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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院子里都能听到扶苏以及王翦的呼喊声,方才院子里那种凝重的气氛顿时消散。
远处一个下人端着盘子正在朝着这个方向走来,神色恭敬无比。
他们早就是在来之前就知道了,今日府邸里面有贵客,乃是始皇帝陛下,大将军、丞相、以及长公子扶苏殿下、胡亥公子、将闾公子等。
所以,今日绝对不能够出现任何的差错。
否则就不是陈珂要收拾他们,而是这几位大佬要收拾他们了。
小心翼翼的将东西端到了这院落中,几個人坐在一张桌子上,王翦直接看向那盘子。
盘子是翠蓝色的,就像是湖泊中倒映着些许苍翠的松林一样,看起来让人觉着舒适无比。
而盘子中乘着的则是些棕色的的肉块,肉块上还躺着些许汁水,看起来非常美味。
当然——
不仅仅是看起来。
一股香味从盘子中传来,味道传到坐在这里的众人鼻子里,刹那之间,方才所思考的所有东西都是消失了。
脑海中只剩下了面前的这一盘美味佳肴。
嬴政手中拿着筷子(古称「箸」),看着放在桌子中央的菜肴:“陈珂,这表示你之前所说的「红烧肉」?”
他砸了咂嘴:“怎么感觉比之前的味道更加鲜美了?”
嬴政并不是没有吃过红烧肉,相反,在陈珂捣鼓出来这个东西的时候,食物的方子就是已经到了嬴政的手上。
而且还是陈珂主动送过去的。
但嬴政就是觉着,这次的红烧肉比之前的都要鲜美一些。
陈珂并没有犹疑:“陛下,您忘记了么?”
“冯使令从西域带回来了一批香料,那批香料的质量比之前送到大秦来的香料要上乘不少。”
“用起来也是更好了,所以味道可能就比之前强了不少。”
陈珂的话合情合理,嬴政微微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原来如此。”
他眯着眼睛说道:“你之前所用的香料,不是朕赏赐给你的么?”
“而那些香料竟然没有这一批好么?”
嬴政的声音中带着意味深长以及些许薄怒:“看来,西域进贡来的东西,并不是最好的。”
“他们在欺骗朕。”
他的声音趋于平和,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感觉自己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因为他们感受到了一股强有力的杀气!
嬴政在愤怒。
而这愤怒是在场所有人都能理解的。
主辱臣死。
王翦当即站了起来,杀气沸腾的说道:“西域胆敢做出来这样子的事情,是在欺我大秦无人么?”
他横眉怒指,须发皆张:“陛下,臣请令,诛讨西域!”
李斯低着头一言不发,心里却是在盘算着若是想要诛讨西域,需要多少物资粮草,而大秦如今又是有多少。
这一场战役是否会让大秦陷入困境。
而扶苏、胡亥、将闾三兄弟则是坐在那里,脸上同样带着愤怒,将闾更是说道:“父皇。”
“儿臣,请命。”
将闾的话不多,声音也是如同往日一般清冷,但却能够听出来其中的愤怒。
陈珂则是在吃着盘子中的食物,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
嬴政偏过头,看向陈珂说道:“陈珂,你觉着呢?”
