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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给我地址和车钥匙,何孟言坐在副驾驶上抱怨着今天视频会议的艰难。他说自己肋骨疼得厉害,好几次都想打断会议,但非得坚持着不可,毕竟这公司里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盼他能早日倒下。
我听他说了半路,然后问了句:“咱这是去哪?”
“扫墓啊。”他回答。
果然,他要带我见的,并不是一个生者。
我想到我曾看到的那则,关于何氏固业高层股东坠楼身亡的新闻。如果我没有猜错,我们今天要去见的,正是这位。
只是这时我还不知道,二十年的跨度,非但没有将当年的死亡抹去,反而是一场暗战的发生,一个家庭的纠缠……
见到墓碑主人的名字前,我们先遇到了一个人。她轮椅上的身影消瘦而落寞,一个人静静坐在墓碑前,平静得如同空中飞舞着的纸灰。
我和何孟言都一下认出来她,我二人相识一望,他先开的口:“我姐每年来的都比我早。”
距离那墓碑还有一段距离,我们并不想现在打破滕思芸的追缅,于是干脆驻足停了一会儿。
我问何孟言:“这是……?“
“这是我母亲的墓碑。”他没有兜圈子,“二十年前,我母亲高空坠楼,警方判定是个意外。”
一般话说到这里,我都直觉背后会另有隐情。
果然,何孟言道:“只有我们一家人知道,这个世上没有那么多意外。”
我没有追问,他们何家的故事,在这里说上一天可能都说不完。
我二人无言站立时,滕思芸挪动着轮椅,一回头看到了我们俩,她做了个手势,竟然是示意我二人过去。
我搀着腿脚极其不灵便的何孟言,磕磕碰碰挪到滕思芸身旁。这时我才看清墓碑上的名字和人像,碑上刻着一行字“爱妻滕青青”。上面的照片已经不甚清晰,但看得出是一个不过三十来岁的少妇,雍容华贵,十分美丽。
如此看来,这块墓碑是何老爷子给立的,而何孟言的母亲和滕思芸一样,正是姓滕。这么说来就有些怪了,之前周医生透露过二人是同父异母的姐弟,但看今天这个情势,无疑滕青青就是滕思芸和何孟言共同的母亲。
不待我想明白,滕思芸先发了话:“没事了?”
我和何孟言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一句慰问的话。何孟言点点头:“挺好的,没什么事了。”
“我还以为你今天终于不用来了呢。”紧跟其后的这句,就刻薄了很多。
何孟言并不在意,反而惨然一笑:“我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就可以直接地下相见,省掉跑这一趟了。”
滕思芸没再说话。
空气又静了下来,许久何孟言才道:“我知道你恨我,觉得二十年前,是我害死了妈。我也恨自己,每一天都很恨,如果可以的话,我宁可当年掉下去的是我。但是没有如果,你再恨我,你也是何家的人,你不能签离婚协议。”
“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最后一句吧?”滕思芸不屑地抬起头,“一旦我和卢川离婚,我名下的股权就会有一半转移到他手上,那对你,小何总,可是天大的威胁。你怎么可能允许有人撼动你的地位呢?所以你扣下我签好的协议书,不让我见卢川,还编个弥天大谎,说当年的车祸使卢川一手设计。你这么用心良苦,不过是为了那百分之五都不到的股权,不是么?”
何孟言苦苦解释道:“卢川要干的那不是人干的事。你知道他都做过什么,为了拿到自己想要的地皮,他挖过人家祖坟,强拆过精神病院,这次更是盯到孤儿院头上。他只要拿到这些股份,话语权变大,他能做出更不是人的事情!”
“那你呢!”滕思芸也紧紧相逼,“你就是人?你害死了自己亲生母亲,你这也是人做的事儿么!”
