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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辰的皇帝在收到自己儿子写来的信之后,自然是气恼不已,承蕴怎能做出这样荒唐的决定来?
除了自己父皇的反对之外,那些从启辰来的使臣也非常反对这个做法,他们认为和亲公主出事,这完全是昊黎的责任,就算他们说再另选和亲公主,昊黎也不会有什么话说,可是他们的七殿下不仅没有再另选和亲公主的意思,甚至还要继续跟蔺玉公主成亲,跟蔺玉公主的衣冠拜堂?他们七皇子是疯了吗?
不仅仅是他们,就连跟溥承蕴一起长大的司空禹都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人都已经死了,你再执着这些有什么用?她也不会再回来了,空留一个虚名罢了,为了这个虚名,你跟这么多人闹僵,你值得吗?”
“值得。”溥承蕴毫不犹豫地道,“就算她死了,我妻子的名分也是她的。”
司空禹纳闷地看着溥承蕴,“你跟蔺玉公主从认识到相处,总共也没见过几面吧,感情何至于深到这个地步?”他了解自己的兄弟,若不是因为承蕴真的深爱着蔺玉公主,绝不会做到这种程度,他也是一个怕麻烦的人。
溥承蕴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也许这种事情并不是用时间的长短来衡量的,有时候就是一刹那的事情。从我第一眼见到蔺玉公主的时候,我就有一种如果是她的话,和亲这事也挺好的,所以当我知道最终选定的和亲公主不是她的时候,心里还难受了一段时间,还想着我是有哪里让她不满意,以至于她要拒绝跟我成亲,”说到这里,溥承蕴笑了笑,“那是我第一次因为一个女子而愤懑不已,也有些委屈,好像自己被她给厌弃了。一直到那次在昊黎皇宫里遭遇了那场大火,当她咬牙拼命把我往外拖的时候,我看着她那被火光映红的侧脸,当时我就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我非她不娶。”
司空禹闻言也不由笑了,“所以你就一刻等不及,跑到人家父皇的面前,死乞白赖地非要娶她,甚至说出这辈子不再另娶他人的话。”
笑着笑着,司空禹的心中就是无限伤感起来,承蕴对蔺玉公主的感情越深,现在心里就越是难受,温悦汐之于自己虽然亦是一个伤心的存在,但起码她还好好地活在这世上,自己偶尔还能看她一眼,可是蔺玉公主却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启辰皇帝自然是那么容易说服的,所以溥承蕴也不着急回去,就这么一封信一封信地往启辰写,这一拖就拖到了柳妃和绮珍公主行刑的日子。
溥承蕴决定去观刑,司空禹自然是陪着他一起。自从溥承蕴有了这个迎蔺玉公主衣冠回启辰去的新目标之后,他的情绪明显比之前好了很多,也不再是恹恹的,毕竟还要跟自己的父皇和使臣们争取,他又有了一种斗志。所以,司空禹也没有之前那么担心他了,想着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最起码可以用这些事情分散一些承蕴悲伤的情绪。
观看行刑的人不少,因为这件事毕竟牵涉到跟启辰的和亲,所以很是轰动,这阵子京城的百姓都在谈论这件事,所以今日行刑,很多人也来凑这个热闹。
溥承蕴和司空禹站在人群之中,静静地看着被压在行刑台上的柳妃母女,尤其是溥承蕴,心中不免有些复杂,这个绮珍公主,当初差一点就成了自己的妻子,可就是因为如此,她心里才一直放不下,所以在蔺玉公主即将启程的时候将她置于死地。这些事情不能细想,一细想,就觉得上天实在是太残忍,这般捉弄人。
被架在那里的绮珍公主此时的眼神是涣散的,她很平静,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所以此时倒是无欲无求了,可就在片刻之后,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围观的人群,看到了站在人群当中的溥承蕴,她的眼睛瞬间明亮了起来,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溥承蕴想要避开她的目光,正要转身离去,就听得监斩官一声令下,刽子手准备行刑,溥承蕴的脚步就这样停住了,罢了,总归是今生最后一次了,溥承蕴坦然迎上绮珍公主的目光,而就在这时候,绮珍公主盯着溥承蕴的眼睛,口中一张一合在说着什么,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众人都是有些奇怪,这绮珍公主是怎么了?临死之前这说什么呢?
