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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如火,天气越来越热,好好地大晴天,晚上下班时突然就瓢泼大雨。
叶青忘记带伞,举着拎包踮着脚一路跑回小洋楼,楼道口正好看到郑晓秋也刚到。
看一眼,叶青顿时尴尬。
白底碎花的短袖衫,雨水浇透,里面竟是真空!少女骄傲的两点直挺挺顶着衬衫,竟是一览无余!
叶青不好意思的别过头,也不知道此事该怎么提醒。
这时期内衣还没普及,讲究点的穿的是供销社国营商店卖的针织大背心,不讲究的就是直接真空。一赶上刮风下雨天,就能看见满街的大姑娘捂着前胸跑。
内衣倒是有卖的,国外的舶来品只在大城市出售,只有少数人消费的起。平时常见的就是俄式白色棉布款,半截小背心的样式,挂在妇女卫生用品合作社最不起眼的角落,每次有人过去买都羞羞答答像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种内衣也不好穿,要么就大到晃荡,尺寸买小了就跟束身衣似得,紧勒着也不好受。大热的天,索性里面光着,反正平时也不透,只要别赶上下雨……
郑晓秋毫无知觉,大咧咧的上楼。
叶青缩下脖子,也跟着上楼回自己家,锁好门,把空间里夏装都翻了出来。
牛仔短裤,紧身短裙,低v领t恤……
任是叶青怎么左一件右一件的做新衣裳,都是这时代固有的款式,后现代那些紧身凹显女性线条的可不能大意穿出去。
不穿这些,夏装怎么办?就算裁缝师傅再手巧,这么少布料也不能化腐朽为神奇啊?
叶青尝试两件拼一件,始终不得法,算了,重新买吧!
上海带回来的布料都用光了,布票就这几个月存下来的几寸,打补丁都不嫌宽裕,去哪儿买呢?
上次借给任大姐的布票叶青没打算要回来,她闺女分到房子就快结婚了,用布的地方多的是。
内衣倒是暂时不缺,特殊用品也还有,包括以前在上海买回来的月事带都先用上了,只是外衣咋办?
叶青发愁,加上月事情绪不好,这个周末懒洋洋地窝在床上不肯起来。
“叶青!你怎么又躺回去了?起来吃饭!”
徐友亮喊一声,手里大捆小捆的东西都放地上,带的又是芹菜菠菜等各种应季蔬菜。夏天就这样好处,农村房前屋后都种了菜,想办法弄点,不用干巴巴等着副食店那点供应熬日子。
叶青抱着被子不动:“我不舒服,你先吃吧。”
徐友亮皱眉,过来摸摸她额头,没发烧啊。
“讨厌!你进门没洗手!”叶青挥开。
“我这不是着急吗?就你事多……”徐友亮抱怨,到底还是去了洗漱间。
洗过手,擦干挂好毛巾,徐友亮突然皱眉,他敏锐地嗅到一丝血腥味!正要仔细侦察时,冷不丁几根带子碰到脸颊。
什么东西?
从衣架上一把拽下来,徐友亮拿在手里眯着眼睛细看。
尺长的花布条,一堆乱七八糟的带子,反过来,里面两端还有白色的松紧带。
等到捋顺带子撑起来看清楚轮廓形状……
徐友亮的脸腾地就红了,火烧过一样,已经隐约猜到用途。
忙不迭重新挂好,整理成刚才的样子,徐友亮喘匀了呼吸,好一会儿才从洗漱间出来。
“叶青,你不舒服吧?要先吃饭吗?我给你端过来吧?我给你重新热一下吧?你要热水吗?你要鸡蛋吗?你要……”
叶青被他烦的不行:“嗯嗯,不用麻烦!我这就起来吃。”
晕晕乎乎洗脸刷牙,叶青坐到饭桌上吃早饭,吃过徐友亮洗碗收拾。
叶青歪在床上无精打采,徐友亮就在沙发上喝茶看报纸,中午和晚上都在家吃的,都是徐友亮做的饭,两人整一天没出门。
“叶青,我回去了,你……你别着凉,我单位发红糖票,下次给你带来。”
关上门叶青怔神,他知道什么了?
周一上班,叶青一进办公室就看见任大姐在哪儿对着桌子发愁。
“怎么了这是?”叶青走过去拿起桌上的两匹布翻看。
机织的老土布,两匹大红一匹纯白,旁边还放着一包棉胎,这是要给大闺女做结婚的被褥?
任大姐叹气:“她农村的姑姑好不容易攒了两床棉花,捎过来让给孩子结婚用,棉胎是有了,可我去哪儿弄被面啊。”
叶青好奇举着土布说:“这不就是?”
