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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赦闻言, 只笑道:“你若担心, 使唤人出去说一声,让他们也留心一些。”
听了贾赦这话,邢夫人仍旧愁眉不展, 只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也只得这样儿了。”
邢夫人这话儿未落, 外头便有人进来道:“林管事来回老爷的话儿,不知老爷见是不见?”
贾赦听着这话, 便知林之孝必是有事, 只忙说道:“让他到书房候着,我一会儿便过去。”
见外头人忙忙去了,贾赦方对着邢夫人道:“你也不用等我回来了, 且安心歇着。若是实在放不下心去, 便让琏儿替你走一趟……”
却说贾琏刚出了自己的房门,便激了一肚子恶气起来, 心里极是不自在。
他自打金陵回来之后, 虽仍有些风流脾气未改,但到底遇过事了,对某些美人恩,很有些消受不住了。
如今骤然听得翠云和锦绣说的话儿,贾琏心里不禁生出些许反感来, 府里丫鬟的心思算计,他也知道一些,没几个不想攀高枝儿的, 但知道是知道,亲耳听见又是另一回事了。
贾琏经了金陵那事,对这些极其用心的女子是真的有几分怕了,别看着这两个丫鬟如今提起他来便满心说不完道不尽的幽怨缠绵,可若是真被贾琏收了房,这满心的情思,只怕立时就化做了满心的算计,不得个了局,是消停不下来的。
如此想来,贾琏心里是越发添了几分不耐烦,一时又想起翠云所说的话儿,想着王夫人做下的事儿,贾琏想起与他定了亲的王熙凤,不禁生出了几分猜疑,只是又想着,王熙凤也算是和他青梅竹马,打小便在一块长成的,虽说有些不让人,但到底和王夫人不一样。
再说着,便是王熙凤使性弄权,到底也不过是个内宅妇人,他又不是二叔那道德君子,打外头什么事儿没历过,大不了把王熙凤娶进门来往堂上一供,不理会就是了。
他可不信依府里那些人见红顶白的性子,出了王夫人这事之后,还会巴巴的去趋奉一个空架子二奶奶,不落井下石,趁风踩两脚便是给王家体面了。
贾琏到底是贾赦的嫡亲儿子,再怎么会机变,能做事,也还是继承了几分贾赦的倔脾气,念头一起,越发拿定了主意。
他如今在外头多了,事情也看得明白,王家势力正盛,王夫人又出了事儿,想退亲是没指望的,便是他老子犯了糊涂,老祖宗还在呢。
四大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中间的关系极是错综复杂,贾府如今在朝中既无势力更无声名,不过顶个空头爵位,若不是靠着王家的照应,贾府只凭祖上的功勋,倒不一定能过得这么自在。
如是退了王家的亲事,不管名头说的多好听,王家也不是傻子,被人打了耳光还要赶上门来陪笑脸,两家再是世交再是亲近,也得被折腾疏远了去。
王家若是与贾府疏远了,贾府哪能落个好儿,不知又要生出多少是非来。
贾琏一面想着,一面不觉出了院子,到了园子里。只见着花影摇摇,照在墙上,刚转过栏杆,走到游廊下,却听得人笑道:“有人来了。”
贾琏抬头一看,却见着一只大鹦鹉扑腾了下翅膀,一时只笑了笑,摇头道:“也不知是谁教的,这般捉狭。”
这话刚落下,迎春便打林子里出来了,手里拿了好几枝桃花,见着贾琏立在廊下,只上前行了礼,又笑问道:“哥哥怎么在这儿?”
贾琏见迎春脸颊红红的,身上的湖色白绣裙子上沾了些许尘土,一瞧便知迎春是自己去折的花,只笑道:“我过来走走,你身边的丫头去哪儿了,怎么没跟着你?”
迎春闻言,脸儿越发红了,只低下头弄了弄衣角。贾琏瞧在眼里,倒明白了几分,一时正要说话,迎春的丫鬟司棋领着几个小丫鬟慌的跟什么样儿似的过来了,只朝着贾琏行了礼,便对着迎春说道:“姑娘原在这儿,倒唬我们一跳。”
迎春略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只细声道:“我见林子里的桃花开的好,便折了几枝好的,给老太太和母亲赏玩。”
贾琏闻言,只说道:“虽是这样,也不必你亲自动手,万一被树枝划伤了怎么办?”
