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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 虽然白日里还是热的, 夜里却是比之盛夏凉爽了不少。
林琰沐浴后,披着一头半湿的头发, 歪在一张椅子上看书。白日里又是黛玉小定,又是对付那一僧一道,此时竟是还有些兴奋, 只静不下心来。
目光扫过跳动的灯火, 林琰索性起身出了屋子。
碧萝正在外头带着小丫头查看门窗等。林琰素来不要上夜的人,碧萝和翠染等每日排两个人睡在院子前头的一间小抱厦里,剩下的便都安排在了府后的佣人房里。
见林琰就那么出来了, 碧萝忙过来劝:“这会子夜里凉了, 大爷就这么出去, 恐怕着凉呢。”
林琰笑道:“我也不往别处去,只在院子里走走。天也不早了, 你们回去睡罢。”
碧萝到底又进了屋子拿出一件儿薄薄的长衫出来, 递给林琰:“大爷好歹披上些。”
林琰接过来,抬头看了看, 笑道:“天气着实不错,碧萝辛苦一趟, 去弄两样小菜过来。”
碧萝听了忙忙地出去了,不多时果然带着两个小丫头提着食盒回来。一边将小菜摆在院中的石桌上,一边儿念叨着:“夜也深了, 我知道大爷又要小酌一番, 只是别多吃了酒。若是有事, 今儿是翠染带人在前边,大爷只管叫了她就是。”
将酒菜摆好了,自己才带着人出去了。
林琰所居的院子名唤风梧院,院中原是种着两株极大的梧桐树的。此时半月当空,晚风徐来,密密的树叶飒飒作响。
林琰走到院中石桌旁坐下,伸手替自己倒了半盏酒,却抿了一口便放下了,只支着下巴看月亮。
今日那僧道前来,林琰心中本自惴惴。他这几年苦心经营,处处谋划,固然是为了林如海临终之托,却也因着黛玉着实是个玲珑清透的女孩儿。林琰前世亲情稀薄,对黛玉和林若,确实是当作了心头儿第一等要紧之人护着。
僧道未来之时,他是将他们忘到了脑后的。听到他二人前来的时候,心里却又由忐忑变作了恼火——不为别的,单为黛玉不平罢了。凭什么我林家的姑娘就得不见外人,再不然只能出家去保平安?面对着薛家的姑娘就又是金锁又是冷香丸的?难不成,这化外之人竟也是看着人下菜碟儿?
他从来不是什么纯良之辈,人对他好,他自然知情;可谁要是算计他想踩着他如何,那他自然也不会干等着被算计。
天上那半轮月亮算不得多亮,极淡的光华洒落在屋顶地面树影花间,氤氲出一种很是安宁静谧的气氛。
林琰今儿倍感舒心,自斟自酌间竟是喝下了小半壶酒。幸而碧萝知道他没什么酒量,送过来的乃是果酒。就是这样,林琰也觉得有些冲头了。
晃晃发晕的脑袋,手肘撑着石桌站了起来,身子不由得歪了一下。
一双手臂无声地揽了过来,紧紧地扣住了林琰的腰间。不必回头,林琰便知道这位是谁了。
索性放软了身子靠在司徒岚怀里,伸手在他身上一掐,轻笑道:“怎么又来了?不是跟你说过,不许晚间过来?”
司徒岚抱着林琰,下巴在他头顶蹭了蹭,微有些抱怨:“头发还是湿的,就在外边这么坐着?”
“哪里有那么娇气?”林琰挣了挣,没有挣开,感到腰间的力道更大了些,“哎,你先放手。吃酒不吃?”
“不吃。”司徒岚在他耳边暧昧,“吃你就够了……”
耳边是司徒岚温热的气息,他刻意压低了声音,鼻尖儿凑在林琰的脖颈,很是有些挑逗地蹭了蹭。
林琰脑袋发晕,身上发软,转头瞪了司徒岚一眼,“别闹!”
