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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南望送时安出宋家,两人谁也没再提刚才在房间里面几乎贴在一起的事情。
“我让司机送你。”到停车的地方,陆南望停了下来,矗立在阳光下的他高大挺拔,声音淡淡地传入时安的耳中。
“恩。”时安应了一声,“刚才……”
“吞吞吐吐干什么?”
“没什么了。”时安将要说出的话全数咽了下去,本想就一开始误会陆南望不顾她的感受将她叫到有盛浅予和陆念衾的宋家来,来了之后发现误会了他。
她是个知错就改的人,但是她又觉得,道不道歉并不能改变她和陆南望的关系,而她也没有这个心思去改变。
所以那些话全部都咽了回去。
男人深邃的目光落在时安身上,似乎想要从她眼中看出些什么来,但最终,他挪开了眼,转身。
似乎他们都明白,有些话没必要再说出来。
在陆南望转身之后,时安也转身准备往车边走去。
“砰——”
忽的,从天空那边传来高升的声音。
时安下意识的伸手捂住耳朵,被那一声巨响给吓到了。
在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随后在天空中又响起了两声巨响。
那是……
时安转身回来,看着陆南望怔在原处的背影。
在洛城,只有家里有亲人去世了,才会放三响高升。
老太太她……
陆南望怔了两秒钟之后,快步往别墅那边走去,到后面已经是跑起来了。
时安看着陆南望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就循着他的脚步,往别墅那边走去。
进了别墅里面,却听到了从老太太房间那边传来的争执声,一声高过一声的争论,关于宋家的财产,关于老太太立下的遗嘱,关于钱权的事情。
可是,老太太不是刚刚才闭眼吗?甚至都还没有入土为安,他们就在老太太的房间里面争论这些事情?
当时安走到房间外的时候,看到的是比先前更加激烈的场面,宋怀古和两个弟弟要求律师马上将老太太立下的遗嘱拿出来,律师说怎么也得等到老太太的葬礼结束之后才行,他们顾不上那么多,就要现在看。
他们开始互相推搡,开始脸红脖子粗,先前老太太还活着的时候他们尚且能维持表面的和谐,现在……
时安的目光穿过推搡的宋家人,落在半跪在床边的陆南望身上。
那些吵杂的声音好像没有传到他的耳中,他帮老太太将耳鬓边的头发顺到耳后,而后,他将薄被拉起,遮住了老人的脸,仿佛是将宋家人那些嘴脸,都给挡在老太太的世界之外。
“都滚出去。”陆南望站起身来,沉声对房间里面那些争吵的人说道。
陆南望气势强大,生生地让正在推搡的众人停了下来,宋怀古一把推开二弟走到陆南望面前,“这是我们宋家的事情,你记住你姓陆,和我们宋家没有半点关——啊——”
陆南望一把扣住了宋怀古的手腕,指着他的手指瞬间软了下来。
“你……你……松开!还有没有点做小辈的觉悟?”
陆南望扣着宋怀古的手腕,力道不小,宋怀古整张脸都变成猪肝色。
“话我只说一遍,你们想分家产,等外婆的葬礼结束再说。现在谁再在外婆跟前闹,别怪我不客气。”说完,陆南望手劲儿一加大,将宋怀古推了出去。
宋怀古手臂应该是被陆南望最后推的一下脱臼了,被儿子扶着。可宋怀古就算想反击,想着陆南望刚才的那番话,硬是给止住了。
“哼,我们走!”宋怀古哼了一声,带着一家老小离开。
剩下的人,迫于陆南望的手段,不再敢当出头鸟。
有谁想到,生前儿孙绕膝的老太太,在去世不过半个小时内,子孙辈就在床前因为家产大打出手?
又有谁想到,原本应该直系在灵堂前守夜的,最后竟然只有女儿和外孙留在空荡荡的灵堂?