而溥承蕴却是看出来她说的究竟是什么了,虽然无声,但是看口型他也知道了,绮珍公主是在说:我没有杀她。
我没有杀她,五个字,很容易辨认出来,却是在溥承蕴的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因为绮珍公主在说出这五个字的时候,她的眼神太真诚了,让他有些相信她说的话了。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就算是想要拉个其他人下水,真到了这时候了也没必要了吧?而且对于上次在大理寺听到的那些话,溥承蕴还是一直有些耿耿于怀。
随着刽子手挥刀落下,这件案子在旁人的心中是了结了,可是在溥承蕴的心里却并非如此。
因为自从来京之后,溥承蕴一直都住在京城之中,所以太子段怀瑾给了他出入皇宫的腰牌,此时他刚刚观罢刑,就跟司空禹一起回了皇宫。
司空禹被他这急匆匆的样子给弄懵了,“怎么了?不是说今天我们两个一起出来逛逛的吗?怎么这就回去了?”
“我有些事情想要证实一下,所以急着回宫去了,如果你想在外面逛的话,可以不用管我,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也没什么好逛的,我跟你一起回去。”这个时候,他当然不能让承蕴单独一个人。
回到皇宫之后,溥承蕴却是径直去找了太子段怀瑾,虽然他如今是住在皇宫里,但是后宫嫔妃们住的地方,他还是不能擅入的,而此时他特别想去蔺玉公主和萱贵妃住过的寝宫看看。
段怀瑾听到溥承蕴这样的要求也并不觉得意外,自从上次在御书房之后,他就知道这位启辰七皇子对蔺玉公主的感情有多深了,他想去看看蔺玉公主以前住的地方也在情理之中。
有了太子殿下的陪同,溥承蕴顺利进到了萱贵妃和蔺玉公主原来住的寝宫之中。
因为这里的主人已经不在了,所以有的宫人已经被调去了别处,偌大的宫殿显得有些冷清,见着太子殿下带着启辰七皇子和启辰小侯爷进来,守在门口的宫女连忙屈身行礼。
段怀瑾说了声‘免礼’正欲继续带着溥承蕴和司空禹往里走,却见溥承蕴停住了脚步,问那宫女道:“你一直都在这里宫里伺候吗?”
“自从贵妃娘娘和蔺玉公主搬来之后,奴婢就一直在这里伺候了。”
“那你肯定知道萱贵妃的贴身宫女怡竹了?”
“是,奴婢知道。”
“她也在萱贵妃身边伺候很久了吗?”
“这个倒没有,怡竹是在今年刚被派到贵妃娘娘身边的,是贵妃娘娘亲自去内务府挑的。”这宫女一边回答着溥承蕴的问话,一边在心中暗自疑惑,这七皇子为什么一直问怡竹啊?
溥承蕴眸光一动,道:“这么说,怡竹这个宫女在萱贵妃身边呆的时间并不长,也就几个月的时间,但是萱贵妃好像很信任她?”
“是,自从怡竹来了之后,贵妃娘娘有什么事情大都交给怡竹去办的,有的时候公主也会交代她去办一些事情,贵妃娘娘和公主都挺喜欢她的。”怡竹是这座寝宫之中最得宠的宫女,这是不会有人否认的。
“那萱贵妃身边之前的那个贴身宫女呢?”
“贵妃娘娘之前的贴身宫女染病了,娘娘开恩放她出宫去治病,这才从内务府重新挑了一个贴身宫女,也就是怡竹。”
溥承蕴点了点头,便是对段怀瑾道:“太子殿下真是抱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就多问了两句,我们现在进去吧。”
段怀瑾虽然心中疑惑,此时却也什么都没问,只是点了点头,道:“好。”
三个人正待进去,溥承蕴突然又是看向那宫女问道:“萱贵妃和蔺玉公主出事的当天,除了柳妃和绮珍公主来过,还有什么别的人来过吗?”
“别的人?除了皇后派人送来茯苓……”宫女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大家都知道贵妃娘娘和蔺玉公主就是被茯苓糕里的毒给毒死的,此时又提起这个,难免不合时宜,“除了那个宫女之外,就只有蔚王妃来过了。”
溥承蕴略沉吟了一下,才接着问道:“蔚王妃是什么时候来的?”
“大概是巳时。”当日蔚王妃是和蔚王殿下一起进宫来赴宴的。
“她来的时候,皇后派人送来的茯苓糕已经被送到了吗?”
不等那宫女回答,一旁的段怀瑾就沉眸看着溥承蕴,冷声道:“你问这些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蔚王妃?”