陈珂微微一笑说道:“陛下,这是一个好理由,也是一个合适的理由。”
“西域是我们必须要拿下来的地方,那里的地下埋藏着几乎与黄金等值的东西,甚至或许在某种程度来说,比黄金还要重要。”
他的声音幽幽的,冰冷的像是三千米深的海洋中的冰。
“但,现在不是征讨西域的合适机会。”
陈珂低下眼帘,看着自己盘子中的肉块:“陛下,正如这红烧肉一样。”
“此时的季节吃红烧肉其实已经是有些不合适的了,红烧肉上来之后若是不尽快的吃下去,就会变冷,上面的油脂也会冻结,冻结后红烧肉的味道至少是会下降一半。”
他感慨的说道:“所以,红烧肉要在合适的时候吃,这西域么,也是要在合适的时候征讨。”
嬴政抚掌大笑,脸上的愤怒尽数的退去,就想方才生气愤怒的不是他一样。
他只是笑眯眯的说道:“王老将军,坐吧坐吧。”
嬴政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入口中,仔细的品尝着:“这方才上桌,还未曾冷却的红烧肉,确实是别有一番滋味。”
“西域正如这桌子上的肉食一般,不必着急,总归是要被我们吃掉的。”
“而「香料」,正是其中的一味理由。”
“如同药方子一样,「香料」便是其中的药引子,只要药引子有了,那么什么时候使用这个药引子,为大秦熬一副汤药,那就是我们需要考虑的事情,也是我们掌控的事情了。”
王翦听完嬴政的话,没有丝毫忧郁,立刻坐了下来,筷子中也是夹了一块红烧肉仔细的品尝着。
“陛下说得对。”
而此时,不远处的下人还是在端着一个个的盘子过来,盘子中是一道道美味的菜肴。
第二道菜,是一道鱼。
盘中之鱼。
将盘子放好后,陈珂看着嬴政、王翦等人说道:“陛下、诸位,这便是新的菜了,名为「松鼠桂鱼」,吃着可口,算是一道非常不错的美味。”
“而且这鱼乃是现杀的,最大程度保留了它的鲜美。”
“在新春食用,象征着年年有余。”
..........
佳节片刻过,不知不觉中,时间一分一秒的就过去了。
天色逐渐黑了起来,而院落中的几个人从最开始的坐姿较为端庄,变成了现如今的随意。
嬴政靠在身后的垫子上,垫子是之前陈珂令人缝制的,这种靠垫就是用在这个时候的。
靠垫放在凭几上,凭几就像是一个栏杆一样的沙发,加上靠垫,整个人靠在那里,就什么都不想了。
陈珂半躺在凭几旁,不停的打着哈欠。
周围不断地有丝竹管乐声响起,这已经是他们吃的第二桌饭了,午膳用过了之后,几个人便在这陈珂的府邸中商谈、处理了一些政务。
晚上的时候,又是在陈珂府邸中用膳。
王翦感觉浑身上下都没有一点力气,只想靠在那里,没有丝毫形象的休息。
远处一人走了过来,正是黑冰台的顿若。
顿若看到院子里横七竖八躺着的几位大佬,心里虽然有些震惊和无奈,但脸上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只是走到了嬴政面前:“启禀陛下,黑冰台接到了两封来自蓬莱洲的信件,一封是以蓬莱洲官衙的名义给您的,另外一封似乎是给陈奉常的。”
嬴政闻言抬起眼帘,眼睛中带着好奇:“哦?”
“还有给陈珂的信?”
“拿来拿来。”
顿若当即上前,将信件递给了嬴政,陈珂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嬴政看着陈珂,又看了一眼在场的众人,笑着道:“来来来,我们来看看蓬莱洲的人都给陈珂这小子写了什么。”
而其他人也都好奇的围了过来,神色中都是带着好奇。
嬴政摊开信件,将信件放在桌子上,略过信件开头的问候,只是轻声的念着其中的一些句子。
“自月余前一别,蓬莱一向安好。”
“樊代署长多日勤勤恳恳,似乎并没有什么图谋,但学生总是心中有所忧虑,樊牧野所图或甚大,望总督指点。”
“总督临行前所交代的,关于制瓷厂、印刷厂之事,亦是交代完毕,正在实行当中,或明岁开春后可以落地执行。”
“事关制瓷厂、印刷厂等「厂长」一职,学生等于官衙召开蓬莱洲会议,决断后一致同意,将「厂长」此职位的定义以及品阶、人选等,呈报陛下、朝廷,令朝廷内外决断。”
“李信、王贲二位将军近些日子于蓬莱洲附近剿匪,蓬莱洲附近安定了许多,学生心中也是放心了。”
“田承、姜若昂二位总督于各自的郡内,学习临淄郡、蓬莱洲的一些事务,也是初步定下一些关于制瓷厂等事务。”
信件中很多是关于蓬莱洲发展、以及一些政务的。
嬴政略有些停顿,而后感慨的说道:“蓬莱洲虽然只是方才成立的一个机构,但看起来总觉着十分完善了。”
他看着一旁的陈珂说道:“蓬莱洲能够有今日,你的功劳居多。”
“能够将刚建立起来后,一塌糊涂,乱象丛生的蓬莱治理成这个样子,你的功劳已经足够了。”
嬴政略微的沉默了一瞬后说道:“蓬莱既然已经走向正轨,伱还要去蓬莱么?”
