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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哈哈一笑:“你这孩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会讨人欢心。”
我呆了呆,只觉得自己每一句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这跟讨人欢心又有什么关系?
但是难得见父亲这么高兴,我也就没有去反驳他的话。
想到知府府衙后山那座困扰了我和蓝舒这么久的事情,终于有了些眉目,我的心情也不由得舒展了些许。
不过如果说是真的按我和父亲所猜测的,前任知府,藏在后山中的财宝在温泉之下,那找起来可确实是一件大的工程。
而且都用了这么大的财物和人力,恐怕并不是小小的一个知府能够做到的,河道总督曾经说他是京城孙家孙单亥的表兄弟,看来这事还得和孙家扯上关系,而且孙家好像有个女儿在后宫中担任妃位。
如今皇上将此事交由我处理,虽然只是说让我找出后山那些前任知府藏起来的财物,但是这些事情做下来,京城但幕后之人也肯定会知道,我隐隐约约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皇上在布着一个局,而且这个局,恐怕是遍及朝野。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上一世,我的世界里只有夕落,再容不得其它,在夕落跳下诛仙台之后,我的心就像枯萎了的曼珠沙华一样,再也无法鲜红的跳动起来,终日无所事事的呆在蓬莱仙岛中这小黄瓜,但是这一世不同。
我抬眼,看向半掩着的窗扉,透过出来的一丁点绿色,那是以前在冬日里仍含翠欲滴的松叶,针尖似的松叶聚拢在一起,上面还积累了一层细白的雪。
这一世我有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无论是那个只有五岁心智痴痴傻傻的宸王殿下,还是幼时的冷焰做下来的那个约定,还是整个相府。
他们都是我想要守护的。
如果这一世身为男子的我没办法得到宸王殿下的心,那么我也要让他在我的庇护之下能够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过完这一世。
就像前世夕落为了我奋不顾身跳下诛仙台一样。
我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茶盏的花纹,忽然间就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皇上吩咐你办的事情有多凶险,为父也知道,”父亲淡淡开口,“放心大胆去做吧,为父作为一国相爷,权倾朝野多年,皇上派你去调查这件事情,未必不是在试探我的忠诚。”
我鄂然的抬头望向父亲:“父亲,您的意思是说皇上已经起疑了吗?”
“伴君如伴虎,帝王的身材只用他人酣睡?”父亲看了我一眼,又恢复了以往那个严肃的模样,“子暇,这些年来,你在皇宫做的很对。”
我自然是知道父亲指的是什么,一直都站在中立的态度,从不偏袒任何有背景一位皇子,只与六殿下交心,不然……
盛文帝也不会让宸王殿下出宫建府,而且还是在我所管理的靖府。
不愧是帝皇,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
从父亲的书房里出来,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下了一早上的雪已经停了,有仆从拿着扫帚,在扫着路面的积雪。
我抱着暖乎乎的汤婆子,打算按之前和大哥的约定往后花园走去。
礼言跟在我身后,怀里还抱着之前那把伞。
我看了礼言一会,总觉得自己好像把什么事给忘记了。
啊,对了,躺在马车里睡觉的冷焰呢?
我记得到了相府的时候,他已经醒过来了吧?只不过那时候一心只想和大哥叙旧,但是忘了他去了哪里。
“礼言哎,冷焰呢?”我放慢了行走的脚步,问。
跟在我身后亦步亦趋的礼言听了,回答道:“冷焰好像又出去了,不知道到哪里,奴才也不敢问,只是听到他说他的任务完成了,也该回去了。”
我了然,看来冷焰是不打算和我一起在相府过年了。
不过也对,他一开始出来也只是想给他的师兄弟买一些糖葫芦带回去,自然也是回陶之谷过年了。
想起来冷焰曾经跟我说过,陶之谷满山遍野种着菊花,而且气候温暖如春,所以无论春夏秋冬,陶之谷总是开满了菊花的。
不知道,现在这个季节,陶之谷的菊花开的如何了呢。
“可又是一个人骑着他那一匹马回去?”我问。
礼言道:“冷焰一向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奴才也想让他坐马车回去,但是他拒绝了,说马车太慢。”说着还给我摊了摊手,做了一个颇为无奈的表情。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其实我现在也想去一趟冷焰的陶之谷看一下的,在永安城冬天会下雪,在靖府,虽然冬天时不时会下几场冷雨,但也会偶然落下一些零星的雪花,四季温暖如春的地方,我还真的没有见过。
等到什么时候得空了,非让冷焰带我去见识一下不可。
来到后花园的时候,只见院子里的花草已经枯萎的差不多了,就连那湖边的杨柳也不再婆娑,湖面上更是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万物都沉睡着,等待春雨的到来。
走到小亭子里的时候,只见大哥,不知道何时披了一件与他身上衣服同色的天水碧披风,整个人坐在小亭子里,面前摆放着一副棋盘,背后是银装素裹山脉,看起来素雅之极。
我刚刚走上小亭子,才发现亭子的一角放了一只红泥小火炉。
大哥见我来了,唤旁边的侍女,取来两个酒杯,为我们斟满了酒。
“大哥,可是等了许久了?”我坐下来,看着眼前这副已经是下到了一半的棋,黑白子相互制约,一时间难分难解。不禁感叹到大哥这棋艺的精妙!
