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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语出,众人惊。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些许茫然,他们看着面前的方从,尤其是曲梁和洪良二人。
这两个人眼睛中的茫然无措甚至达到了一种让人看一眼,便是感觉他们可怜的地步了。
而方从站在那里,神色一点变化都没有
他只是淡淡的站在那里,无视周围好奇的,查看的、迷茫的、玩味的神色。
无论一旁的神色有多少,无论周围的人有多么的好奇,他自然是站在那里,巍然不动。
嬴政挑眉笑道:“哦?不是这样?”
“那你今日前来,是为了什么?”
“难道不是你找到了洪良,状告蓬莱洲总督陈珂,说他包庇临淄郡郡守霍实的弟弟杀人?”
“难道你来,还有别的事情么?”
方从跪伏在那里,神情中带着些许的痛苦,就好像骤然之间他想到了什么回忆一样。
“启禀陛下,臣前来咸阳,的确是因为洪良洪御史,但理由却并不是洪御史所说的那样。”
他抬着头,看着面前的嬴政。
声音冷静中带着些许从容:“我来是为了状告当朝御史洪良、景阳君、胡川君三人。”
“三人胁迫小民,令小民冤枉蓬莱洲总督陈珂、甚至还让小民做伪证,引诱临淄郡郡守霍实的弟弟霍真,构陷他杀人。”
方从跪在那里,字字泣血。
他抬起头,看着嬴政说道:“而此次前来,更是御史洪良用小民的家中之人威胁小民。”
“胡川君在临淄郡的时间太长了,他的势力也是太强大了。”
“小民不得不来。”
方从偏过头,看着站在一旁的陈珂,轻声说道:“是小民对不住陈总督,但小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陈总督虽然是蓬莱洲的总督,但胡川君、景阳君二人可是大秦的皇族宗室。”
“小民实在是不敢反抗。”
“如今见到陛下天颜,小民方才是斗胆将事情全盘托出,希望陛下能够为小民做主,严惩景阳君、胡川君、洪良三人。”
说完这话,方从直接跪伏在地上,而后开始叩头。
地面上不过片刻就染上了鲜血,鲜红的颜色似乎在证明着他话里面的真实性。
整个朝堂都是沉默的。
所有人都被这一手神来之笔给震惊到了,就连李斯、王翦等人都是优点懵的看着这一幕的发生。
人群中唯二不算惊讶的,就是坐在那里的川阳君和川穆公了。
这两个人的神色没有一丁点的变化,只是淡淡的看着站在这里的群臣,看着他们的神色变化。
两個人似乎在观察些什么东西。
嬴政沉默了片刻后,看着跪伏在那里的方从,而后声音中带着些许的冷肃。
“不管是宗室还是什么人,都不能够以他的身份作威作福。”
“如你所说的事情是真的,朕自然会给你做主。”
他看着身旁的韩谈说道:“韩谈,传朕的令,让黑冰台的人去查一查此事。”
“若这事情是真的,立刻派人前往蓬莱洲,将人给抓起来。”
“朕定然严惩不贷!”
而此时,人群中却有人有不同的意见了。
一个老人站了出来,神情中带着些许的凝重:“陛下,胡川君、景阳君乃是宗室的人,是否应当有宗正来处理?”
他抬起头,看着嬴政。
这是宗正府的人,也是大秦的某位宗室,听到嬴政话语里面的意思是直接处理了宗室,难免有些心中忐忑。
皇帝这样,难道是要对宗室出手了?
如果现在让皇帝拿走了宗正处理宗室人的权利,那么日后再想要拿回来,基本上就是不可能了。
所有的事情都讲究一个名正言顺,而今时今日若是皇帝如此处理宗室之人,他们不反对的话,那么以后皇帝便是有了这个名。
嬴政眯着眼睛,望着站在那里的老人,声音中带着些许的肃杀:“哦?”
“你的意思是,这两个人是宗室,便不归朕管了?”
“这天下究竟是朕的天下,还是宗室的天下?”
