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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大婶愁肠百结，唉声叹气。
石头忽然瓮声瓮气的道：“娘，您别担心，哑妹肯定能嫁出去。”
这一次，石头喊的是“哑妹”，而不是“妹妹”。
“不错，哑妹肯定能嫁出去！”赵骋大步走了进来。
叶大婶和石头的目光，立刻落到了赵骋的身上。
随即，就又移到了赵骋的身后。
赵骋的身后，席轻灵上前一步，对着叶大婶盈盈一礼，“轻灵见过大婶。”
春梅也连忙对着叶大婶屈膝施礼，心里却是十分不满，为席轻灵叫屈不迭。
她家姑娘是堂堂的郡主，大燕未来的皇后，竟然要对一个农妇施礼，这让春梅很是接受不了。
叶大婶脸上有些无措，这么端庄秀丽，一看就出身不凡的姑娘，对着她行礼，让叶大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这要是换成了叶二婶和周氏，看到席轻灵这样的，身边带着使唤丫头的大家姑娘对她们行礼，她们不定会多么洋洋得意呢，觉得自己的身份也不凡了，可是叶大婶不同，她感觉有些惶惶的，很是不自在。
要不说人和人不同呢。
在这一点上，叶大婶和叶三婶倒是差不多。
席轻灵要是对着叶三婶行礼，叶三婶的反应肯定和叶大婶差不多。
“这位姑娘是……”叶大婶看向了赵骋。
赵骋介绍道：“她叫席轻灵，据她所说，是我表妹，江南人士。”
赵骋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在叶大婶等人的眼睛里，他现在还是失忆人员，不记得前尘过往。
席轻灵听了赵骋的话，眼圈一红，说道：“大婶，我已经听表哥说了，他受伤忘记了以前的事儿，多亏了大婶收留表哥，轻灵在此谢过大婶。”
席轻灵说着，再次对着叶大婶施了一礼。
“不！不！”叶大婶连忙去拉席轻灵，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是阿忘救了石头的命，我该谢他的。”
叶大婶觉得受席轻灵的这一礼，很是有愧。
而且，虽然席轻灵是赵骋的表妹，但是她替赵骋谢谢叶大婶，还是让叶大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叶大婶觉得，自家女儿应该和赵骋关系更近。
但是席轻灵的出现，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席轻灵的一个“谢”字，仿佛宣示了某种权利。
“大婶，我和表哥原本是要进京寻亲的，不想在林城附近遇到了歹人，和表哥失散了，表哥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也不知道表哥进京寻找的亲戚住在哪里，所以……”
席轻灵说着，咬住嘴唇，低下了头去，露出了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叶大婶思想简单，并不明白席轻灵的意思，只是感叹席轻灵和赵骋的遭遇。
这好好的，怎么就遇到了歹人？
林城附近治安一向算是不错的，怎么就出了土匪了？
席轻灵等着叶大婶开口留她住下，可是叶大婶只是一副感叹的样子，并没有说出她想听的话。
“大嫂。”席轻灵只得道：“可否请大婶收留轻灵些时日，等表哥想起了以前的事儿，我们再……”
一听席轻灵想要留下来，善良的叶大婶没等席轻灵说完就道：“行，你就在这儿住下吧，等阿忘……”
等阿忘想起来了以前的事儿，你们再一起走这句话，叶大婶说不出来了。
叶大婶又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其实，席轻灵说的话，也是漏洞百出的，但是叶大婶哪里会琢磨那些。
叶大婶不琢磨，石头却道：“这位姑娘，既然你不知道去京城找的亲戚住在哪里，你总知道自己家住哪里吧，需不需要找人往家里捎封信，免得家中亲人惦念？”
石头的话说的很客气，他不想承认，他说这话有赶赵骋和席轻灵走的意思，但是他却隐隐的希望席轻灵和赵骋的家人知道了他们在此，能找来接走他们。