溥承蕴表情没有波动,“我并没有这样说。”
“可你这样问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这个时候,一直心有诧异的司空禹也是反应过来,亦是不由道:“承蕴,你怎么会怀疑升平……”意识到不对,司空禹赶紧开口道:“你怎么会怀疑蔚王妃?她跟蔺玉公主的关系那样好,而且她不是这样的人,你知道的。”
“我只是随便问问,毕竟她是除了柳妃和绮珍公主之外,在当天万一来访的客人。”溥承蕴说着,就是沉眸看向那宫女道:“所以,当日,蔚王妃到访的时候,皇后的茯苓糕送到了没有?”
那宫女点头,“已经送到了,茯苓糕在蔚王妃来之前就已经送到了。”
“好,我知道了。”问完这些,溥承蕴径直往里走,段怀瑾眸中的颜色却是越发沉了几分。
“你是对这件案子还有什么疑虑吗?”
溥承蕴坦然承认,“我方才出宫去观刑了,你知道绮珍公主在临死之前说了什么吗?她说,蔺玉公主和萱贵妃不是她杀的。”
“所以你就相信了她的话?现在反而在怀疑蔚王妃?绮珍公主和柳妃是什么样的人,我想我应该不会多说吧,你竟然会相信她们,而怀疑蔚王妃?这宫里有什么人不知道,蔺玉公主和蔚王妃的关系最好?”
当初温悦汐离开京城去治病的时候,饯别宴上只请了两个人,一个是段映湛,另一个就是蔺玉公主,在温悦汐的心中,蔺玉公主如此重要,她怎么可能会害死她?
溥承蕴冷静地道:“我也只是怀疑而已,难道这不值得怀疑吗?当天除了柳妃和绮珍公主之外,就只有蔚王妃来过这里。”
司空禹也有些听不下去了,“承蕴,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蔚王妃真的不可能是凶手。”
溥承蕴却是径直对段怀瑾道:“能让我见见那个怡竹的宫女吗?她应该还在这里吧?”
虽然段怀瑾很不赞同方才溥承蕴的说法,但是此时却也命人唤了怡竹过来。
没一会儿,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子便是来到了他们的面前,看起来的确是很伶俐的模样。
“你就是怡竹,是萱贵妃的贴身宫女?”
“是,奴婢就是怡竹,是贵妃娘娘的贴身宫女。”
“听说,你是萱贵妃和蔺玉公主最信任的宫女?”溥承蕴一边问话,一边暗暗打量这个宫女。
“承蒙贵妃娘娘和公主厚爱。”
“那天贵妃娘娘叫你去请柳妃和绮珍公主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
“贵妃娘娘说,启辰来的使臣就要接公主走了,在公主出发去启辰之前,她想要跟柳妃娘娘和绮珍公主解开这个心结,所以就让奴婢去请了柳妃娘娘和绮珍公主过来。”
“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件事?”
“也不算是突然想到,当天不是皇上宴请从启辰来的使臣吗?贵妃娘娘和公主就想起当日七皇子您遭遇大火的事情了,贵妃娘娘和公主都觉得,如果没有那场大火,或许去启辰和亲的就是绮珍公主了,所以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就想化解一下这个恩怨,这才让奴婢去请了柳妃和绮珍公主过来,没有想到却……”
剩下的话说不出来,就只剩下哽咽了。
溥承蕴在心中暗自斟酌,这个解释倒也合理,只是……
“当天,除了柳妃和绮珍公主之外,就只有蔚王妃一人见过贵妃娘娘和蔺玉公主吧?”
怡竹不知溥承蕴突然问起蔚王妃是什么意思,稍稍沉思了一下之后,才开口应道:“是,当面见了贵妃娘娘和公主的人就只有蔚王妃了。”
“皇后娘娘派人送来的茯苓糕是被放到大殿里的吧?贵妃娘娘和蔺玉公主肯定也是在大殿里见的蔚王妃,所以当时蔚王妃跟贵妃娘娘和蔺玉公主说话的时候,那碟茯苓糕就放在大殿中,她们的面前是吗?”
段怀瑾和司空禹闻言都是微微蹙眉,他还是在怀疑温悦汐,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温悦汐和蔺玉公主的关系这样好,她怎么可能会害死蔺玉公主?溥承蕴的这个怀疑简直不可理喻。
怡竹也是个聪明人,知道溥承蕴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怡竹点头道:“皇后派人送来的茯苓糕当时就在大殿之中。”这种事情是没有办法说谎的,茯苓糕是在蔚王妃离开之后,自己才撤走的,这是很多其他宫人都看到的事情,自己没有办法说谎。
“所以,你确定萱贵妃和蔺玉公主吃了那茯苓糕?”溥承蕴眼神犀利地盯着面前的宫女,似乎要把她整个人看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