“难道宗室的人,想要超过秦律么?”
那老者当即低下头,声音中带着些畏惧的说道:“启禀陛下,老臣不敢。”
他看向坐在一旁,一直没有开口的川穆公说道:“陛下,如今川穆公、以及宗正川阳君都在,是否应该询问一下他们的意见?”
老者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试探:“毕竟这两位都已经是三朝元老,先王还在的时候,便经常询问他们的意见。”
嬴政看向坐在下方一直没有开口的川阳君说到:“哦?”
“两位叔祖觉着此事朕处理的如何?”
一直闭着眼睛,闭目养神的川穆公缓缓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一瞬间脸上带着些许杀气。
“陛下此事处理的没有任何问题。”
“休说是老臣,就算是先王来了,就算是大秦的列祖列宗来了,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
他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川阳君连忙伸出手搀扶他。
川穆公站稳了身体后,环视着周围坐着的人,声音带着些许冷肃。
“这大秦的天,就是陛下,就是秦律!”
“老夫当年效忠于大秦,效忠于文王,后来效忠于先王,再后来辅佐陛下。”
“大秦的天就是陛下!陛下如何处理,难道还有伱们说话的余地么?”
这样子说着,他直接拿起来一旁的木棍,而后一棍子直接抽打在了那个最开始说话的老者身上。
“老夫便是如此教你的么?”
“竟然胆敢质疑陛下了?”
说完了这些话之后,他有些气喘吁吁的,缓了两口气后,川穆公继续说道:“陛下。”
他看着嬴政,声音中带着些疲惫。
“老臣年纪大了,也老了。”
“赢惠如今陪在我的身旁,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去处理宗室的一些事情了。”
“老臣有个不知道当说不当说的请求。”
他颤颤巍巍的看着嬴政,脸上带着些许的难过以及疲惫。
像极了一个孤苦无依的老人在托付自己的后事一样。
嬴政坐在高台上,看着那个孤独的老人身影,心中好像是猜到
他好像知道自己的叔祖要做什么了。
当即长叹一声:“您说吧。”
川穆公这才是开口说道:“陛下,臣与赢惠的年岁逐渐大了,但是却并没有能够培养出来合适的继承人。”
“下一任宗正,老夫已经是决定了子婴。”
“可如今子婴尚且年幼,所以老臣希望陛下能够多照看一下子婴。”
“免得他走上错路。”
“咳咳......“
说到这里,川穆公突然是一阵咳嗽,手捂着自己的嘴巴,脸上带着些痛苦的神色。
“关于宗室的事情,陛下可以自行决断。”
“不必考虑宗室这里的意见。”
当川穆公的这话说出,所有人都是有些惊讶,因为川穆公的这话相当于将宗室的权利全然都是交出去了。
这对于大秦来说,的确是一件大事。
一件令人措不及防的大事。
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愣在了当场,尤其是曲梁、洪良以及刚刚说话的那个老者。
还有不少的宗室也都是一脸诧异,甚至有人当即就有些忍不住,直接开口说道:“叔祖!”
川穆公只是扭过脸,看了那人一眼,眼眸中的杀气让那人的声音不自觉地小了起来。
但此事实在是关系太重大了,即便是那人已经害怕的声音很小了,但却依然是强行的说完了。
“叔祖,此事干系重大,是否要召集宗室子弟商讨一下......”
川穆公冷笑一声,他看着说话的那人,直接说道:“召集宗室子弟商讨?”
