领先参观了白方这边。却见非白带人堆了一堆飞天,全是雪雕精品,婀娜多姿,衣袂当风,面容全是我浅笑的样子,十分传神动人,众人都感动得说不出话来。正当我感动得要落泪时,非白十分浪漫地心生向往,要看看我堆的“非白像”,结果全是一堆兔斯基,小细胳膊小细腿地顶着硕大的脑袋,拿两小短树枝做眼睛,造型各异,夸张诙谐,完全打破了浪漫感人的气氛,木方自然知道堆的是什么主题,都憋着笑,不好意思说出来。白方众人则愕然地猜来猜去,不知所以,有人猜是只调皮的猫,有人猜是个金甲神人。

    还是韩先生聪明,居然看得出来这是一只兔子,还帮我们解了围,叹道:晋王所堆乃是九天仙子嫦娥下凡,我堆的必是常伴嫦娥左右的玉兔,可见晋王夫妇二人心有灵犀一点通啊。众人方感慨地叫好。素辉感性地说道:“这玉兔没鼻子没嘴巴的,咋这么撩人呢?”

    非白似是信以为真,凤目潋滟生姿,一个劲地含情凝望着我,我却大囧地扯红了脸,不过,韩先生判定非白那边赢了。

    于是,木方代表,素有文才的齐放先代表我方,占了一句五言:

    幽树落经年,冰波出碧潭。

    花容纤体瘦,顾盼望君怜。

    孤艳晴空外,临水一枝寒。

    众人叫好,当然不懂的也跟着叫好。

    非白点头赞道:“仲书的诗文恁是别致,‘幽树落经年’一句,虽有些萧瑟意境,不得志的幽情,却正是为了衬着末句一路铺垫下来,一朝‘孤艳晴空外’,顿觉回肠荡气。”

    小放笑着谢过晋王,我甚觉得意,不想非白又加了一句,“难怪父皇总说,仲书流于商贾实在可惜了。”

    哎呀,原非白这小子是明着面想挖人啊。我便重重一咳,众人笑了起来,非白也听出来了,便笑着怂恿我也来作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