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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宁博裕带着宁博容到潭边来散心,却也到底不敢违逆母亲的命令,是以午时之前,几人便已折返,而这时书院中的学子们还未下课,宁博容就觉得……这年代的学生,貌似也很不容易啊!
回去之后,崔氏见宁博容被晒得微红的小脸,顿时又有些心疼起来,“今日出去玩耍,只怕费了精力,回头给她熬些药草汤,喝上一小碗再睡。”这是吩咐阿齐。
阿齐应诺之后,崔氏又转头责怪宁博裕带她玩耍太久。
宁博容觉得,这要是宁博裕不是大她一截,绝对要对家长的偏心感到心里不平衡的。
“母亲,是我要再玩一会儿阿兄才答应陪我去的。”宁博容因为内里灵魂的缘故,是向来不怎么会撒娇的,但并不妨碍崔氏对她的宠爱。
“不必替他解释,妙妙若是想玩耍,也要等再大一些,身体养好了才行,郎中说过,你需得细细调养,冬日受不得寒,这夏日,也经不住暑……”
宁博容:“……”卧槽,总之她这辈子就是个一碰就倒的林妹妹!
“对了,摘回来的桃李只得吃几片,余者便给阿齐阿郑她们分了吧。”崔氏继续道。
宁博容:“……”这感觉真是憋屈!
不过,她仍是道:“母亲,先留下给你和阿爹,便是不吃,也可给阿桃、阿杏姐姐,再给阿兄带走一些,余下的再给阿齐阿郑就是。”
崔氏摸了摸她的脑袋,“我家阿妙真是孝顺。”
到底也是留下了一些,但是这些桃李不过是山果,比不得专门侍弄的桃李果子,滋味不那么美,只能说尝几分鲜罢了,是以崔氏只留小半,余下的都给了宁博裕和阿齐阿郑带回,却细细叮嘱只得给宁博容少吃几片。
至于芦笋,也就是石刁柏和一些山竹笋,崔氏是一应不赞成宁博容吃的。
“……用油炒过,只加一点点盐,”宁博容道,“这样便不是生吃啦,也不寒凉,阿娘,我只吃一点点可好?听阿郑说过这好吃,我却从未尝过……”
阿郑摸了摸脑袋,自己也有些愕然,实在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在小娘子耳边提过石刁柏和山笋好吃了。
当然,小娘子说的做法,她是绝对没有听说过的。
可是,宁博容狡猾就狡猾在这里,阿郑年纪不大,本身有些木讷,并不如阿齐伶俐,哪怕是她这样说来,阿郑也不会怀疑她说谎,只会绞尽脑汁想着自己何时说过。
而同样的话,听在不同的人耳朵里便有不同的意思。
例如阿郑,只以为自己无意间提起过石刁柏和竹笋可吃,被小娘子记在了心上。
崔氏却认为是连做法也是阿郑提及,需知阿郑并非她带来的世仆,原崔氏也不曾想自己四十五岁上还能得一女,是以根本没有合用的小婢女,只得从这翠华山附近找了两个贫穷农家,买了两个幼女回家,经她调|教再给宁博容用。
是以,只当这是偏门的本地做法,倒是没有多想。
这年头,炒菜也不是没有,只是吃得少,这年代的人对于油,只做极少的辅料用,炒菜却是此时极偏门的烹饪手段了。
但哪怕是油,不管是动物油、芝麻油、豆油、菜油,现在都已经有了,宁家的厨房里,就有一小罐芝麻油,平日里是调味用的,尚有一小罐不大用的油脂。
厨上的仆妇一听便懂,这并非多么复杂的工艺,说起来不过就是油加热,将“蔬菜”炒一炒,再加些盐罢了,原本炒菜最难掌握的,就是火候,这个仆妇几乎从未做过炒菜,只得自己先尝过,却觉得这平日里吃过的石刁柏又或是竹笋,这用油一炒清香鲜嫩,色泽明亮,竟是不管吃还是看,都品相极佳。
待得上了桌,不仅宁盛和宁博裕赞不绝口,连崔氏都吃了不少,炒菜下饭,她连饼都多吃了小半张,就怕积食,等到宁博容尝了鲜之后心满意足地睡了,她才在散步的时候吩咐阿桃:“回头再叫人去采些石刁柏和竹笋回来。”
世人并不愚笨,只是少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u头自唐时便是桌上常见的素菜,她在家时,阿父风雅,时常以草药嫩芽煎蒸煮食,亦是不错美味,但是此等翻炒素食之法,却实在少见。
崔氏本是世家之女,见识不少,思索一番仍然叫来阿郑询问,偏生阿郑鲁钝,一问三不知,只一脸懵懂茫然,崔氏只得叹息一声就此罢了。
又寻思着阿齐阿郑这等侍女不如世家之仆,这样跟着女儿到底不放心,她便生出了从崔家再要几个年纪小些的侍女来照顾女儿的心思。
只是念头一闪而过,云州距离家中遥远,无法急于一时。
宁博容却就此沉沉睡去,待到第二日看到饭桌上多了些素食,不仅仅是石刁柏与山笋,更有一些野菜,皆是用油翻炒来吃,要知道,这年代的油还是相当昂贵的,也就只有崔氏这般细心又聪慧的妇人从宁博容的一句话里,就大抵明白了女儿想吃的食物,粟米粥配上简单的炒素菜,再有一些炙烤闷炖的肉食,宁博容终于觉得自己古代的生活是被拯救了。
尼玛之前那是人过的日子?作为大吃货国的一员,如果在古代永远只能吃那些胡饼烤羊肉配上难吃的u头这种素菜,还不如让她死了算了。
身为一个小孩子,吃吃睡睡再加上练功,时间总是过得极快,夏天过去,冬去春来,三两年的时间不过也是一瞬罢了。
这一年,宁博容已然六岁。
作为一个六岁的小朋友,已经不再像是幼时那样被崔氏拘在屋里了,从三岁到六岁,宁博容已经再没有生过病了,你见过武侠小说里那些武林高手没事儿发个烧感个冒的吗?别开玩笑了……
话说,宁博容现在,单手就可以提起崔氏屋子里沉重的黄梨木椅子好么!
