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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热闹了。
满城都在说颜家那件事。
没了十多年的颜家大爷被人盗走尸身不说,还被人夺了脸。
颜家大爷的脸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可是世间绝无仅有的美男子,却亡后遭人毁尸,想想都是人神共愤。
颜含玉回到家中就去见了祖父,刚到祖父院里就听吵闹的声音。
原来是二叔要和离,二婶就把事情闹到祖父那里。
祖父自然是把二叔责问了一遍,又安抚了二婶。
待二婶离去,颜含玉也没进去,就站在外面。
“你啊,真是糊涂。”
颜二爷觉得羞愧,“我想着我们家肯定逃不掉了,让丽君回去,也好过跟着我们吃苦。”
“和离本是夫妻两个人的事,丽君到底是相爷府长大的,读过几本书,哪里是那种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人,此事你本就不能自作主张。”颜老爷道。
“孩儿错了。”
“你们是夫妻,万万不可离心才是,有事两个人商量着,都是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不是什么毛头小伙儿,还要父亲来教你怎么做?府上遭难,丽君还知整顿府邸,齐心合力,只有你想着妻离子散,背井离乡。丽君是被宠着长大的,嫁过来之后操持家务,为你生儿育女,何曾有过一句怨言,若不是你那时宠着小妾,又何至于两夫妻闹到如今地步。我总有不在的一日,以后这府上都要你来做决定,你这性子为父也不想你坐高堂,光门楣,只想你能好好教导子孙后代,让他们明辨是非,做一个正直的颜氏子孙。”
“父亲教训的是,儿子铭记于心。”
“你能记得就好,如今秦王未归,京城还未太平,你出入注意些,带着人,别落了单,若是无事就呆在府里,避着事。我们家已经经不起折腾。”
等二叔出来,看颜含玉站在外面,愣了一下。
“二叔。”
“含玉回来了,回来多久了?可有去见过你娘?还有你祖母?”颜二爷满面惊喜。
“还不曾,刚进府,跟祖父先说几句话。”
“好好好,回来就好,你进去吧。你祖父刚从牢里出来,别扰他太久。”
颜含玉点头应。
“祖父,你还好吗?您坐好,我给你把个脉。”
“家里有大夫,不至于让你来做郎中。”
“我学医可不是为了舍近求远的。祖父就让我瞧瞧,我心里也安心些。”
颜含玉正给祖父把着脉,祖母就来了,命人端着一碗参汤。
颜老夫人看着,眉头一皱,坐在旁边等着。
“老爷,刚熬好的参汤,也不烫了,快喝了吧。”
“祖母,祖父的身子还是不喝参汤的好,我写个药膳的方子,让洪嬷嬷过来熬给祖父喝。”
“你这是什么意思?”颜老夫人拍案而起。
“祖母莫生气,含玉许久未给祖母请安,在此告罪。”颜含玉弯了个身,语气温和道,“含玉没有其他意思。祖父在狱中受了些霉湿之气,排湿才是重要的,现在补不得,吃了反而适得其反,对身体不益。”
“我……”
“祖母是好心,祖父定会明白。含玉这些日子也吃了苦,若祖母怜惜,这参汤赐给含玉可好?”
她的语气平和,颜老夫人也气不起来,“你喝吧,家里还能缺你一碗参汤不成?”
“谢祖母怜爱。”颜含玉道谢,端着碗,利落的几口喝完。
“不能喝慢些,哪像个世家小姐!”
颜含玉弯眉笑,应了一声,“是,祖母说的是。”
颜老夫人一个晃神,似乎看到那些年一张同样嬉皮笑脸的面孔。她面色僵了僵,转过头去,“老爷刚从狱中回来,好好休息才是,你话说完也早些回去看看你娘。”
“是,送祖母。”
“别送了,我还走的动路。”
“你祖母多年心结,一时怕是对你拉不下脸。”
“孙女明白。”颜含玉明白,存了那么多年的怨恨,没人就能马上介怀,“孙女出去这一遭,也想明白了,祖母怕是早就知道了母亲的身世,认定父亲的过世因母亲而故,白发人送黑发人,她恨母亲,祖母到底是爱护父亲的,儿子没了,她很痛苦,自此钻进那死胡同不出来,这怨气积久了,也就偏激了,对我母亲她自然没有好脸色。以前知道祖母总要赶母亲走,我心里也恨她,直到现在才想明白,其实我与祖母又何尝不是一样,恩怨不分,是非不明,薄了情份,与陌生人都不如。”
“好孩子,你能想到这些不易。”
“祖父,你怨含玉赶走三叔吗?”
“那逆子是我赶走的,怪你做甚?”
“可却是因我而起,我不顾亲情,狠心冷漠,是我不对。”颜含玉知道祖父不会责怪她,但是却会自责。
人总是感性的,时光漫长,随着光阴远去,很多记忆会随着时间淡忘。祖父也终究顾念亲缘,惦记着身在异乡的晚辈。
“你这孩子,怎跟你祖母一样钻进了死胡同!”
“没有,祖父,我不后悔这么做,若三叔尚有善念,我就不会这般绝情。”她经历过一世,从软弱到决绝,一念之差,让她变得更加无情,对三叔就毫不留情面。
“我只悔没教好他,让他走了一条不归路。他啊,自小不爱说话,跟他说什么就做什么,我也一直以为他是个懂事的,不用让我操心,他能问会武,虽说都不拔尖儿,可也足够了,我也没希望靠他来光耀门楣,更没想过让他掌家管事,只想着他的身份尴尬,远离了官场,能好好做人就已经足够。可偏偏他要下场,我又想,也罢,我颜家的子孙避世了几百年,不能到我这一代就埋没了家里的孩子,就答应了他。他这一路也算是凭着自己的本事走上去的。也怪我疏忽,连我自己都不记得是何时让他走错了路。我在牢里呆的这几天想到他要参加科考那次,他铁了心要下场,我怎样劝都不行,想来想去怕是从那个时候他就开始恨我这个父亲。”
“祖父……”颜含玉不敢说,现在皇帝怕是也要放弃三叔这颗暗器了,毕竟三叔跟敌国私通的罪可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废弃的棋子通常都不会有好下场。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颜老爷摆摆手,一副疲惫的神情。
颜含玉看祖父面上的疲倦欲言又止。
“秦王那边怎么回事?”
颜含玉摇头,“我也不知,我不是从北地回来的,对那边的情形也不是很了解,我是从蓬莱岛回来的。”
“蓬莱?”
“我见到了父亲。”
“你说什么?”颜老爷激动的站起来。
“我在蓬莱岛见到了父亲的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