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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梭女皇见自己的危险解除,下意识地看了顾竹寒的方向一眼,只见她和凌彻坐在一起,两人的脸色微微有些僵硬,而梵渊话语里的维护之意又是甚重,一时之间拿捏不住主意,只是她不忍在众人面前拂了梵渊的意,遂也只能顺着他的意笑说道:“刘公子还真是热情,既是他的一番心意,你也不要不领情了。”
言下之意即是让梵渊喝掉那杯酒。
这正中梵渊下怀。
顾竹寒虽然是不小心用力过猛将酒盏撞出了座席,可她毕竟是有一定功底的,是以那杯酒到达梵渊面前还剩下半杯的量,他端着酒,对着顾竹寒的方向遥遥相祝,眼底依旧无情无绪如水平静,而后,他仰头将残酒一饮而尽。
这其实算是一种挑衅,在宽慰顾竹寒的同时也警告凌彻,让他做得不要太过分,陷顾竹寒于险地。
凌彻在桌席下冷笑一声,此时他已经放开了顾竹寒的手,对于梵渊的警告他自是不予理会,曾经的手下败将,还要在他手中抢女人,他现在还后悔当初没有再补一箭将他射杀。
不然,现在也不用陷入两难的局面。
顾竹寒得了自由,又解除了眼前危险,这才轻叹出一口气,想要对梵渊道谢一声,让他不用担心,然而再抬头看过去的时候,那气质高华的男子早已偏头与赖秋桐有说有笑地到了上座落座。
心中有淡淡的失落,梵渊果然……还是铁石心肠啊。
“我原以为你千里迢迢追到这里来已经得了他的心,可事实上,原来他还是别人的皇夫。”凌彻看着主座上那有说有笑的两人,故意出声讽刺。
顾竹寒心中钝痛,她的目光也看向台上,说是心中没有任何嫉妒的感觉那是不可能的,诚如凌彻所说那般,她生平第一次放下一个女子应有的矜持与骄傲追到这里来,得到的只是日复一日、一次比一次更坚决的拒绝,她是一个女子,纵然活了两世,见惯了大风大浪,可还是有点儿接受不了。
只是,她知道自己必须要有耐心,心态也必须要放得端正,梵渊看似被众人围绕十分受宠,可是谁知道这宠爱的背后是千疮百孔,是脸上戴着的一副又一副无法脱下来的面具?
她既然认定了他,无论再艰难,也要坚持,不能放弃。
起码,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后悔自己做的这一切的时候,在回头的时候,还能第一时间看到自己站在他身后,对他不离不弃。
他已经孤身一人太久了,背负那些秘密也太久了,久到连她都替他觉得累。
“我劝殿下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挑衅。”顾竹寒冷言出声,“每个人都有苦衷,若然不是你,我们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装模作样去演戏。”
“是啊,就是因为我所以才出了这样的局面,”凌彻浅声叹息,语气之中带着一股疲惫,“所以我倾心过来拜会,想要弥补过去的不是……竹子,我送给你的七巧板还在么?”
“恳请殿下不要再在这里说这些有的没的,你我情义已绝,你觉得我还会把那些影响心情的东西给留在身旁么?”顾竹寒残酷出声,凌彻一听,忍不住又攥紧她的手,“你竟然……?”
语气之中颤抖惊讶的成分大于狠戾的居多,顾竹寒想不到他手劲如此之大,几乎都要把她腕骨给扼断,她痛出了一层汗,可是仍旧一字一顿接着道:“很早之前我已经发过誓,你我情义已绝,永远没有可能在一起,你送给我的七巧板已然被我葬送在东海的湖上,永远都不能再寻回来了,永远都不可能了……”
“你为什么要如此狠心……”凌彻万万想不到自己那个花费了好几个不眠之夜精心制出的心意被她毫不留情地扔进东海的水里,心头急怒,可偏偏又只能压抑着怒火,低声对她道:“你掉在东海哪里?”