大哥让人家棋盘收了下去,举起绿色的小酒杯与我的相碰了碰。
“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我笑了笑,也不说破这才刚刚过了晌午的天色并不晚,而是拿起绿色的酒杯一饮而尽。
不知道是这酒意醉人还是景色醉人,我一连喝了三盏,从前甚称千杯不醉的酒量,这回却好像失去了作用,眼前的景物变得有些模糊,朦朦胧胧中,只有大哥的脸是清楚的。
我看着那个温润如玉含笑的脸庞,突然间就想起了自己,曾经做到过的一个近乎荒唐的梦境。
摇晃了一下已经空了的酒杯,我提起搁在一边的酒壶,又给自己满上。
细长的壶嘴流出淡青色的酒液,水流相撞的声音带了几分山间流泉的清脆。
“大哥,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拿起酒杯我饮了一口,微暖的酒液滑入喉咙,将人的心也熏得暖洋洋的。
“什么梦?”
我眨了眨眼睛回忆起那一个关于大哥的童年梦境。
挥挥手让那些下人离开了小亭子,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竟然双手撑在桌面上,俯身看向大哥,借着微醺的酒意,我笑着问了一句:“大哥,九岁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两人靠的极近,我清楚的看到,在听到我这句话后,大哥一向带着笑的眸子,闪过一抹我看不懂的凌厉。
我捂住了大哥的眼睛,直觉的,不想看到这个样子的大哥。
我开始了回忆:“在有一次与大哥同眠的时候,子暇曾经做过一个梦……”
……
“梦里我站在一片白雾之中,画面一转,我看见了柳姨娘,她跪在地上哭喊,她并没有谋害夫人……”捂住大哥眼睛的手,手心痒痒的,是大哥的睫毛在抖动,我顿了顿,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好端端会提起这个话题,但是没有等我思考清楚,我就忘了自己结下来要做些什么了。
大哥没有拿开我的手,只是坐在原地,喉结微动,问了我一句:“还有呢?”
我眯着眼睛思考了好一会,想起来了那个粉雕玉琢的九岁小男孩:“后来,柳姨娘被父亲下令杖毙,大哥最后在血泊里捡起来了一根簪子,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我打了一个酒嗝,缓缓将捂住大哥的手放下,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晕。
双手撑在桌面上,我摇了摇脑袋,以保持自己仅有的清醒。
再次看向大哥的时候,眼睛却觉得周围的景物在天旋地转,只有大哥的眼睛是唯一的定点。
大哥的眼眸是琥珀色的,就像是我小时候玩过的琉璃珠般的颜色,眼睛狭长,眼尾微微上挑,在不笑的时候,总是给人一种严肃的模样。
只是我甚少见到他不笑,大哥待人的时候,无论何时,总是带着三分笑意,每一个第一次见到大哥的人,何人不赞叹一声公子无双?
“嗝……”有酒意从喉咙升起,我忍不住又打了一个酒嗝,将自己自从做了那个梦以后,一直放在心里的疑问,借着酒意问了出来,“大哥,你……恨吗?”
大哥听了我的话后,没有回答,只是起身绕过石桌走到我的身边,将我一把打横抱起。
好不容易聚焦的眼睛突然又是一阵天旋地转,我感觉自己有点头晕眼花。
鼻端是沁人心脾的竹叶香,带着熟悉的气息,我挣扎了一会,发现自己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