但是,事情却没有多少改变,例如――
“哎呀,小娘子,可别又站在窗口吹风,娘子若是看到了,又要担心呢。”
“啪”地一声,窗户在她面前被关上了。
宁博容:“……”
对她管得这样严的不是她之前的侍女阿齐或者阿郑,而是去年才从庆和到云州的崔氏世仆,如同阿桃阿杏一般,随崔姓,名青,时年十三岁,却比尚且比她要大一岁的阿齐要稳重成熟得多,如今便是阿青带着阿郑服侍她,阿齐伶俐,在崔氏屋里的阿杏发嫁之后,便调到崔氏身边,由阿桃亲自带着管教,怕也是将来给宁博容备着的。
尼玛,她现在身体都壮得像头牛了好吗?别说是吹风了,就是浸凉水也不会生病好么!
呃,虽然从表面上,似乎是看不出她身体壮实的,这辈子她是能让所有女孩子都羡慕嫉妒恨的体质,怎么吃也不会胖,因为练武的缘故,她吃的食物比普通女孩子要多一倍,甚至比宁博裕小时候吃得还多些,宁盛和崔氏却并不引以为异,反而只当她身体不好,是要多吃一些,瞧着仍然这样瘦不是吗?
没错,六岁的宁博容,胳膊仍然很细,虽然看不到脸,宁博容坚信自己不是一脸病容,却也肯定不会显得健康红润,否则阿青不可能这样紧张。
“阿青,我无事的。”虽然知道不会有用,她还是辩解了一下。
阿青仍是满脸地不赞同。
宁博容还想争取一下开窗户的基本权利,因为开后窗可以直接看到下方的书院,至少比关在屋子里好,看一眼也舒坦啊,结果那边阿郑就掀帘子进来了。
“小娘子,快到娘子那里去,似乎是出事儿啦。”
阿青不悦道:“何必咋咋呼呼,女子当贞静,再大的事,也无需如此惊慌。”
阿郑喏喏,顿时不敢开口了,她见阿青一向是有些怕的,虽然阿青不过比她大上两岁罢了。
宁博容有些奇怪,乖乖让阿青在外又套上一件天青色边角绣花系带褙子,才被牵着出门去。
时乃初春,但南方的初春已是春暖花开,一路花树烂漫,宁博容看到不远处一株白梨,正是落花如雪,美丽极了。
“阿娘。”她一进门,就惊讶地看到宁盛也在。
因是正午,宁博容练武三年,早已不会因走这么点路而脸红气喘了,崔氏仍然赶紧吩咐阿齐打了水来,让宁博容洗把脸。
“我自己来。”宁博容见阿齐又要绞了帕子给她,连忙道。
幸得她家不是仆从成群的人家,是以宁博容要自己动手,也不是多令人惊讶的事儿。
铜盆里打了半盆水,宁博容正要将帕子放下去,就见到自己水中倒映的面庞,也怨不得崔氏和阿青至今仍然对自己这样看顾。
明明身体已然极好,但宁博容这辈子的长相就是如此,哪怕明明没有啥不开心的,眉目间都不见十分明朗,烟笼眉清水目,年纪虽小却已透出六七分的清丽秀美,可见长大了必然是个美人,却偏偏是柔柔弱弱的小模小样,半点儿都不大气……
没错,娇、弱、样、啊!
宁博容忍不住叹了口气。
正在对自己的这种长相发愁,就听到身后宁盛沉着声音道:“需得快些收拾东西了,此去洛州路途遥远,不过洛州近京师,阿裕去了便不必回来了,却是刚好应试。”
“也好。”崔氏应道,“只是阿容身体不好,这舟车劳顿……”等宁博容五岁上,崔氏就已经少叫她的乳名,只亲昵或生气的时候会叫。
宁博容:“……”身体不好……卧槽,她现在身体超好的好吗?
“无事,马车中细细布置一番应是没有关系,妙儿这两年不也不常生病了吗?”顶着小闺女“可怜”的目光,宁盛清了清喉咙道。
崔氏这才叹了口气应下。
她原是不怎么想带宁博容去的,可是要将宁博容留在这里,没有自己看顾,却又不放心,思来想去,还是一块儿带着好了,路上途经庆和,也好回去瞧一瞧,自己的父母阿兄却是还未见过阿容呢。
宁博容发现自己总算要出门了,顿时高兴起来,可直到出发那天,她才知道自己为啥要出门……
原来是宁盛的嫡母,宁立之妻安氏怕是不好了,她原就已经年老,这年头古人的平均年龄不比现代,老人能活到七十岁都很少见了,安氏已经快八十岁了,这样一倒下去,怕是不可能再爬起来了,宁盛的长兄给他来了信,说是郎中已让家人准备后事,恐怕安氏撑不过这个月了,是以宁盛一家才必须从云州赶回洛州奔丧。
哪怕不是亲生母亲,关系也淡泊,但再怎么说,安氏也是宁盛的“阿母”,这是不得不去的,宁盛享有名士之名,更是不能在此上为人诟病,且安氏对他虽不算好,却也不算坏,是以宁盛去倒也并无什么不甘愿。
宁博容正因为到古代之后的第一次出门而高兴地飞起来――
她其实……挺容易满足的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