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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这张老脸,至此是真的没地放了,
我深吸一口气:“真的假的?”
“骗你干嘛?你又是哭又是闹的,说什么这个世界没有人要你,你妈你哥都恨你入骨,珊珊变了个人似的,你本来以为何孟言是救命稻草,最后才发现他是座逃不掉的冰山,等着你这艘一叶扁舟撞上去然后淹没。”
我喝多了的时候还能说这么文艺的比喻呢?我不禁在心里暗暗肯定了自己,真是中文系的好学生,奖学金发给我都天经地义。
荔枝明显也这么认为:“我当时和我哥听得一愣一愣的,你这喝多了,还能即兴写诗呢?”
“别扯这些,”我打了她一下,“然后呢?怎么扯到……扯到……”我还有些不好意思,清清嗓子,“让你哥……娶我上面的。”
“然后我哥就说,他要你,世界不要你,他要你……”正说着,荔枝手机响起来,她示意我紧声,那酥酥麻麻的声音一开口,我就猜到对面是冯安洋,“对对对,我已经出门了……嗯呐,不见不散哦,么么哒!”
挂断电话,她拍了拍我的肩:“好了姐姐,不和你说了,后面的你问我哥吧,我要去我家安洋哥哥约会了。”
安洋哥哥,说我肉麻,她自己明明更肉麻好么?我抖上三抖,还没从这股子肉麻劲里出来,荔枝已经跳下床没了身影。
不一会儿,楼下传出来宋西辞的声音:“你上哪去?”
荔枝答道:“我嫂子说想和你独处,让我赶快滚!”
我心里真是哔了狗,恨不得立刻蹿下喽冲荔枝喊声“滚”。
虽然荔枝说了很多,但我还是想不起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呆坐在床上,等着宋西辞敲门,却迟迟没有。最后我自己穿上衣服下了楼,他在餐桌前津津有味地吃东西,看到我抬头扫了一眼,淡淡道:“终于饿了啊?我还以为你要在楼上待到修仙成佛呢!”
他不说我还没感觉,他这一提,我摸摸肚子,还真有几分饿。
“和咱妹妹在房间里聊什么?”宋西辞看了眼手表,“从早上聊到现在,也是可以。罢了罢了,嫂子有心事和小姑子说,我是插不了嘴咯。”
宋西辞大抵以为我一早醒了,和荔枝说话直到现在,他真是太不了解我,也太不了解他自己妹妹了。说起来荔枝还该谢我,要不是我醒过来冲她大叫,她也许到现在还在那睡得跟猪一样呢,让鬼和冯安洋约会去吧!
说起来,我困惑道:“荔枝为什么和我一张床?”
“你以为我想?”宋西辞睥睨着我,竟然难得地有几分害羞。
我眨巴眨巴眼睛:“你……什么意思啊?”
“昨晚也不知道是谁,跟树獭似的粘我身上,都把你扔床上了,还死搂着我不让走!”宋西辞说着说着居然可怜巴巴撅起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跟我说你不能走,你不能不要我,你说好了要娶我,你不能反悔!我就说好好好,我娶你,明天就领证。你说不行,现在就领证……”
这越说越扯了,后面的我是不信了,我立刻叫停他:“宋总您先打住,我要是真说了这种话,那都是酒后醉话,您别往心里去,忘了就好。”
“酒后那叫醉话么!”他挑着眉笑起来,“那叫真言。”
宋西辞描述起昨晚的事情比荔枝还要绘声绘色,两个人也真不愧是兄妹,一个把我比作猴子,一个把我说成树獭。
宋西辞说他把自己把持不住,硬是把我手扒拉开,给我丢床上锁上门走了。结果不过十分钟他回来看,我已经从床上栽倒了地下。他把我抱回床上,我不到五分钟又翻到了地下。
他倒是想看着我一宿,但如他所言,毕竟孤男寡女,我喝了酒,又是深夜,人都比较容易冲动,万一真发生些什么我不想发生的事情,天一亮也不太好。没办法,宋西辞只好召唤来荔枝,荔枝虽然千万个不愿,还是在宋西辞“不看我明天就把你送回家和咱妈住”的威胁下同意下来,然后在我脚边睡了一晚上。
她荔枝大小姐何时受过这等委屈,缩人家脚边睡觉,今天白天还差点被我当死变态给踹下去。
我想想也是好笑,不知道为什么,同样是上层社会的有钱人,这一家总是莫名地逗逼而接地气。
宋西辞说完的时候也正好吃完了盘中餐,看看外面正烈的日头,他擦了把嘴,一脸严肃道:“好了现在天亮了,你换身衣服,咱俩去领证吧?”