“妈,你先去休息吧,这边我守着就行了,长明灯我看着。”陆南望对已然撑不住的宋怀玉说道。
宋怀玉毕竟年纪大了,灵堂里面夜间清冷,跪地时间长双腿都没什么知觉了。
“哎……”宋怀玉叹了口气,“那几个没良心的,爸妈生前那么偏袒他们,竟然连守夜都不来。”
陆南望没有接母亲的话,往面前的火盆里填了纸糊的金元宝。
“你要是撑不住了,也去休息会儿。”
“我知道了。”
宋怀玉没再和儿子说什么,起身慢慢往房间走去。
夜里的灵堂清冷,挂着的白布随着冷风飘动,加上宋家本是仿明清园林建筑,这么一来,多了些灵异的气息。
“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男人一边往火盆里面填金元宝,一边淡声说道。
躲在偏厅的时安听到男人的声音,一个激灵。
她下午的时候的确没有离开,在目睹陆南望将宋家想要分家产的人的气焰给镇压住之后,默默地站到了一边。
后来,陆南望让人布置好了灵堂,又去联系了殡仪馆和墓地那边,所有的事情都亲力亲为。
时安从偏厅里面出来,看着跪在蒲垫上的男人,“我就想……送送外太婆。”
她一边说,一边走到灵堂中央,对着那口水晶棺材,跪着磕了三个头。
磕完头之后,时安就跪在蒲垫上,看着面前的那口棺材。
时安胆子不大,连恐怖片都不敢看,最讨厌去的就是医院。她本以为自己会很害怕看到尸体,但是从她在偏厅开始,一直到夜色正浓,再到现在只有她和陆南望两个人在的灵堂,她感觉不到恐惧。
因为,棺材里面躺着的是亲人。
“过来。”男人看着出神的时安,低声说道。
“恩?”慢半拍的时安回头,看着穿着孝服的陆南望。
“过来。”
“哦。”
时安从蒲垫上起来,走到陆南望跟前,这个站位正好是陆南望跪着,而时安站在他面前。
觉察到有什么不对的时安,往旁边挪了点位置,所以,过来干什么?
陆南望将面前竹筐里面的金元宝往刚才宋怀玉跪着的位置前推了一些,似乎是在告诉时安让她跪着一起给老太太烧金元宝。
“这……不合规矩吧?”只有亲属才能跪在这里给老太太烧纸钱,她这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有什么资格跪在这里?
“你还懂什么是规矩?”
“我……”时安想怼回去,但是碍于这是在老太太的灵堂里,这样和陆南望发生口角是对老人的不敬。
时安只得咽下这口气,往旁边的蒲垫上跪去,拿着面前的金元宝放进火盆里。
遇火的金元宝瞬间被火焰吞灭,火盆里的火大了一些。
“怎么就你一个人在?”
“一个人吗?”
时安仔细地回味了陆南望的这句话,瞬间后背生凉,“我是说,你那些表兄弟和舅舅们,就算等着外太婆的遗嘱,也不至于连灵堂都不来吧?而且就你一个人……”身为陆南望妻子的盛浅予,为什么也不在?
还是因为老太太之前说的那句话?
不喜欢盛浅予,也不喜欢陆念衾,所以不让他们过来?
“你希望听到我怎么样的回答?”男人转头,看着身形单薄的时安,“外婆的确不喜欢浅予和念衾,所以临终前我没有把他们带过来。”
“哦……”这么说来,也不是所有人都祝福他们一家三口的。
看她瑟瑟发抖的样子,陆南望从蒲垫上站起来,转身将椅子上原本给舅舅及表兄弟们准备的孝服拿了一套,撑开之后随意地披在时安的身上。
“我穿这个不合适。”时安连跪在这边都是不合适的,更何况是穿上直系才能穿的孝服?
“你不是冷?披着吧,没空给你回房间拿衣服。”陆南望淡声说完,便跪在蒲垫上继续给老人烧金元宝。
时安手放在衣襟上,紧紧地拽着,一个时安告诉她就算冷死都不能穿这身衣服,另一个时安告诉她不就是一件衣服嘛有什么穿不得的。
两个时安在她脑海中吵起来了,喋喋不休。
然后,她将两个时安都关进了小黑屋,紧了紧身上的孝服,跪在陆南望身旁给老太太烧金元宝。
只是因为冷,所以穿上了这身孝服。
“你知道七年前是外婆给我打电话,让我收留你的吗?”
“我知道。”所以在以为这边有她讨厌的人在的时候,依然选择过来。在没有立场留在这边的时候,她依然选择留下来。
因为她想送老太太最后一程。
当时安以为这个话题会变得很沉重,她会和陆南望开启探讨人生的时候……
“咕噜咕噜……”时安的肚子叫了起来,她今天只在早上的时候吃了点东西,然后就在赶飞机和各种层出不穷的事情当中度过。
这刚刚跪下,没想别的事情的时候,胃就开始唱起了空城计。
时安有些难堪地双手掩面,只求刚才陆南望并没听到……
“咕噜咕噜……”
这回,肚子比刚才叫的还要响,在安静的灵堂里面格外明显。
时安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