席轻灵敏锐的捕捉到了石头话里的意思，不由的看了赵骋一眼。
赵骋眸光一闪，席轻灵立刻道：“这位大哥，我们家住江南，离此路途遥远，我已经托人往家里报平安了，但是……”
席轻灵说到这儿，露出了一副难过的样子。
“但是，表哥不相信我，不跟我走……”席轻灵的声音里，带了一丝的委屈，声音也低低的。
石头听了席轻灵的话，立刻看向赵骋。
赵骋道：“石头，我忘记了以前的事儿，不能来一个人说是我的表妹，我就要跟她走吧？”
石头一愣。
赵骋说的很对，赵骋既然忘记了过去，总不能来个人说是赵骋的亲人，赵骋就跟着人家走吧？
“石头，这件事还是以后在说吧。”赵骋淡淡的说道。
赵骋的意思很明白，他想不起以前的事儿，暂时就不会走。
叶大婶这时候看看赵骋，又看看席轻灵，忽然问道：“席姑娘，那个、那个你们……”
“哑妹！哑妹在家吗？”叶大婶话还没有问出来，就被慌慌张张的跑来的刘氏打断了。
刘氏一进院子就高声大喊。
叶大婶急忙走了出去，“她婶子，怎么了？”
“哑妹呢？”刘氏一把抓住了叶大婶的手。
哑妹一直在房子西侧的木架子旁边鼓捣草药，听到刘氏叫她，她丝毫没有感到奇怪，手里拿着一大把草药从墙角处转了过来。
刘氏一见哑妹，像是见到了救星般，焦急的道：“哑妹，你快去看看大月！”
大月是大牛媳妇，也就是刘氏侄女的名字。
刘氏说着，眼泪流了下来，哽咽着继续道：“大月她是头胎，生不下来，三姑奶说……”
三姑奶说这种情形，大人孩子都保不住，已经没救了。
叶大婶吃了一惊。
此时，刘氏的身后，叶二婶和周氏也在探头探脑。
特别是叶二婶，一听说大牛媳妇生不下来，浑身一哆嗦，差点没坐地上。
毕竟，大牛媳妇是被她撞得早产的。
大牛媳妇要是平安生下孩子，母子无恙，那还好说，要是大牛媳妇真的因此死了，那么……
叶二婶想起了大牛腰间的那把猎刀。
大牛可是一个好猎手，长得膀大腰圆，煞是威猛的，并且，大牛疼媳妇那也是村子里有名的。
他媳妇要是因此有个好歹，叶二婶不难想象大牛会怎么做。
叶二婶一时间心里“砰砰”乱跳，惊慌无魂，再加上她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看起来真的很瘆人。
哑妹听了刘氏的话，点了点头，随手把手里的草药递给刘氏，说道：“婶子，把这些草药带着。”
说完，快速走进屋子里，拿起了自己的小药箱，并且把白若尘给的那套手术用具也放到了药箱里。
赵骋看着哑妹把白若尘送的匣子放进药箱，浓眉一蹙，仿佛猜到了什么。
席轻灵却是满脸惊讶的看着哑妹。
她没有想到，哑妹竟然会医术。
她更没有想到，哑妹一个姑娘家，竟然连人家生不出孩子的事儿也管。
这种事不是一向都是稳婆管吗？
在大燕，即便是大夫，也不管女人生孩子的事儿。
而稳婆，都是成过亲的妇人来做的。
哑妹经过席轻灵身边的时候，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席轻灵连忙对着哑妹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
哑妹随着刘氏去了大牛家，叶大婶不放心，也跟了去。
在她的心里，哑妹是个没有出阁的姑娘家，怎么能去掺和女人生孩子的事儿？可是刘氏来找哑妹，叶大婶也不好阻拦。
况且，叶大婶也很担心大牛媳妇，对于大牛媳妇，也满心愧疚。
虽然大牛媳妇是叶二婶撞的，但是这场混乱，她觉得还是因为哑妹引起来的，这一点让叶大婶很是不安。
这就是善良的人的悲哀，有许多事儿，她喜欢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
大牛家笼罩在一片悲伤的情绪中，大牛眼珠子通红的站在院子里，手里握着猎刀。
高大的汉子，若非是紧紧的握着猎刀，恐怕会放声大哭的。
大牛的妹妹二妹，则站在一旁呜呜的哭。
她和嫂子感情好，嫂子待她象亲妹妹一样，现在嫂子要死了，她既伤心又害怕。
屋子里，大牛的娘看到儿媳妇已经昏过去了，孩子还没有生出来，那眼泪也像是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不用别人说，她也知道儿媳妇不行了。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盼着抱孙子，好不容易给儿子娶了个媳妇，儿媳妇孝顺，儿子和儿媳妇也合得来，可儿媳妇现在……