无疑,这句话击到了何孟言的痛点,甚至可以说是死穴。他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面容更是黯淡下去,找不到往日耀人的光彩。
这对亲姐弟之间的对话和往日一样,没有丝毫愉快的气氛。他们宛如一对仇敌,还是一对彼此了解彼此亲切地仇敌,因此他们知道对方的命门在哪,并且可以一击必中,最后两败俱伤。
滕思芸是周医生陪同来的,后来周医生接走了滕思芸,我搀走了何孟言。将何孟言扶上车之后,我在车旁和周医生聊了两句。
他说滕思芸一向如此,情绪起伏很大,容易激动,如果她说了我什么让我别往心里去。
我忧虑地回头看了眼车厢中何孟言的侧脸,真正受到伤害的人应该是他吧。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试图说这些缓和气氛的话,起初他也就嗯嗯啊啊地回应几句,到后来干脆一言不发。
最后我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问了好几遍,何孟言都不给我任何答复。
我这才看向他正坐着的身体,端庄而肃穆的西装中,那孱弱的身子微微倒向一侧,仔细看去,更是面色惨白,额头冰凉。
我心里暗叫不好,在大马路上不顾后方鸣笛转换方向开去了医院。
不是睡着,也不是后遗症,医生说,何孟言是活活疼晕过去的。
毕竟是车祸,造成了巨大冲击的车祸,人就算醒了过来,还是有一身不肯轻易愈合的伤。何况他上午在公司劳累,下午为了去拜祭而奔波,更是和滕思芸发生了摩擦。
我心里又悔又恨,人就在我旁边,没照顾好不说,竟然晕过去了我都不知道。
何孟言很久都没有醒来,我特别担心,坐立不安。护士安慰我说人没事,这是睡过去了,可能有些累,所以睡得比较熟。还让我别在这来回走了,真的心里不舒服就出去找点事做。
我想也有道理,嘱托她人一醒过来就给我打电话,然后离开了医院。
我约见了祁律师,在何氏固业附近的一家咖啡馆。我特意开了何孟言的车去,为了宣告我和他的亲密关系,好让祁律师对珊珊的事情更上心一下。
果然,律师的细心让她注意到我开来的车。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她挂着职业的笑容,和我握手致意,然后问道:“吴小姐从哪里来?”说这话时,她一直盯着窗外何孟言的车。
“外面。”我含糊不清地回答,然后奔入正题,“祁律师,珊珊那个案子,现在怎么样了?”
“很不好。”她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些文件,“你可以看一下,齐东苏醒过来之后,非说是于珊珊小姐蓄意谋杀,还说是于小姐亲手对他动的刀子。”
我一听到齐东的名字就气不打一起出来,这个禽兽,那样欺负珊珊,现在还想嫁祸珊珊。我摊摊手,表示齐东这个言论是多么的可笑:“这不可能,珊珊连杀鸡都不敢。”
“我做律师很多年,绝大多数的杀人犯,生活中都是连鸡也不杀的人。”祁律师对我的论点提出反驳,“而且我见过于珊珊小姐一面,问了一些具体的情况。她也承认,她的确捅了齐东一刀。”
我还是不敢相信:“可是随浪不都承认了么,是他杀了东子。”
“你说的是董先生吧。”祁律师道,“董肖杰董先生,他的艺名叫随浪。”
我没想到,这个浪子还有一个“董小姐”这样滑稽的名字,但我现在没心情笑,我点了点头。
祁律师却摇了摇头:“我想,可能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现在据我们掌握到的资料,那把刀上不仅有董先生的指纹,也有于小姐的指纹,而且于小姐的指纹在下层。也就是说,是于小姐先碰了那把刀。”
“那也有可能是东子来之前,珊珊用那把刀切了水果啊。”
祁律师镇定地看着我:“吴小姐,你客观一点。”
她说的没错,我的情感和理智都无条件倾向于珊珊,要我相信是珊珊杀了人,还不如让我相信何孟言会娶我。
“我问了于小姐一些问题,根据我猜测,那天最有可能的情况,是董先生和齐东扭打在了一起,于小姐在情急之下误杀了齐东。当然,齐东没有死,所以最多只是重伤。之后于小姐和董先生都以为齐东死了,于是董先生选择为于小姐顶罪。”
顶罪,为一个连女朋友都不是的女人,顶杀人罪?
这太玄幻了,太言情了,太不合理了,我并不愿意相信。当然,我其实更不愿意相信的,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珊珊真给了东子一刀。这件事虽然大快人心,但为了这个人渣把自己赔进监狱,实在是太过不值。
我二人正交流着,医院的护士打来电话给我,说是何孟言醒了。
我和祁律师这次见面于是匆匆作结,临走的时候,祁律师又暗示了我一遍那个问题。我这次认真地想了想,说:“可以的话,我不希望珊珊有事。”
祁律师立刻会意,说了句明白。
我也是一个很残忍的人,这句话的意思无疑是,可以让随浪为了珊珊做出任何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