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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来暑往,六艺学堂的第一批学生已经足足学了五年,其中有些已经提前毕业,进入了平县,成为吏员,还有一些真正优秀的弟子,他们志在科举,包括苏大、苏二、曾布、韩宗武、吕惠卿等等。对了,在三年前,还有一对叔侄考入了六艺学堂,叔叔叫做章敦,侄子叫做章衡,只是令人新奇的是叔叔居然比侄子小了十岁。
当然了,放在大家族里面,这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但是这个章敦可很有故事,他爹叫章俞,年轻时候,是个风流人物,娶妻生子之后,他的岳母杨氏早年丧夫,经常出入女婿家。
结果章俞竟然和杨氏鼓捣到了一起,还狗血地怀孕了,杨氏羞愧无比,想要放弃肚子里的孩子,更狗血的事情发生了,杨氏的母亲,也就是孩子的姥姥拼命护着,居然让孩子生了下来,也就是这个小叔叔章敦!
由于糟糕的出身,使得章敦的脾气很古怪,小时候就到处打架,眠花卧柳,什么混蛋事都干过。
但是这小子有两点很不错,一个是高大英俊,人样子很好看,帅哥吗,在什么时候都是吃香的。
还有一点,他有个族叔,叫章得相。
这位名字带个相字,也确实做到了宰相,当初庆历新政的时候,夏竦,章得相,还有贾昌朝,他们是三个反对最激烈的,也是葬送庆历新政的元凶之一。
不过宋代的读书人很有趣,主张上面可以针锋相对,甚至互相下死手,但是却不妨碍他们互相欣赏。
章得相就比较钦佩欧阳修和范仲淹的学问,他们联袂办学,章得相就把自己的侄子章敦,还有侄孙章衡送到了六艺学堂。
这对叔侄才华横溢,相比起大苏和二苏都不遑多让,三年的功夫,自觉满腹文章,足以蟾宫折桂。
他们几乎同时学业期满,年纪也不小了,正好相约到京城游历,增长见闻,建立人脉,在士林中把名望打出去,为了日后的科举铺路。
几十个年轻小子,结伴进京,动静还是不小的。
沿途他们听到最多的事情就是陈州救灾,王宁安靠着皇家银行的力量,救济几十万的灾民,一时间传为美谈。
“唉,这几年光是憋在学堂读书,要是跟在先生身边,那该多好啊!”
大苏已经快二十了,身材很高大,一张大马脸,很是威严,只是永远改不了跳脱的毛病,在一群人中间,就属他停不下来。
“出使契丹,废除岁币,举手之间,灭国交趾,开铜矿,就灾民,建银行……别人能做成一件事,就能夸一辈子了,咱们先生,却样样做得漂亮,真是了不起!要说这天下英雄,王先生首屈一指,我苏轼差着一点,只能屈居第二了。”
听完苏轼的话,连他弟弟都忍不住要吐了,哥咱要点脸成不,好吧,我承认,你的才华天下无双,诗词歌赋,就跟喝凉水一样容易,除了那场酒席,王宁安作词无数之外,其余人的词作都比不上大苏。
但是,要论起别的本事,别说咱老师,就算在场的诸位,比你强的也不少啊!
吕惠卿和曾布都习惯苏轼的跳脱,懒得和他争辩。而且他们也看出来,这是大苏又闲的没事,想要刺激人和他抬杠呢!
他们不上当,但是有人受不了。
章敦冲到了苏轼的面前,“我说子瞻兄,你下回吹牛皮也注意点成不,我以前是不怀疑王先生的本事的,可是看了你这个不肖弟子,我都怀疑王先生是不是有真才实学了。”
“章敦!”
一直没说话的韩宗武突然发言了,只见他面色凝重,丝毫不客气说:“奉劝你一句,对王先生最好保持尊重。你虽然没听过先生讲课,不算他的门下,但是你念的算学就是先生所著。我们都是先生的弟子,你若是再信口雌黄,小心我不客气!”
章敦性子古怪,说话经常得罪人,捎上了王宁安,他也是无心之举。可韩宗武的态度让他有些受不了,正想争辩,章衡连忙说道:“小叔,韩师兄说的没错,你前些天不还念叨着,没有见过王先生,甚是遗憾吗!”
明显章衡给他下台阶了,可章敦就是讨厌章家人,只是恶狠狠道:“用你装好人!”