任大姐摇头:“如今农村姑娘结婚都想办法扯几丈机织布做被面,谁还用土布啊!”
别看土布遭人嫌弃,那也不是容易得来的,现在棉花紧张,生产队一年分下来的也不够一人做件新衣裳。更别说点灯熬夜一点点织成布了,那可是孩子姑姑的一番心意,任大姐很是无奈。
叶青捧着老土布细看,心里赞叹不已。
棉花采摘下来要去棉籽,现在农村可没有脱籽机用,那是拿着大棒一下下敲出来的。皮棉弹蓬松做成棉絮,再一点点纺成棉线。煤油灯下也不知道耗费多少精力,稍不留神这棉线可就粗细不均匀了。
细细的棉纱轴上机,咔嚓咔嚓织成布,这里面的工夫全在经纬线的密度均匀。
这几匹布织的用心之极,可见姑姑对侄女是及其有诚意的。
叶青心思一动,迟疑问道:“要是我拿来被面换走土布,孩子姑姑不会不高兴吧?”
“啊?小叶,你跟我换啊?别别别,你别为了帮我自己吃亏。”任大姐连忙摆手拒绝,她知道叶青有对象,说不准被面就是攒着自己结婚时候用呢。
叶青一看她误会了,忙说道:“任大姐,我是真的稀罕这几匹土布,我那还有上回从上海带回来的新床单一直放着也没用,你要是真的愿意咱们就换换?”
任大姐不可置信:“真的?”
“真的!只要孩子姑姑别多心就行。”叶青再次确认。
“我小姑子实诚着呢!拿给我时候还说土布卖不出去,要不然怎么着也得给侄女扯几尺布做件被面!”
任大姐一块石头落了地,高兴地把几匹土布全塞给叶青,也不在乎尺寸多多少。家里农村亲戚多,自家头一回嫁闺女办喜事,谁不多随两匹布啊。
上回借的布票人家可是说过不用还了,这回更是,大上海的床单换农村都没人要的土布?这个叶青真是……算了算了,就当是自己又欠了份人情吧,眼前大闺女结婚也顾不上什么了,任大姐又感激又无奈。
叶青高高兴兴接过布,知道任大姐等着做被子,中午就特意跑回去一趟。
锁上门,从空间里把以前准备的床上用品挪出来,在上海她可没买床单。
这会儿的布匹都是窄幅,大部分都是二尺三寸,最宽的也就一米二。
叶青找出两条一摸一样的单人床单,小心检查过商标水洗标,看过没什么问题才拿透明塑料袋装好。
土布的尺寸可不少,叶青原本想再拿两个枕套出来凑上,但是一想似乎平时很少见人用枕套,一般都是枕巾。于是就挑了两条一样的大红色毛巾,检查完都装好,这才回到矿区。
任大姐接过叶青手里的床单,突然就惊呼一声:“还是化纤的啊!”
化纤布料已经面市,但是并不多,至少他们省现在还不能生产。
百货商店偶尔会分配到从大城市调配来的化纤布,颜色鲜艳花样繁多,那可是高档商品。价钱是纯棉布的三倍,而且还要专门的化纤布票才能买。几乎等不到上柜台就被内部消化一空,郑晓秋的白底蓝碎花衬衣就是化纤布。
“小叶,这么好的床单你真的换给我?”任大姐音调发颤,这可是有票也难买到的好东西啊。
虽然叶青知道行情,但还是有些心虚,当初末日采购贪便宜买了十来条,如今生活稳定自然不肯用化纤床单,更别提穿身上了。
土布可不一样,纯棉透气吸汗,做夏衫最舒服不过。
自己似乎有些不太厚道……
好在后世的混纺化纤比现在的要舒适的多,何况任大姐也喜欢。
叶青笑道:“你那几匹布我可都拿回去了,怎么?床单你不要?”
“要!我要!”任大姐乐的见眉不见眼。
被子都是单人的,被面用叶青给的花色床单,被里子就是纯白老土布,两幅拼接了翻过来一点压住被面,一床新被子就算是里外齐活。
任大姐看着手里鲜亮的化纤玫红新床单有点舍不得,可是铺了床就没被面,她也没办法两全其美。还有叶青送的一对枕巾,礼可真够重的,单位凑份子不好太特殊,这是绕着弯子给自己随礼啊。
“小叶,下月的婚礼,你可要早到!。”任大姐嘱咐。
参加婚礼是叶青早就答应过的。
“哎!放心吧你就。”
下午没到下班时间叶青就悄悄溜出去,找杨师傅做新衣服。
还是那间裁缝铺,这次多了两个梳大辫子的女同志。
“杨师傅,收徒弟了啊?”叶青笑呵呵地问。
杨师傅还没说话,其中一个中年女同志开口便道:“为人民服务,劳动不分贵贱!”