“一处大湖里。”此时凌彻再问她,其实她都不能答出具体的地方来,不是因为什么,是因为当时怒极也恨极,她根本没有任何理智去控制自己的行为,是以,他精心送给她的东西她丢了也就丢了,她无法解释。
“东海这么大,究竟在哪里?”凌彻愤怒至极,若然不是还在宴会上,他几乎都要将顾竹寒死死扼住,好让她尝一尝锥心之痛。
“我不知道。”顾竹寒回望他,唇边忍不住冷笑,“殿下,你以为我在得知你做出了那样的事情之后还能静下心来好好梳理自己的思绪么?那根本是没有可能的事情,所以,自那时开始,你我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回不到过去了。
凌彻在心中默默念诵着这句话,半晌,他颓然放开了顾竹寒的手,神色恹恹。
顾竹寒见他终于松了禁锢,脸色随即也松了松,此时她才发现原本颇为热闹的宴席之中顿时静了下来,不,不应该说是静了下来,而是气氛变得颇为奇怪,他们都看着主座上的梵渊,在底下窃窃私语,“为什么大蔚圣僧梵渊会在这里?”
“为什么大蔚圣僧会摇身一变成为陛下的皇夫?”
“为什么大蔚圣僧……”
许许多多的流言蜚语和暧昧疑惑在空气中飘飞,梵渊毕竟是曾经以大蔚圣僧的身份拜会过摩梭,是以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见过梵渊的真容。
席间有重臣见赖秋桐根本没有任何解释,唯有站起身来问道:“敢问陛下,您所立下的皇夫与大蔚圣僧极之相像,而他又是来自大蔚的,请给众臣一个解释。”
赖秋桐心中一滞,可是她早就猜到会遇到这种情况,也并没有太多的惊诧之色,立即答道:“众位卿家,鸣鹿长得只是与大蔚圣僧相似而已,众人皆知,出家人无论如何都不会与尘俗世事挂钩,是以你们不用乱猜,鹿鸣并非是大蔚圣僧,他只是孤从三国边境之中救回来的一位公子。”
赖秋桐的这个解释似乎还不能服众,那位重臣还是皱眉,想起大蔚彻王来了摩梭,于是转身寻找他的去处,找了很久才看见彻王坐在末席,心下又是一惊,好端端的一个王爷怎么要降低身份和那个名不经传的酿酒师坐在一起?
可他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问道:“彻王殿下来自大蔚,那么请恕老臣冒昧,座席上的那位鸣鹿公子是否是大蔚的圣僧?”
凌彻轻轻瞥了梵渊一眼,此刻他的心情已然稍稍平复下来。他看着众人期待的目光,又看着身侧顾竹寒情绪未明的眸底,歇了好一会儿才轻飘飘说出一句:“不是。”
简短的两个字已然证实了摩梭女皇的说法是对的,她并没有骗他们。
摩梭的大臣大多数都是知道他们的女皇心仪于大蔚圣僧,只是人家圣僧虽然长着头发,可是好歹是出家之人,怎么有可能贸然入世,入主摩梭后宫,做你的皇夫?
而且,除了摩梭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大蔚、祈风、南唐都是以男子为尊的国家,哪有可能让人家堂堂一个骨子里受了男权思想熏陶的大好男子跟你回摩梭?
是以,在一定程度上来说,他们是不赞成赖秋桐求娶梵渊的。他们也是知道女皇情殇,所以一时之间也不敢逼迫她配婚充实后宫,一直等到那名名为鸣鹿的公子回来之后,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总之,女皇娶的不是大蔚圣僧……那就好。
岂料今天满怀期待前来一见,以为女皇搞得这么神秘,那个人定然长得人神共愤……人神共愤那是真的,没有令他们失望,让他们吃惊的是,这位鸣鹿公子长得意外地像大蔚圣僧,这……他们总觉得这是对大蔚圣僧的一种亵渎。
可是现下人家彻王都否认了他不是梵渊,那么他们自然是无话可说。
酒宴要正式开始了,凌彻觉得他心头怒气一时难消,再坐在顾竹寒身旁可不能保证会对她做出一些什么事情,是以他端了自己的酒杯往赖秋桐特意为他留出的座席处一坐,与摩梭女皇还有梵渊有说有笑起来。
顾竹寒见他走了,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一个人坐在下面也落得个自在,偶尔和赖冬寻抛一个媚眼之外,就是一个人在喝闷酒。
她下意识不往梵渊的方向看去,虽则说不介意梵渊和另一个女子如此亲密聊天,可她仍旧是觉得非常别扭。
席间气氛也渐渐起来了,摩梭虽然以女子为尊,可是也是一个爱好琴棋书画的地方,此时有不知道哪位马大哈大臣嫌气氛不够热闹,大着舌头道:“咱们摩梭很久没有试过这么热闹了,不如来玩一玩击鼓传花如何?”