说完之后,他一扭头,甩开了大队,自己走在了最前面。
……
经过了一番跋涉,他们终于来到了汴京。
站在这座雄伟的城市面前,任何人都有种渺小的感觉,自豪油然而生。这就是大宋的心脏,天下最繁华的城市。
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繁华无比,处处透着奢华大气。
置身城中,什么尽忠报国,什么兼济天下,什么治国平天下……雄心壮志,不断蹦出来,尤其是第一次来京城的年轻人,都看得花了眼。
到底是章敦心细,他渐渐发现了京城街道之上,每隔不远,就有一个卖铜镜的摊位。
在摊位的前面,排着好些百姓。
幌子挑出来,上面写着铜镜3贯一面。
章敦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真是3贯啊,这也太便宜了!
记得不久之前,他为了哄一个姑娘,画50贯买了一面镜子,还说便宜呢!京城的铜镜怎么这么贱?
见章敦惊掉了下巴,韩宗武冷冷笑道:“不是京城的铜镜便宜,而是皇家银行卖的便宜。”
章敦一皱眉,“是王先生管的那个皇家银行?”
“没错,先生已经接受了18处钱监,甫一上任,就说服陛下,废除铜禁,增加供给。瞧见没有,一夜之间,铜镜的价格就跌了九成!先生的魄力,当真是天下少有。”
苏大胡子也凑了过来,笑道:“章子厚,这回你服气了吧?铜镜是家家户户,必备之物,本就不应该卖的那么贵!先生这是替百姓谋福利,做得太好了。我都迫不及待要去见见先生,表示我滔滔不断的敬意。”
章敦可没有这两个小迷弟那么崇拜王宁安,他仔细看了看,一会儿的功夫,就卖出了三面铜镜,按照这个趋势,一天恐怕是上百面不够卖的,算上所有的铺子摊位,只怕京城一天要卖出上万的铜镜,有这么多存货吗?
就算交趾的铜运来了,也不能这么玩啊,换成是他,一定会缓缓压下铜价,一步一步来,正所谓事缓则圆。
像这样疯狂抛售,万一货源跟不上,岂不是前功尽弃!
如此看来,王宁安的本事也是稀松平常,准是被人家给夸大了。
章敦学聪明了,他只是在心里想着,没有把话说出来。
……
“大人,最近几天,一共抛出去5万面铜镜。”韩维报告道。
王宁安点头,“速度如何,货源还够吗?”
“除了头一天买了2万面之外,余下的几天都没有超过1万,昨天更是只卖出了7600面。”
韩维道:“我们手上的存货有15万,足够支应半个月,饶州那边10万面铜镜已经起运了,另外湖州,应天等地都有铜镜解送京师。我们又下令钱监的匠人加紧制作,货源暂时是充足的。”
王宁安点头,“那市面上的铜价呢,下来没有?”
“下来了!”
韩维拿出了统计,京城的铜价过去几天,就跌了三成,只是现在惜售的心里严重,很多人握着铜料,不愿意抛售出来。
“现在是较劲儿的时候。”王宁安淡淡道:“只要持续抛售,他们承受不住了,铜价就会一路跳水,回归正常的价格,我们就把扭曲给矫正过来了!”
韩维感慨道:“大人魄力,的确非同寻常。过往谁能想到解除铜禁,反而能消除钱荒,大人反其道而行之,当真是高明。”
“还不到喝庆功酒的时候,你继续盯着,汴京钱监那边,让工匠们加紧赶工,不只是铜镜,其他的铜器也拿出来抛售,我就不信,还压不下去铜价!”
从废除铜禁开始,已经一个月的光景,京城的铜器市场就跟高空坠落似的,价钱一路走低,以最普通的铜镜为例,最低的价钱已经不足两贯。
随着价格下降,反倒抢购之风消失了,每天铜镜的出货量只有3000面,还在快速滑落。另一方面,更让人欣慰的是铜价终于大幅度崩塌。
现在市面上一斤铜料已经不到1贯钱,下落之快,绝对超出了所有人想象。
“妙啊,真是妙!”
赵祯每天都在盯着皇城司的密报,京城的大小事情,都逃不过皇帝的法眼,京城最大的德政就是铜价下跌,想要结婚的新人再也不用为了一面铜镜纠结。
更让赵祯欣慰的是铜价全面下跌,铸币成本大幅度下降,原本钱监要拿出几十万贯来收购铜料,经常出现亏空,现在只要几万贯就能解决,负担一下子下降了十倍。
用个形象的比喻,原本的钱监就像是堰塞湖,装满了水,出点事就朝野震动,提心吊胆,现在水位下来了,不再是泰山压顶,赵祯能不轻松愉快吗!
“这个王宁安真是个人才,朕用他算是对了。”赵祯很高兴,王宁安还顶着大理评事的官职,实在是有点对不起功臣。
赵祯大笔一挥,提拔王宁安为大理寺丞,仍判皇家银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