年轻那个也跟着说:“合作经营,没有师徒之分!”
叶青皱眉,师徒怎么就贵贱之分了?
“你要做什么衣裳?”年轻女同志扬着下巴问。
叶青没搭理她,“杨师傅,我要做几件夏装。”说着把老土布摆在裁剪台上。
“切!”年轻女同志轻哼一声,对着几匹布耻鼻。
“你切什么切?看不起劳动人民?你知道这土布是怎么织出来的吗?”叶青指着她鼻子骂道。
“这位同志,她没有那个意思,你不要得理不饶人。”中年的那个护着。
杨师傅一看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苏同志乔同志,叶同志是咱们店里的老顾客,大家误会,误会……”
姓苏的中年妇女横眉冷对:“老顾客?这么爱做新衣裳那就是资产阶级腐朽思想!要好好反省!”
叶青气笑了:“我不做衣裳你上的什么班啊?光拿工资不干活啊?你这是挖社会主义的墙角!老杨!把她们全名告诉我,我要去找市长反应,这两位女同志裁缝铺上班不想让顾客做衣裳,回家带孩子算了!”
拿大话压人谁不会?
老苏和小乔都一怔,她们托了不少关系才分配到裁缝铺工作,回家带孩子?老苏想到自家婆婆那张脸不由得就一个冷颤。小乔想到家里的弟弟妹妹也慌了神,求助的眼神望向杨师傅:她说的话是真的吗?
杨师傅长出了一口气,倒也淡定了:“叶同志可是咱们矿区厂委的干事!”
这是架秧起哄抬轿子捧叶青,拿她吓唬两个女同志。杨师傅大半辈子都做和人打交道的生意,怎么会不世故?几句大帽子能唬的住谁?就看被压的人计不计较了。
两个女同志对视一眼,马上换了一副笑脸。
“叶同志,你看,都是误会,我们来上班也是为人民服务……”
“是啊,是啊,土布是广大农村劳动妇女的智慧结晶,您用它做衣裳真是风格高尚……”
好话说了一箩筐,叶青到底不再绷着脸,素昧相识的人她也懒得计较,掏出图纸给杨师傅看款式。
“杨师傅,我要的几个款式都画在这里了,您看看能明白不?”
杨师傅接过叶青的底稿,带上老花镜认真看了一会儿,笑道:“意思看明白了,你放心,我心里有底。”
叶青自然是放心,收好单据就离开了。
衣服搞定,鞋子却没找落。
叶青脚下还穿着春秋穿的米色浅口皮鞋。
凉鞋从哪弄?
空间里以前买的水钻细高跟,漆皮防水台的凉鞋决不能拿出来穿。
这时期大部分人们对凉鞋还不太在意,夏天脚上穿什么的都有,一双方口黑面布鞋就算是讲究的。
国营百货倒是有棕色塑胶凉鞋卖,六块五一双要三张工业券,样子丑陋不说,也没什么人去买。冬天没鞋穿会冷,夏天嘛,光着脚也能凑合,谁会花钱买满是窟窿的凉鞋?
杂志报刊上倒是见过样子别致的半高跟凉鞋,叶青不知道北京上海有没有卖的,要多少工业券,为了一双鞋也不值当的满世界折腾。
叶青最后没辙,决定动手做凉鞋。
从空间翻出牛仔裤,这些都是当初咬牙买的,现在至少二十年穿不上,放着也是白放。想明白了叶青便不再犹豫,抄起剪刀咔嚓咔嚓全拆了,留出裤腿的整块长条布料,剩下的布料都扔空间里。
鞋面有了,鞋底子又犯难。
百货商店有卖一种塑料鞋底的,不防滑,薄薄的,冬天也不防冷,夏天穿着又烧脚心,真不如千层底舒服。
叶青可不会纳鞋底,那可是费工夫的技术活,周围也没熟悉的人可以帮忙。田婆婆的手工叶青见过,被子上针脚歪歪扭扭,跟自己差不多水准。
想来想去,没办法,叶青只好求助惠安县的吴婶帮忙。
叶青见过吴家几个孩子的鞋,针脚细密鞋帮上的整齐,吴婶做鞋的功力相当了得。
写了封长信,又是画图又是说明的,叶青转天一大早去邮局,把做衣服剩下的老土布和牛仔布都加急寄了回去。
两天后,惠安县大杂院,老吴一家围在一起看叶青的来信。
“小叶出啥事啦?急慌慌地寄来一堆布料,这是要干啥?”吴婶急问,她不识字,就等着老吴看完后给她说。
看完信老吴笑道:“小叶已经在厂委正式上班啦,没啥大事,就是让你给做双鞋。”
吴婶一听立马打起精神:“哎呦!那敢情!脚上没鞋穷半截,可不能让小叶在厂委丢了人,我赶紧给做!”