“老夫乃是大宗正,此事自然是可以自己决定的。”
“何必与什么所谓的宗室子弟商讨。”
他直接看向了坐在高台上的嬴政:“陛下,老臣的话说完了,至于其他的事情和人,便是交给陛下处理了。”
“今日前来参加超会,老夫的身体已经是有些受不住了,这便是先离去了。”
川穆公的身形颤颤巍巍的站在那里,嬴政轻叹一声后说道:“叔祖您先回去休息吧,这里的事情交给政儿就是了。”
这是嬴政时隔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的时间,再一次自称为「政儿」、
能够让他这样子自称的人,越来越少了。
如今朝堂上的大部分都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等到川穆公离开了之后,嬴政才是开口说道:“传朕令,前往蓬莱洲,将赢苦、赢沦二人押送到咸阳来。”
嬴政并不担忧任何宗室的人,他只是重感情。
如果川穆公以及川阳君真的一直死扛到底,那么嬴政或许真的会给这两个人一点面子。
甚至往日里那些宗室子弟能够还有「君」的封号,也都是嬴政看在这两个老人的面子上。
如今,这两个老人如此说,那便是彻底的支持嬴政将隐藏在宗室中的所有蛀虫全都是清理干净了。
这对于嬴政来说是一件好事,对于大秦来说同样是一件好事。
日后便没有那么多的蛀虫能够趴伏在大秦的身上吸血了。
..........
章台宫后殿
嬴政坐在那里,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几个茶杯,正是飘雪的青瓷,翠丽无比,是今年制造署新烧制出来的。
而陈珂则是坐在他的对面,神色中带着些许好奇。
“陛下是什么时候知道,从一开始这就是川穆公和川阳君二人设下的局,是为了帮助陛下清理大秦宗室的?”
嬴政的声音中带着唏嘘,他看着陈珂说道:“其实朕也是才知道的。”
“之前的时候,朕一直以为两位叔祖随着时间的变化也发生了改变。”
“一直到那些留言的出现。”
他看着陈珂说道:“你不知道的事,这些流言在咸阳城传播的时候,是有组织的传播,有一次几乎失控了,却被一股力量拉了回来。”
“但其实不拉回来才是对他们有利的。”
“从黑冰台与朕说那个时候事情开始,朕心中就有了怀疑。”
“叔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做出来的这种事情,是为了朕,还是为了自己,亦或者是为了宗室?”
“后来,事情慢慢的发展起来,我就知道了,我就懂了。”
“叔祖是为了我,为了大秦。”
“这些都是两位老人布下来的局,为的便是名正言顺的可以将那些宗室之人全都是清理感觉。”
陈珂有些许的沉默。
在他熟知的历史中,根本没有关于这两位的记载,甚至胡川君以及景阳君的记载都没有。
如今这么看来,说不定是在原本的历史中,这两位老人也是如此帮助始皇帝将朝中宗室的蛀虫清理干净,而后消除了这些记载。
毕竟按照原本的历史,同样是子婴掌控了宗室。
如今看来,子婴的年纪并没有到那个时候,怎么能够掌控宗室府呢?
陈珂摇了摇头说道:“陛下,如今虽然大多数的事情已经被两位老人处理好了,但还有一部分的事情需要我们去做。”
他嘿嘿一笑:“马上就到腊月二十四了,依旧是可以趁着那个机会处理一些人。”
“届时形成的风俗也是好事。”
嬴政微微点头,川阳君和川穆公的事情不过是一个插曲而已,事情的高潮并没有到来。
等到腊月二十四,一切的布置,便是能够揭开帷幕了,大戏也是可以正式开始上演。
想到这个事情,不管是嬴政还是陈珂,都有些激动。
............
宗室府
川穆公、川阳君二人方才回到宗室府中,便看到了一个少年坐在宗室府的正中央,神色中带着些许的严肃。
正是子婴。
子婴坐在那里,看着走进来的川穆公,川阳君,站了出来。
他走到两个人的面前,与这两个人对视。
“叔祖,您不是去参加早朝了么?如何这么快就回来了。”
川穆公看着神色略显成熟的子婴,轻轻的笑了,他知道子婴在这里的目的。
或者说,他能够猜测到子婴在这等待他们两个人的目的。
这并不是什么难猜的事情。
“子婴,你在此处等我们,是有什么事情么?”
子婴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而后看着站在那里,如同两颗老树一般令人心中敬畏的人说道:“启禀叔祖,子婴心中有一疑问,不得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