这一眼衬着月色,映着屋子里透出的朦胧烛光,似恼非恼似嗔非嗔,只看的司徒岚心里如同被一只小手挠着,痒痒的。
松开手来拉着林琰坐下,看他白皙的面孔上染着一层淡淡的红晕,更添了几分风姿。
司徒岚伸手摸了摸林琰的面颊,觉得有些热,低声笑道:“喝了多少就这个样子了?明知道自己没有酒量,偏生还喜欢喝。”
林琰一双眼睛比平时还要亮些,笑眯眯道:“我高兴啊,真的很高兴。”
司徒岚看看桌子上,拿起筷子夹了一片桂花藕塞到林琰嘴里,“空着肚子少喝些酒,回来又嚷胃里难受。今儿你们府里来了两个僧道?”
“好快的耳报神!”林琰身边的两个小厮平安和福喜,都是司徒岚送来的,身上很有些功夫。司徒岚也没瞒过他,原先就说过,只是为了时时知道些林琰的消息。
其实这几年两人相处下来,司徒岚看的很明白。林琰自小儿没有父母,跟着兄嫂长大。将将十来岁的时候兄嫂又都过世了,只留下一个小小的侄子尚在襁褓中。林琰带着这个小侄子,磕磕绊绊长到了十几岁,又被林如海做了个套儿引着当了人家儿子,从此又多了个妹子需要照看。其实,他从心眼里儿最想要的,是别人能管着他,稍稍满足一下他自己没有长辈亲人的缺憾。
看着林琰微醺的样子,司徒岚心里实在是爱煞了,忍不住又凑过去,轻笑道:“从没见你去吃斋拜佛的,怎么倒叫了他们进来?”
“嗯,我虽然不信,奈何他们定要来纠缠,啰里啰嗦的说了不少疯话,我也懒怠理会,叫人又撵出去了。”
“你啊,也不怕得罪了神鬼的?”司徒岚笑问。
林琰看了他一会儿,又垂下了眼帘,掩去目光中一丝儿莫名的复杂,道:“我虽信鬼神,却更觉得一句老话儿有道理,神鬼,都是怕恶人的。”
司徒岚随意应和了两声,又听林琰极低的声音道:“司徒……”
“嗯?”司徒岚看他。
林琰脸上带着古怪的笑意,声音中却有着不自信的颤抖:“我是恶人,真的。我从来都不是好人。我……”
司徒岚心口泛起几分心疼,慌忙搂住了他,低声安慰:“我的子非在我跟前是个乖人,就行了。啊,子非你醉了,我送你进去睡罢?”
“不要……”林琰将声音压得很低,在司徒岚耳边喃喃道,“我,不到十岁就杀过人了……呵呵,他们要算计我和若儿,抢了我哥哥留下的那点子家产……都是那些个族中的长辈啊……”
司徒岚抱着他,静静地听着。林琰却又闭口不说了,只呵呵地笑着,“司徒,你怕我不怕?”
司徒岚不语,站起来半搂半抱地将林琰弄到了屋子里往床上一扔。林琰晕头转向间就被他压住了,司徒岚恶狠狠地问道:“怕你不怕?嗯?早就知道你不是个性子好的!心又狠,手又黑,再没比你坏的了!”
“起来!我这么坏你还在这里做什么?”林琰怒道。
司徒岚定定地看着他,忽然笑了,“就是喜欢你,恶人也喜欢。”
说话间慢慢压了下去,双唇相接。林琰满意地勾住他的脖子,二人纠缠到了一起。
司徒岚暗自窃喜今日果然是来对了,子非这喝醉了酒的时候,才是自己的有福之日啊。只是……他当年还是个孩子,到底是如何杀的人?司徒岚不得其解,却也无暇顾及这个,只剩了专心地攻城略地。
过了许久后司徒岚又想到了这个,问及林琰,林琰不耐烦道:“这有何难?你知道我老家是南边儿的,凡世族之中最是看重名节。但凡有那淫邪之女,都是要沉塘了事的。我大把的银子花出去,将一个闹得最欢的族兄的亵衣买了出来,塞到了族长那个替他吹枕头风的姨娘床上就完了。闹将起来,那族兄灰头土脸自身难保,那女人一只猪笼装了直接扔到了水里。到底有些不周密,族长过后儿回过了味儿来。不过恰好父亲回乡祭祖,算是保住了我。”
却说荣府这一夜乱哄哄的,不为别的,还是为了那宝贝疙瘩贾宝玉。
宝玉看着呆呆傻傻的,其实心里明白着呢。薛姨妈的话虽然难听,但是细想起来,说到王夫人不喜黛玉的时候,却也是实情。
黛玉在这荣府中几年,自己的母亲对她是什么样的态度,宝玉还是能够察觉出来的。
母亲不喜欢林妹妹,却是喜欢宝姐姐的,宝玉心里明镜儿似的。只是,他一直觉得有老太太在,林妹妹又是那般才貌,日子久了,母亲或许就喜欢了也说不定呢。
况且,林薛二女一个清灵脱俗,一个端庄妩媚,各有各的好。两个女孩儿都在身边的时候,宝玉或许还带着几分儿小小的自得罢?
