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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嬷嬷一听王夫人这话, 便禁不住笑了, 只说道:“太太哪里知道这里头的事情,大太太娘家人若只是不大成器,大太太又何必这般上天下地的忙活, 要知道,咱们家虽不算那上等人家, 但多养几口子闲人,却是不打紧的。大太太娘家人就是太不知本分了, 在外头仗势欺人, 横行霸道,本已是教里头外头的人都恨的咬牙,只是瞧在大太太的面上, 不与他们计较罢了。偏他们竟是越发无法无天起来, 唉,莫说老太太生气, 纵是我老婆子见了, 也恨不得骂上两声解解气呢。”
王夫人闻言,只转了一圈佛珠,过了好半晌儿,才说道:“赖妈妈这话说的,大太太的娘家人原就糊涂, 偶尔做出些三不倒两的事来,倒也不奇怪,只是说他们有心为恶, 我却是不信的。只拿大太太操持的这事来说,那二姨太太本是个急性子,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更何况是她这样性情的人,再说这事也是意外居多,大太太顾惜骨肉之情,心急之下,难免有一二疏漏之处……”
王夫人却真真是活菩萨,话里话外,竟是处处为邢夫人开脱,教赖嬷嬷听了,心里很有几分不是滋味,一时忙又说道:“太太这话说的,若只二姨太太这出事,老太太也不至于气的这么厉害了。这里头夹了好几出了不得的事儿,也是老太太顾惜着大太太颜面,不肯明说罢了。”
说着,赖嬷嬷瞧了瞧这屋里的人,方悄声道:“大太太接进府里的岫姐儿,太太是见过的,他那老子娘可不只是糊涂,厉害着呢。”
王夫人一听,便来了劲,只忙问道:“这话是怎么说法,难不成是他们在外头作了什么怪?”
赖嬷嬷听着,便冷笑了一声,只说道:“何止是作怪这么简单……我听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说,那岫姐儿的父母在外地惹上了官非,急脚鸡似的连递了几封信回来,想求着咱们府上帮着打点转圜,只是底下那些接了信的奴才,见他们惹的不是好事儿,又得了上头的吩咐,不曾往上禀罢了。”
却说贾赦见小吏送了食盒来,一时正搁笔笑说着,却见那食盒与往日的不同,不禁面露些许疑惑之色。那小吏见着贾赦如此脸色,只忙笑说道:“贾大人,这是宫里赏下来的御膳。”
贾赦一听,越发一头雾水,左右寻思了一番,实在想不出缘由来,只得笑问着那小吏道:“可是今儿宫里有什么喜事,不然怎么……”
那小吏只是一笑,解释道:“昨夜圣上梦见先帝,且见今日阳光正盛,心怀群臣,特赏了消夏汤和御膳给朝中臣子。”
贾赦闻听,心中稍安,不由得腹诽道:这皇帝怎么想一出是一出,昨天还在算着吏部的开支不对,今天又大手笔的赐膳,毛病!
待得开了食匣,贾赦这心里的埋怨越发冒泡,什么叫不食肉糜,这就是,鱼翅熊掌满满盛了一匣子,纵是贾赦在贾府里过惯了奢侈生活,但见得这么一匣子御膳,却也不由得生起奢靡浪费之感,这也太败家了。
只是到底是宫中的赏赐,贾赦再是腹诽不堪,却也不敢吱声,只是默默叹了口气,扯了扯衣袖,净了净手,便拿起筷子用起膳来。
这膳食一入口,贾赦的眼睛便眯了起来,到底是御膳,贾府里的饮食却是比不得,熊掌入口甘厚,鱼翅也炮制的极其的鲜美,吃的贾赦胃口大开,一匣子御膳没剩下几筷子不说,连那金丝白玉壶里消夏汤,贾赦也饮了大半,自从穿越之后,竟是头回吃的这般痛快。
一时用完了膳,贾赦的瞌睡也去了,自是伏案重又誊抄起来,只是抄了几个折子,贾赦忽又听见外头有脚步声响起,很慢却很精神,贾赦停住笔,缩了缩脖子,暗道着今日事情真多,片刻也不得清闲。却不料,一阵凉风吹过,半掩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贾赦皱了皱眉,起身便走到门前,正欲伸手重将门掩过去,却见着皇帝正从门前过,身边还跟着不少人,通政使也在其中,不知是何缘故,贾赦吓出一身冷汗,只忙忙的上前行礼。皇帝扫了贾赦一眼,冷哼道:“起来罢。”
贾赦的脖子缩的越发厉害,听皇帝这口气,怕是心情不大好,贾赦心里虽是如猫抓一般好奇,但到底是吃过一回苦头的人,哪敢再往死路上撞,沉默不语的起了身,只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当摆设,心里默念:我是人肉背景,我是会走会动会喘气的人肉背景,哦也。
皇帝见着众人都不说话,这心里越发不舒服,目光转到贾赦身上,见贾赦也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死人模样,不觉心头火气,只点着贾赦问道:“你说说,三皇子可为储君否?”