大牛娘越想越伤心。
三姑奶摇了摇头，“大牛娘，这孩子是绝对生不出来了，你们还是准备后事吧。”
这种事情，三姑奶这些年看多了。
这女人生孩子难产死的，多了去了。
这样的话，她已经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
三姑奶的语气中，有淡淡的惋惜。
生死无常，又一条年轻的生命，因为生孩子没了。
大牛在院子里听到三姑奶的话，大步跑了进来。
“媳妇！”大牛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等到一看炕上躺着的媳妇，双眼紧闭，脸色惨白，身下的被褥都被鲜血染红了，大牛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冲到炕边，摇晃着炕上的媳妇，呜呜哭了起来。
这时，刘氏领着哑妹焦急的冲了进来。
“哑妹，快！”刘氏慌里慌张的道。
哑妹的出现，让大牛仿佛抓到了最后的一根儿救命稻草。
哑妹给镇上的贵人看病的事儿，整个百草村的人都知道，大牛当然也知道。
“哑妹，求求你救救我媳妇！”
大牛对着哑妹“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哑妹扫了大牛一眼，冷静的吩咐道：“去取一碗白酒来！”
“哦！”
大牛条件反射的爬起来就要去，大牛娘却抢先跑了出去。
“我去！”
虽然她不知道哑妹要白酒做什么，但是总比直接给儿媳妇准备后事要强。
哑妹看了一眼炕上躺着的产妇，眉头一皱，情形比她想的要遭。
“婶子，把你手里的草药捣烂。”哑妹快速说着，跳上了炕。
三姑奶一见，说道：“哑妹，这人已经不行了，你一个姑娘家……”
“闭嘴！”哑妹冷冷的斥责了一声。
作为一个大夫，只要接手了这个病人，那么这个人即便不行了，不到最后时刻，也不能放弃，这是最起码的医德。
当然，三姑奶只是一个稳婆，还不是大夫，但是在哑妹的眼里，她既然来这里接生了，那么产妇还没有咽气，她就不应该放弃。
三姑奶在百草村因为是唯一的稳婆，那是很有一定身份和地位的。
没办法，谁家的女人不生孩子呀？谁家不都要求到三姑奶的头上？
可是现在，三姑奶竟然被哑妹这么一个小姑娘给斥责了，这让三姑奶脸上非常挂不住。
不过，她并没有气得甩手而去，反而睁大了老眼。
她要看看，哑妹到底这么救一个必死之人？
哑妹先是扒开大牛媳妇的眼皮看了看，随即从药箱里拿出一粒药丸，掰开她的嘴，把药丸塞了进去。
这时候，大牛的娘已经取来了一碗白酒，大牛的妹妹把捣药的差事从刘氏手里接了过去。
“还要做什么，哑妹？”刘氏问道。
此时，屋子里除了刘氏，还有大牛、大牛娘、三姑奶、叶大婶、以及大牛两个来帮忙的婶子。
可是说，小小的屋子里，站满了人。
所有的人都看着哑妹，等着哑妹吩咐，当然，除了三姑奶。
哑妹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人，冷声道：“刘婶留下，其他的人都出去！”
哑妹开始清场。
这个时候，没有人敢违背哑妹的命令，即便是死马当活马医，她们也都抱着一线希望，希望哑妹能把人救回来。
很快，众人都走了出去，就连大牛都强忍着眼泪出去了，只有三姑奶没有出去。
三姑奶没有出去，旁人也就随了她。
从内心深处，她们对哑妹还是很怀疑的，而三姑奶，毕竟是有多年的接生经验，是懂得很多的老人了。
有三姑奶在，没准能帮到哑妹呢。
就连叶大婶，也是这样想的。
叶大婶在这件事上，对自家女儿，还是很没有底的。
毕竟，这是女人生孩子的事儿，哑妹她不过是一个姑娘家。
哑妹扫了三姑奶一眼，也没有再赶她出去。
不过，她不确定，一会儿三姑奶看到她所做的事后，会不会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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