老吴笑呵呵的把信纸拿个她看:“这是小叶要得样子,你看好了,可别给做瞎喽。”
吴婶接过信纸一看,皱起眉头:“这孩子要的是啥样子啊!咋前面还带个窟窿?后面就几根带子,这能暖和?”
吴家老大接过来一看,笑道:“妈!这是凉鞋,夏天穿的,我们学校女生还专门从省城百货买呢。”
吴婶咋舌:“这左一个窟窿右一个窟窿的,还用专门买?家里穿破的旧鞋不正好?”
老吴正色道:“小叶现在可是厂委干事,哪能穿漏脚趾头的旧鞋?”
吴奶奶抢过信纸看了看:“这花样子我会做!你不做我做!”
吴婶赶紧又抢回来:“娘!谁说我不会做啦?几个孩子的鞋哪双不是我做的?您就瞧好吧!”
木头板糊上旧报纸,一层老土布一层报纸,一层层糊下来拿到太阳底下晒干。
按尺寸剪成鞋底子摸样,一层一层用针线缝上。
吴婶日夜赶工,吴奶奶也一旁帮忙,不到三天,几双鞋底子就都纳好了。
展开牛仔布料,按着鞋面样子剪裁好,前面不忘掏个“窟窿”,里面加了衬布,碎角料细细锁了边,都缝纫好才往鞋底子上纳。
后面几根细带子几下就完事。
“唉呀妈呀!你还别说,这凉鞋看着还真秀气,怪不得小叶让给俩丫头也做几双。”吴婶感叹。
吴奶奶笑呵呵到:“我给小叶再绣上几支花!”
老吴吓一跳,赶紧拦着:“娘!可不行!小叶现在是厂委干事,这些落后迂腐的东西可不能乱绣!”
老太太撇撇嘴:“那我给孙女绣!”
叶青寄回来的布料不少,除了自己的两双,足够小囡囡和小姐姐也各做两双的。
老吴不再拦着,小丫头穿什么绣什么就无所谓了,母亲高兴就随着她。
白天老吴上班没人拦着,吴奶奶技痒手痒,非要给叶青的鞋子绣花。
吴婶奈何不了婆婆,一看没办法,找出几块大红土布边角料来。
“娘,你在这块布上绣,我再给小叶做双拖鞋在家穿,那两双可绣不得,穿出去上班领导要批评的!”
“姑娘家的鞋子,绣个花也批评?”吴奶奶不明白。
吴婶解释:“绣花鞋不进步,妨碍小叶的前程,在家穿不要紧,你赶紧绣,可别太复杂喽。”
吴奶奶似懂非懂,到底不再执拗,拿起红色布料,捡了块煤渣,几笔就勾勒出一支干枝梅花,高高兴兴的绣起来。
一周多时间,两双凉鞋一双拖鞋都做好,吴婶拿麻纸包裹严实交给老吴。
老吴按照信上的嘱托来到县公安局。
“小徐,小叶托付你婶子做了两双鞋,怎么说让给你拿过来?你最近出差去新南市?”老吴不解的问。
徐友亮接过包袱不好意思笑笑:“麻烦你了老吴,她这人就是事多。”
老吴瞪眼,我们没嫌小叶事多,你跟我客气个啥劲?
萧队长大笑:“还不知道吧?老吴,你老朋友那闺女和小徐搞上啦!两人国庆节就结婚!”
刘局叼着烟笑道:“老吴,说起来你可是介绍人,到时候别缺席啊!”
老吴都蒙了:“小叶和小徐搞对象啦?离得这么远,咋处上的?”
王公安站起来拍了拍老吴肩膀:“还不是你这个介绍人?他俩头一天见面就看对眼,小徐房子都申请下来啦,到时候婚礼你们娘家人可别含糊。”
老吴一拍脑门:“哎呦!这事闹的!小徐,我得赶紧跟你婶子说去,到时候小叶从我们家出门子,你可不能欺负她没娘家!”
刘局一听不乐意了:“老吴,我们小徐也有娘家,我们仨都是!你们小叶也不能因为上面没婆婆压着就欺负人。”
一屋子人调侃的不亦乐乎。
徐友亮红着脸说道:“吴叔,鞋子周末我捎给她,到时候记得带全家喝喜酒。”
叶青跟老吴一家关系匪浅,徐友亮也只好改口从老吴变成吴叔。
老吴自然是痛快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