却说贾赦到了书房里,刚一坐定,林之孝便向贾赦道:“宫里来了消息,说圣上骤闻废太子谋反一事,当场便呕了一口血出来,瞧着竟是犯了旧疾了。”
贾赦倒不曾多想,任凭谁养儿子养大了,儿子却为了争家产,裹着外头人对付自己,气的吐血还算轻的。
便是贾赦这个半路接管的,前儿贾琏只是试探他几句话,就能气的他火冒三丈,若是贾琏也学着废太子这样,造贾赦的反,贾赦估计着不是他下重手把贾琏给打死了,就是贾琏命大,先把贾赦给气死了。
贾赦这个穿越者尚且这样,更莫说土生土长的土皇帝了,再怎么说君臣,那也是他儿子,不孝顺也罢,还生怕他活长了,闹腾出这样的事儿来,这皇帝哪有不寒心丧气的。
想着,贾赦不免摇了摇头,只说道:“这也难免,废太子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圣上哪有不气的?”
林之孝听了,也忙忙道:“老爷不知道,宫里的消息说,圣上这会连气带病的,怕是不大好了。宗室里和朝廷里得力的重臣,都赶着进了宫,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个情景?”
说着,林之孝刻意压低了嗓子,只朝着贾赦道:“小的猜想,这会子是不是圣上龙体真的欠安了,所以才召了这些重臣进宫,交代着……”
贾赦紧锁眉头,只说道:“圣上虽说龙体欠安,但倒未必如你想的那样。废太子骤然起兵,来的甚是突然,圣上或许只是召了这些大臣进宫商议罢了。”
林之孝听了,寻思了一回,只又笑说道:“小的今日倒还听说了件事,也和废太子有关,却甚是稀奇?”
贾赦展了展眉,端起桌上的茶盏,细品了一口,只笑道:“什么稀奇事儿,说来听听?”
林之孝面上满是笑影儿,只说道:“这事说来极是奇怪,今儿圣上被废太子造反气的吐了血的事情,不知怎么传到了街面上去了,还被人添油加醋胡编乱造一番,只说圣上被废太子这一气,已是不行了,又念着父子之情,决定既往不咎,要重立了废太子为太子,只是抹不开面子,要等着各家王公贵族,朝廷大臣进了言,方才好明发旨意。老爷听听,这事儿可笑不可笑,也不知是打哪个疙瘩角传出来的歪门话。”
贾赦听了,倒不觉得好笑,如今这京城不定,这些流言蜚语,指不定是谁放出来,想搅浑了这池子的水去。
不过这些事儿也与贾赦无关,他操心贾家还来不及,哪有空儿去猜这风云背后的明刀暗箭。
想着,贾赦不禁叹了口气,贾琏的婚事,他还犯着愁,如今废太子一造反,元春的事儿又不知该如何了结去,这贾家的乱摊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收拾干净。
那缮国公府在朝中得势,依靠的便是太子党的声名,如今废太子一反,这缮国公府虽无甚反应,但底子是洗不掉了,日后即便侥幸逃过了清算,少不得也要元气大伤一场,这祖上的爵位能不能保住都是二话。
元春与这样的人家有了关碍,日后便是不嫁过去,这名声少不得也要受些连累,倘若旁人再煽些风点些火,怕是贾府都得被牵扯进去。
倘若是废太子真得势了,这缮国公家早前便打了尚主的主意,元春又能落得什么好儿,退了亲事还罢,怕就怕着,王夫人和那柳太太议的不清不楚,那柳太太若是借势压了下来,只怕元春名分不明不说,还要受尽了委屈去,到了那地步,贾家几代声名都得丧尽了。
贾赦正摇头丧气,外头帘子一动,一个婆子忙忙的进了屋来,禀说道:“东府那边来人说,今儿珍哥儿一回来,不知怎么的,竟惹的东府大太太动了胎气,如今怕是要生了。”
贾赦闻听,心里一惊,只忙问道:“东府大老爷可知道了?”
那婆子忙回说道:“东府大老爷倒是知道了,却说观里的丹炉要出丹了,他也腾不开身,让咱们府里多照应着东府大太太些。”
贾赦一听,便来不住的生气,这贾敬倒真要成仙了,老婆生孩子也不回来看一眼,怕是明儿刀架脖子上了,还要守着他那炉仙丹呢,只可惜这贾敬就是成了仙,也是个尸解仙,上不得高台盘去的。
当下贾赦冷笑两声,只吩咐着林之孝道:“你带人去请了东府大老爷回来,他若是不肯动,你只管命人砸了丹炉绑了道士,将那些仙丹都倒出来喂狗。”
林之孝一听,惊了一惊,只有些惶恐不安道:“老爷这话……东府大老爷再怎么也袭了东府的爵位,老爷这般儿的做法,只怕是使不得的。倘或真这么做,不说东府大老爷生气,外头只怕也有人议论,未免有损咱们府上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