没想到,母亲的态度尚未转变,林妹妹已经定下了人家……
宝玉越想,心里便越如刀绞一般难过。浑浑噩噩的,忽一眼看见了屋子里的一个俏丽身影,削肩细腰,一个偏髻松松地挽着,恍惚儿竟是黛玉的样子。
“林妹妹……”眼看着那身影便要出去,宝玉急的大叫一声,从床上一翻而落,便要往前追去。
“二爷!”
床边儿的袭人慌忙放下手里的针线,扑过去扶了宝玉起来。宝玉眼看着门前的身影也回身跑了过来,哪里是黛玉,分明就是晴雯!
宝玉觉得胸口处一阵发疼,惨白着脸色朝袭人晴雯摆了摆手,强笑道:“我方才睡迷了,没事儿了。”
和晴雯一起将宝玉扶到了床上躺着,袭人忙又倒了半盏温茶来递给宝玉。宝玉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摇摇头不喝了。
袭人看他脸色渐渐好了,也就替他掖好了被角,也没敢放下帐子,就那么看着他闭目睡了。
谁知到了半夜里,宝玉突然发起热来,一张脸烧得通红,不断地说着胡话。满屋子丫头都折腾了起来,袭人看时,实在是不敢耽搁,慌忙叫人去回了贾母和王夫人。
登时满府里都知道宝玉病了,不但贾母王夫人两处出动,便是贾琏凤姐儿李纨贾兰等都起来了,齐齐往宝玉这里来看。
贾母一叠声地命贾琏快去请了太医来,贾琏看看天色,很是为难。只是碍于贾母,还是去了。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才算请来了一位相熟的太医。也不过是略诊了诊脉,留下了方子便走了。
命人熬了药来,贾母王夫人等直看着宝玉灌下去才放了心,各人回去不提。这一来,便是小半夜过去了。
这么一折腾,阖府谁不知道宝玉病了?薛姨妈一大早起来便听说了,心里固然有些不安,却更多了几分儿不满——她们一家进京时候便与王夫人私下里商量好了的,不然,怎么会明知道宝玉身上带着玉,便让宝钗每日里大喇喇地佩戴着金锁?涉及宝玉,薛姨妈看的清楚,宝玉之于宝钗,确乎只是表姐弟的情分,对黛玉,可就是另藏了一段儿心思了。
可阖府里头除了老太太几个装傻外,谁不知道“金玉良缘”的话呢?那林丫头今日才小定,宝玉便病倒了,这不就是明晃晃地为了她么?
薛姨妈打发了报信儿的婆子走,自己掀帘子进了里屋。宝钗正坐在窗前,怔怔地瞧着外头。
薛姨妈过去抚着女儿的头发,犹豫了一下,道:“听见了外头婆子的话?我儿且不必多想,都有我呢。”
宝钗回过神来,扶着薛姨妈坐下,苦笑道:“宝玉如今病了,妈妈,去瞧瞧罢。”
“唉,瞧是要去瞧的,只是妈这心里,有些气不过罢了——委屈我儿了。”
宝钗摇头,低声道:“有何委屈气不过的?先前也不是不知道,只他二人在一处时候的情形,便能看出来了。”
薛姨妈看着女儿懂事的样子,暗自咬牙,“我只不知道那林丫头有何好的,直弄得宝玉没了魂一般!”
