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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更,双更,俺是双更)
风收雨歇,天光破云。
晨曦倾洒在石板路上。昨夜风雨大作,但是中间夹杂着的爆炸声和厮杀声却是根本遮掩不住的,还有那黑夜中腾起的阵阵火光以及尚未天亮便不断从韩园飞驰而出的马车。
周围的人家都是紧闭大门,生怕殃及池鱼。
就在韩园外面的大街上,尽是全身披挂的士卒严加防守,骏马嘶鸣,片刻功夫就会有一队骑兵在韩园外的大街巷中缓缓走过,马上骑兵目光凛然,手按刀柄,时刻散发出来的杀气甚至还有那衣甲上没有清洗的血迹,让偶尔有胆量上街的人也下意识的远远躲开。
这些骑兵以及那些步卒和平江府中百姓常常见到的吊儿郎当的厢军、乡兵有很大不同,这些大宋将士身形笔直的站在那里,目不斜视,手中刀枪尽是光亮。
而就在两侧高墙上,也有手持劲弩的士卒来回巡逻。
两匹快马从远处飞驰而来,自从昨夜事起之后,平江府各处城门都已经封闭,只留下作为角门和水门的盘门依旧开放,饶是如此,盘门上下也是士卒云集,想要进出城池需要受到倍加严厉的盘查,甚至大队人马还需要知府开具的路条。
这个时候能够骑着快马而来的,想必也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人。
两名骑士在韩园前停下,大步上前,前面一人一身灰袍,其貌不扬,但是举手投足之间却有些和他这文士打扮格格不入,而另外一人则是身形瘦削,皮肤黝黑,江南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是常年在水上讨生活的人。
对于这两个人的出现,门口百战都将士并没有阻拦,甚至百战都副都指挥使吴楚材已经早早的站在门口,见到两人前来,当即一拱手:“可是东方来客?”
“正是,在下李长惜。”灰袍人不卑不亢的拱手一笑,“听闻使君一战定平江,正逢嘉兴府事了,便急匆匆赶过来拜见。”
吴楚材了头,他加入天武军之后,在黄州崭露头角,被叶应武强行拉扯【∑【∑【∑【∑,尽了百战都,对于叶应武派人经略毗罗耶岛的事情也隐隐有所耳闻,确实不知道虚实,而现在真的来了两个东面客人,吴楚材便知道这些私下里的流传想必都是真的了。
只不过他是使君最信任的亲卫将领,就算知道了也不能大肆张扬。使君将他简拔于草莽微末,对于叶应武,他很是感激,也有着深深的报效之情,事实证明百战都能够在关键时刻杀入镇江府,救下叶应武,和吴楚材当时的统领有着很大关系。
“使君尚且在休息,还请二位稍候片刻。”吴楚材轻声道,“昨夜大战,使君殚精竭虑,我等几名属下于心不忍,便没有打扰使君的清梦,还请两位谅解。”
李叹笑着了头:“没有什么急事,等等也好。早就听闻韩园景色独立于无数府邸,今日能够前来一观,倒也算是此生有幸了,某便在这韩园中走走,此间防守责任重大,就不劳烦将军了。”
吴楚材了头,这韩园现在里里外外都是百战都精锐,李叹他们不过两个人也翻不起什么波浪:“使君现在在翠玲珑休息,两位只要避开就好了。请自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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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风,你混账,老不死的,放开老子!”叶应武高呼一声,猛地坐起来,衣服已经湿透。
徐徐的凉风从窗户缝隙当中迎面吹拂,叶应武打了一个寒战,方才喘着气稳定下来,梦里面那一场血腥拼杀,仿佛就真的是在梦里一般。自己还活着。
听到叶应武的呼喊,晕晕沉沉已经伏在床沿上睡着了的杨絮同样是一下子坐了起来,哭笑不得的看着叶应武:“使君,已经是白天了,昨夜厮杀,结束了,就别再骂二叔了,好么?”