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询问的语气,王翦和李斯听了都是觉着心中有些羡慕了。
陛下何时这般跟他们商量过什么事情?
一般来讲,陛下所说的话,就是没有转回余地的,就是必须要执行的,陛下也不需要和任何人商量什么事情。
而今日,嬴政却是用商量的语气与陈珂说话。
这让王翦、李斯都是觉着有些羡慕了。
但也仅仅是羡慕而已,因为往往君上用这么和善语气的时候,背后都带着一些繁琐的问题。
比如现如今的陈珂。
始皇帝明显是不想让陈珂继续留在蓬莱洲,留在地方了,但是又有些犹豫,无法对陈珂的去留做出决断,所以才询问陈珂。
嬴政自己都无法决断的事情,陈珂若是做出无法领嬴政满意的决断,那么后果也是很严重的。
上位者的喜怒,就在一瞬间。
陈珂低着头,看着那信件。
方才嬴政未曾将信件念诵完毕,信件的最后,则是一些祝福的话语,很简单,很朴实。
「学生霍真霍实、下官管拙、下官樊牧野等,恭祝老师新春欢愉、万胜如意,平安顺遂。」
陈珂的手抚摸着面前的信件,心中有些感慨。
“陛下,既然蓬莱都是已经走向正轨了,臣便不再去往蓬莱了。”
陈珂的语气平静:“臣去往蓬莱最初的愿望,便是能够在地方实行一些变革,以一个地方验证一下臣的一些猜测和变法。”
“如今这些变法和猜测的可实用性既然已经验证了,那么便没有必要再去往地方了。”
陈珂看着嬴政说道:“臣便留在咸阳吧。”
低着头,看向手中的东西,陈珂的心里面其实是有些遗憾的,但是他却是真的不能去地方了。
因为什么呢?
因为他自己也发现了,去往地方后,他对地方的影响实在是太深了,这样不好,不管是对他自己也好,还是对大秦也好,甚至是对嬴政把控权力也好。
在合适的时候做合适的事情,这一向使陈珂的准则。
嬴政听闻陈珂的回答,喜笑颜开:“哈哈哈哈,好,好,好!”
他看着陈珂,颇为赞同的说道:“其实,正应该如此。”
“一些变法,完全可以让地方的郡守、县令盯着,有通判在,即便是他们想要做什么,也是困难的。”
“更何况,还有黑冰台的人暗中看着?”
嬴政端起来酒杯,微微一笑:“来吧,趁此佳节之际,满饮此杯!”
众人举杯欢庆,月光落在杯子中,满满的一杯月光与酒光,落入肠中,化作些许温润。
............
正月初一,祭祀大礼。
一如往年一般隆重的大礼,很快就过去了,过完祭祀礼,日子如同梭子一般穿过,不知不觉中便是来到了大年初二。
陈珂躺在院子里。
他掰着手指头数着自己的假日,假日没有多长时间了.....
上次忽悠政哥的时候,最后还是没有能够让政哥将假期延长到正月十六。
原因不是政哥不同意,而是旁边有一个一直在阻拦的李斯.....
李斯义正言辞的用无数的例子说明,太长时间的假期对大秦来说,对黔首们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而偏偏陈珂在这种紧要的关头,没有说过李斯.....
所以,关于假期的事情就泡汤了。
陈珂感慨的叹了口气:“初九便要开始各种事务的准备,初十便要正式开始工作了。”
“怎么算来算去,也没几天了?”
“年后有什么事情,是急需我处理的?”
陈珂盘着腿坐在那里,算着自己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可以推给其他人的事情.......
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