“领啥证?”
“结婚证啊!”宋西辞说起来毫不含糊,“我都答应你今天白天去和你领证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不能食言啊。走走走,司机都在门口等着呢。”
我听这话脑子都放空了,吴愉啊吴愉,你这人酒品真这么烂么?喝多了酒还可以逼别人娶你回家的?
“宋总,我求求您食言吧,我昨天真是醉话,您……”
宋西辞突然严肃起来,声音低沉道:“那何孟言的仇,你还想报么?”
他这句话,莫名扎了心。
“你那个小侄子,真的很可爱。我陪他玩过,我给他买最好的冰淇淋,陪他去最贵的俱乐部玩玩具,他都不喜欢。我就问他到底想要什么,他说他想要姑姑,他想姑姑开开心心。那孩子和我说,你们都瞒着他,但是他知道,他可能就要死了。他还说他爸爸是个混蛋,欺负姑姑,压榨姑姑,本来他以为,只要等到自己长大,就可以保护妈妈和姑姑,但是……”宋西辞的神色也赶上起来,“但是他还那么年轻,那么稚嫩,就再也长不大了。”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要提康康的事情!宋西辞的声音在这种时候柔软而富有感染力,我鼻子不自觉地酸起来。
“吴愉你想一想,为什么他长不大了?他本来还有机会的!北京有这么好的医疗条件,我又那么有钱,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救他!这孩子不应该死,他是一个完全无辜的人!”
“都怪我……都是我不对,我不该把他卷进来!”我不禁喃喃自语道。
“对!你说得对,就是都怪你,都是你不对!”宋西辞指着我,义正言辞道,“孩子做错了什么?他不就是有一个你这样的姑姑么!他死了,他躺在病床上,挣扎着等待着何孟言的造血干细胞,最后绝望地等到死。这一切不就是拜何孟言所赐么?他害死了你的侄子,害死了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你的孩子!你就为了你那些小情小爱,为了何孟言偶尔的恩惠,为了妇人之仁,继续和他纠缠不休!吴愉你觉得你对得起谁?”
宋西辞第一次骂我,真的,他过去要不和我开玩笑,要不温柔地哄哄我。第一次,他这么严厉地指着我鼻子骂。偏偏他还骂得那么对,骂得那么好,让我根本无法反驳,也不想反驳。
“你别说这个世界都不要你,你家里人不要你,你朋友不要你,何孟言也不要你!你家人凭什么要你?你侄子因为何孟言死了,你却只会和何孟言谈情说爱,他们还只是不要你,没砍死你就说明你是亲生的!”
“别说了……”我叫住他,“别说了,求求你。”
“好,我不说。”没想到,宋西辞真的就此打住,“你不想听,我就不说。本来就是你求得我,让我帮你报仇。既然你现在不想了,我也不强求你。我不会逼你和我结婚,还是那句话,一切我都让你自己选。”
我还想说些什么,蠕动着嘴唇不知说什么好的时候,宋西辞就又开口:“饿了吧,想吃点啥?”他语气还是那么平静而吊儿郎当,仿佛没有刚才那番义正言辞的指责。
“你能……”我低着头,几乎是哀求道,“带我去,你那时候带康康去的地方么?”
他停了三秒,点点头:“好。”
下午四点半的时候,我们到了他口中的那家高级俱乐部。是一个亲子俱乐部,门口停满豪车,里面聚集着一群孩子。有的是穿着高级定制西服的青年才俊,牵着自己一双四五岁的子女。有的则是朴素的保姆或者时尚的家庭教师,带孩子来这里玩。
我看着那些孩子,在各种玩具和设备面前穿梭的身影,耳边似乎还萦绕着康康的音容笑貌。以前他总是吵着要去游乐园,我妈嫌贵,五块钱的旋转木马都不愿意带他坐。好不容易他来到这种孩子的天堂,却不断追问着宋西辞姑姑在哪。这是个多好的孩子,怎么就……
“就是这。”宋西辞领着我坐在后面的休息室,“这里的冰淇淋都是用瑞士进口的奶油做的,就连点缀的巧克力也是比利时原装的。那时候,我就是带咱侄子来这里吃冰淇淋……”说着他冲店员要了一份樱花草莓刨冰,“孩子当时点的就是这个,你尝尝。”
我最喜欢吃草莓味的东西了,但我不知道,原来康康也喜欢。
“孩子那时候和我说,他姑姑最喜欢吃草莓味的东西了,他替你尝尝,看这家的好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