叶应武揉了揉鼓胀的太阳穴:“梦一场,只是大梦一场昨天夜里最后发生了什么?扬风好大的本事,竟然都敢对着某下手,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杨絮轻笑着拿着锦帕抹去叶应武额角的汗珠:“什么杨风长杨风短的,那可是妾身的二叔,使君莫要叫差了。”
看着眉角暗藏风情的杨絮,叶应武轻轻摇了摇头,这个上马制得住敌人,下马制得住男人的杨絮,还真的不好拾掇,如果不是家中后宅现在空虚,恐怕这样一个姑娘弄回去非得炸了不可。
见到叶应武若有所思的没有话,杨絮手下的动作渐渐慢了,看着叶应武很郑重的轻声道:“昨天夜里,二叔的托付,使君现在尚且记得么?”
叶应武一怔,转而爽朗一笑:“某要是想要赖账的话,恐怕你二叔非得提着刀杀上门来不可!”
杨絮松了一口气,随手放下锦帕:“昨天夜里百战都终究还是赶到了,内外皇城司还有那些厢军都已经被斩杀干净,外面正在紧急修缮院落,二叔和江都统带着人前去府衙,盯着王安鹤让他发布命令,封闭各处城门,搜查窜逃的皇城司。”
“廖莹中没有抓到?”叶应武心中顿时明白三分,若是廖莹中抓到了,其余皇城司的鱼虾没有必要这样兴师动众。
“昨夜廖莹中从后院高墙外面现身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看到他。”杨絮苦笑道,“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平日里只是躲在后面出谋划策的人,现在找遍了平江府却是连个人影都没有,看来原来低估他了。”
叶应武的脸色有些沉重:“原来却是看他了,还道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只会纸上谈兵的书生,现在来看此人甚至要胜过翁应龙一筹,昨夜平江府六扇门险些全军覆没,都是此人居中策划的功劳。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出城!”
杨絮了头:“使君,你现在太疲惫了,还是再休息一会儿的好。惠娘妹妹刚刚去煲汤了,想来过一会儿就会送来的。”
“她没走?”叶应武楞然,“不是王安鹤已经回去了么?”
苦笑一声,杨絮避开叶应武诧异的目光:“明明是你害人不浅。这一对儿父女心有间隙,又怎么肯一起走?还不知道能不能和解呢。更何况对于王安鹤来,自家女儿在这里,一来不用担心皇城司会背地里下黑手,二来也可以作为人质让杨风和江铁安心,又何乐而不为。”
叶应武顿时无言以对,良久之后叹息一声:“某先出去看看。”
“妾身服侍使君更衣。”杨絮急忙站起来。
外面风吹竹叶,沙沙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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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白靴,腰悬佩剑,叶应武缓缓地在翠玲珑前路上走着,地上有些血迹尚且没有清洗干净,而就在不远处,原本白色的高墙,已经有半面染上鲜血,只能再粉刷一遍。
甚至还有散落的箭矢没有捡起。
至于那些被震天雷爆炸掀起的青砖、炸断的翠竹,七横八竖倒在地上,一片狼藉。但是急匆匆来往的士卒都是面露喜色,看到叶应武缓步而来,更是毕恭毕敬的停下来行礼。
这风雨中一战,终究是他们赢了。
前方看山楼上有两道身影伫立,正对着前方指指,叶应武微微一怔,心头旋即一震。而看山楼上两人也看到了这位缓步而来的年轻男子,哪里还敢犹豫,急匆匆的从看山楼上走下来。
迎面的中年男子依旧是那一身打扮,毫不起眼的灰色布袍已经有些陈旧,混在人堆中绝对看不出来,而他身后的瘦削男子更是向一个土生土长的渔夫,泯然众人。
“属下李叹、张贵,见过使君!”两人也顾不上地面潮湿,同时单膝跪地,抱拳道。
正是被叶应武派到千里之外经营后路毗罗耶岛的李叹和张贵,一个是东极岛上的贼寇军师,一个是大江上绿林好汉,而现在一起在自己前方,恭敬参见,让叶应武有一种恍惚的错觉。
“可是嘉兴府尚且顺利?”见到李叹和张贵,叶应武心中一直牵挂着的嘉兴府等其他州府和皇城司的战斗再一次浮上心头,不过既然他们两个喜气洋洋的过来,想来是获胜了。
李叹了头:“嘉兴府皇城司已经被绞杀干净,不过几艘战船为了掩护岸上弟兄,也不得不暴露自身,没有想到那廖莹中好大的能耐,竟然连水师都调动了,不过最后终究还是将追兵都甩开了。若是他们有能耐追到东极岛,那就真的让它们有来无回!”