“妈妈快别这么说。若是传出去,别说老太太,便是姨妈也必要生气的。不过是赶巧了而已。咱们既知道了,合该一块儿去看看的。”宝钗轻声劝道。
薛姨妈点头,叫了莺儿进来:“伺候你姑娘换件儿衣裳,回来跟我往姐姐那边儿去。”
母女两个如何往王夫人那里去不提,单说宝玉这一病,足足病了小半个月才好了。贾母心疼他,特意将贾政叫进去吩咐了:“不许先挤兑了宝玉念书,若是再挤兑了他,我也不管了,只带着他回金陵去,叫你看不着也就是了。”
贾政无奈,只得应了下来。
又有贾琏如今得了实缺,不日便要去平安州上任,因要带着凤姐儿母女一块儿过去。贾赦和邢夫人虽是没有别的说法,贾琏夫妻两个到底不敢自专,又与贾母和王夫人商量。贾母倒还罢了,王夫人却是十分的不乐意。
私底下叫了凤姐儿过去,细细地说与她:“眼瞅着娘娘就要省亲了,家里多少事情还没有头绪?我又是个身子时常不大好的,老太太有了年纪,你大嫂子寡妇,几个妹妹又小。可叫我把这一摊子事情托了给谁去?况且娘娘回来,必要见见你的,还有大姐儿。这是多大的脸面?这第三么,天也快冷了,你们跟着琏儿这会子出去,可是受罪呢。不若等到来年开了春,天也暖了,琏儿在那边儿也安顿好了,再过去。因此我的意思,你还是暂留在府里头为好,凤丫头你自己说呢?”
凤姐儿心里一阵阵发凉,这就是自己的姑妈?贾琏的性子,最是风流的,便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还时常有些个小心思呢。若是离了自己眼,哪里还能管得住?自己夫妻两个尚且没有儿子,但凡姑妈为自己着想些,也不能阻着不叫自己跟去。
凤姐儿垂着眼听完了王夫人的一串儿话,强笑着回了两句,便推说自己那里还有些事情要做,告退出来了。
倒是邢夫人听说了这个,心里不满到了十分。自己这个正经的婆婆都没说话,她一个婶子婆到来劲了?添油加醋地与贾赦说了。
贾赦因上次买扇子的事情就有些恼恨了二房——若不是他们鸠占鹊巢管着家,自己一个堂堂的一等将军,怎么会连把扇子都买不起?况且这次邢夫人聪明了一把,句句拿着长房的嫡孙说事儿,贾赦细想了下,也是,若是贾琏外头弄了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先有了庶子,那长房的笑话可就大了去了!这个二太太,安的是什么心?!
因此,几下里的不满凑到了一起,贾赦对邢夫人发话了:“你去跟琏儿家的的说,叫她只管跟着琏儿去。我大房的子嗣比什么都重要,叫她别听了人家两句好话便不知道轻重了!”
邢夫人但凡是叫王夫人吃瘪,她便高兴。兴冲冲地去了贾琏的院子数落了凤姐儿一通,末了传了贾赦的话。
凤姐儿得了这话也顾不得委屈,头一回对着邢夫人恭恭敬敬地从心里应了一个“是”字。
日子一到,凤姐儿跟着贾琏,带着女儿,果然就去平安州赴任了。留下王夫人捏着帕子恨得牙根痒痒。
再说林琰这里,因他自己要备考,黛玉却是备嫁,整个儿林府忙到了十分。司徒岚看他人都瘦了,很是心疼,劝道:“何必这么费神?你要做官,皇兄还能亏待了你不成?”
林琰瞪了他一眼,抬起下巴傲然道:“我林琰若要入仕,必是要靠了自己的真才实学。父亲当年文采绝艳,传遍京师。我便不能越过了父亲,总也不能差了!”
言下之意,竟是将目光直接锁定了三鼎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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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昨天的,今天的尽量晚上补。又要去上课了,心里颤颤的——大家能想象,帝都的学校,新建的,教室里连电扇都没有……昨天我从七点半开始上课,后背一直是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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