贾赦只觉晴天一道霹雳打在身上,唬的浑身发抖,他的志向只是做个闲官,能保住贾府不被抄就行了,这立储的事情,真的不打算进去参合,他没那么高的智商情商,不想给人当靶子打啊?
贾赦苦着脸,这话该怎么说,说好得罪人,说不好也得罪,还是和稀泥比较妥当,这么一想,贾赦只忙说道:“此乃圣上家事,何问外人!”
这话应该找不出错吧,那是你儿子,你爱立就立,不立就不立,反正你儿子多,到该传位的时候,不少了人就行了。
听着贾赦这话,皇帝皱了皱眉,只冷冷的扫了贾赦一眼,不发一言的带着人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
贾赦见状,不觉鼓着眼睛看着皇帝的背影,心里很是郁闷:这算什么事儿?
且说,凤姐听见一声响动,出门一看,却见是锦绣弄砸了水壶,不觉挑眉道:“怎么这般不小心,毛毛vv的,也没个分寸。”
锦绣羞愧的低了低头,正要回话,忽见二门上的老婆子过来道:“大奶奶使人来问奶奶,说昨儿奶奶送去的丸药,不知还有没有,若是还有,便想问奶奶再讨几瓶儿?”
凤姐一听,便笑了,只吩咐锦绣道:“去西侧屋里的柜子里把那药匣子拿来。”
又对着那婆子道:“你过去替我回大奶奶一声,就说这丸药我也只剩一匣子了,虽不多,但教大奶奶不必担心,若是大哥哥吃着好,赶明儿我让人回家去取了药方子来,吩咐人再制去。”
那婆子连声的应下了,一时锦绣又取了药匣子来,凤姐开匣子瞧了瞧,只递了匣子给那婆子让她给李纨送去,自又回屋去了。
贾琏见着凤姐回了屋来,不免笑问道:“外头出了何事,我怎么听见你说了好长一段话儿?”
凤姐脸儿一红,只看着贾琏抿唇道:“不过是小丫头弄砸了水壶。我出去时正碰上了大嫂子命人来讨丸药,我这才多说了两句。”
说着,凤姐又问着贾琏道:“珠大爷的身子不是好多了么,怎么我见大嫂子这些日子的神色,反倒越发有些不好了?”
贾琏听着,便皱起了眉头,过了好半天才道:“大哥哥的身子好些了?怎么我竟不知道。”
凤姐听说,只笑道:“二爷事多,在外头的事还烦不完,这府里的事情没听说,也是常事。听说是大嫂子的兄长荐的大夫来,倒没别的长处,只善补气调养之道,来府里看了几次,珠大爷好歹是比往常要好些了,至少一天里能起来走个几趟了,只是大夫说了晒不得阳光,行走起卧,都得色色注意着,说起来也真真是烦人极了。”
贾琏听了这缘故,眉头倒略散了些,只是又笑道:“既是这般繁琐,大嫂子又有身孕,心情不好,倒也是常事。”
说着,又对着凤姐道:“如今你既管着家,大哥哥身子不好,大嫂子又有身孕,你能多帮衬些便多帮衬些,横竖咱们家也只这几个兄弟姊妹,这都不亲近,还亲近谁人去?”
凤姐听了,只是一笑,推了贾琏一把,嗔道:“这还用你说,我早吩咐下去了。只是我瞧着大嫂子面色不大好,这心里……难免怕她郁积于心……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二爷既日常在外头走动,不妨去打听打听,瞧问一下,是不是大嫂子娘家有事,否则依大嫂子的性情,若只是心情不好,也不会这般儿的满面愁容了。”
贾琏打了哈欠,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只转头对凤姐说道:“我瞧你就是个无事忙,片刻也闲不住,一丁点事儿都要问个清楚明白,也是咱们府里人口不多,换了那些十几房的人家,你怕是整天都得竖着耳朵不放了。”
凤姐听着贾琏笑她是兔子,禁不住恼羞成怒,心里火气一窜儿冒了上来,只骂道:“放屁,谁竖耳朵了,你才三瓣嘴呢,整天里没一句好话。”
说着,便拿了软榻上的枕头向贾琏砸过去。
贾琏一个激灵,躲了开去,又上前搂住凤姐,调笑道:“行了行了,算我错了,不该笑话你。别闹了,我有正经事要和你说呢。”
凤姐这才略消了火气,只斜眼看着贾琏,余怒未消道:“可不知琏二爷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要紧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