“都是汉家江南儿郎,没有必要如此凶残。”叶应武摇头叮嘱,“以后若是能够将这些水师收归麾下,不失为一大助力。”
李叹虽然不认可大宋王朝,但是对于这些华夏同宗的子民还是没有什么恶意的,见到叶应武这么吩咐,也是笑道:“还请使君方向,属下所统领儿郎向来就算扰袭沿海,也未曾做过屠杀百姓的事情,今日使君叮嘱,更会加倍心。”
叶应武对于李叹的保证不可置否,反正李叹现在手中的士卒兵分三路,白怒涛、张贵、王达各自统领一路,其中倒是有两路是自己的麾下将领,倒也不会担心他不听从命令。
“长惜,你来得正好,”叶应武沉思片刻,看向李叹,“想来这平江府当中的情况长惜也有所耳闻,廖莹中若是从平江府安然无事的离开,未来必然还是心腹大患。现在平江府中诸人,江铁和吴楚材尚且年轻气盛,杨老统领又是为人谨慎,真正能够统筹大局的除了长惜,却是无人。此间事情,还需要多多拜托长惜。“
对于李叹的聪明才智,叶应武虽然知道他一直在刻意隐藏,但是凭借着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中年书生能够在东极岛海贼窝中呼风唤雨,便知道这绝对不是等闲之辈,现在整个平江府除了自己亲自上阵,能够靠得住的智囊就只有李叹了。
李叹看向叶应武,叶应武当着自己的面评城中天武军人物,他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是看到叶应武眼眸当中的真诚的时候,已经见惯了阴谋和风雨的李叹,心中却是莫名一动,当即不再犹豫:“属下领命,必当不负所托。”
叶应武了头:“此事不能拖得太久,就算是毫无头绪,在今天黄昏落日之前,也要打开城门,任由人来往,否则这江南重镇非得瘫痪不可。长惜肩上责任重大,拿着某得令牌,速速去吧。”
李叹轻轻吸了一口凉气,平江府确实是江南重镇,但是这也意味着城池广阔,想要在这城中用多半天的时间抓住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不过叶应武看上去也是没有别的人可以选择,只能让自己放手一搏,想来就算是真的抓不住那也没有办法什么。
或许就在此时此刻,廖莹中已经混出城去了。
不过李叹还是毕恭毕敬的接过叶应武手中的令牌,转身而去。叶应武冲着张贵使了一个眼色:“张将军也去吧,有一个人是一个人。”
还在犹豫的张贵也不再迟疑,冲着叶应武微一头,急忙跟上去了。叶应武这也是让他帮助李叹,毕竟李叹并不是允文允武,而且有着张贵在一侧,也可以避免李叹做出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
毕竟对于李叹,叶应武总感觉自己还没有将他牢牢地掌控在手里,或许是因为此人确实也很是聪明,让叶应武总有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也应物不惜将张贵这员忠心无二的悍将也派到毗罗耶岛上去。
看来等到襄阳一战过后,自己还是有必要去毗罗耶岛上走一趟的,这毕竟是自己苦心经营的后路,也是朝野倾轧失败之后自己能够选择的避风港。
甚至叶应武有心想要在毗罗耶岛上建设各种工坊,并且将毗罗耶岛作为跳板进一步掌控南海,将之作为资源丰富的后方基地。毕竟在通山县当中的工坊实在是太了,至少现在还不足以支撑整个天武军的火器消耗,而且这都是遮遮掩掩的偷偷生产,若是被贾似道发现了或者掌握到什么切实证据,又是一条死罪。
就连天武军的人数,也早早的超出了编制,只不过在各处将领拥兵自重的南宋,这还算不上什么,往往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毕竟还需要他们抵挡北方的蒙古铁骑。
前路漫漫,依旧坎坷很多。叶应武在晨曦中伸了一个懒腰,轻轻舒了一口气。
丝丝缕缕的晨光透过竹叶枝条,洒在他的脸上。
很是温暖,晨曦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