此言一出,大殿上静了静,那位大臣看来应该是很有地位的,赖秋桐居然没有阻止他,让他继续说下去:“击鼓传花到了的人,如果答不出的话,那么就罚酒!要不就是让击鼓的人指定答不出的人来做一件事。”
这位大臣说完之后,见没有人应答自己,唯有抬头看向赖秋桐,“陛下,您意下如何?”
赖秋桐略一思索,又看了正在喝闷酒的凌彻一眼,有心想要让凌彻玩得开心一点儿,当下点头答道:“如此便按照你的说法去做吧。”
“谢陛下圣恩。”那位大臣这才满意地回到座席上坐下,继续喝酒。
对于赖秋桐的同意,顾竹寒尚在意料之内,只不过她坐在末席,又是没有任何官职的人,这种活动估计是轮不到她参加的吧?
岂料赖秋桐为了让凌彻尽兴,主动问起了他:“彻王爷你的意下如何?可有一些好的建议?”
老实说,摩梭已经不摆宴席很久了,这次又是招呼一位重要的外宾,怎么着都要尊重一下外宾的意见的。
凌彻听赖秋桐叫到她,当下微笑说道:“击鼓传花的游戏倒是在大蔚里常常举行,不过我们既然是在室内,传花倒是没有太大的意思,倒不如改成传酒,如若酒到了谁人面前,谁人答不出对子的话,那么就罚喝酒如何?”
“这挺有意思的。”赖秋桐还想不到有这样风雅的玩法,立即点头表示同意,随后又让人准备好小鼓和酒,第一局的话,总不能让客人自己闲着看他们玩,是以赖秋桐又说道:“第一局的话,要不请彻王爷做击鼓的那个人,出题如何?”
凌彻自然是不会推脱,他状似不经意地扫了整个殿堂一眼,待扫到顾竹寒一个人在末席悠然喝酒的时候,眸心不禁一黯,他随即作出补充:“陛下应该让在座所有的人都玩这个游戏,不然都不够热闹了。”
“好。”这并非是什么难事,赖秋桐一口答应了下来。
顾竹寒听凌彻如此一说,抬起头来看了主座上那些模糊的人影一眼,她有预感凌彻定会为难她。当下收敛心神,正襟危坐。
凌彻接过鼓,待一切都准备就绪之后,这才开始缓慢地拍鼓传酒,小杯传酒的话很容易因为传输的而洒掉不少,而且小杯的话也不好拿捏,是以赖秋桐让人换了青铜尊,这样传起来才看得清楚。
而且尊里面先不放酒,而是等到有人对不出对子来了才罚酒。
凌彻击鼓的动作不仅不慢,可是他越是从容潇洒,越是让席间的气氛给紧张凝重起来,有谁人不知邻国大蔚彻王的手段让朝堂震慑,天下之人都要避忌三分?若然第一局栽在他手上,可是会难堪至极啊。
但是,众人也只敢在心里紧张一下下,手上还是不停传着青铜尊,突然,鼓声停了下来,停在一位年轻的大臣面前,凌彻对那人微微一笑,而后启唇说道:“少年意气交结五都雄。”
那位大臣一听这个对子,似乎不难,这才松了一口气,“缓带轻裘不醉且不归。”
“嗯,答得不错。”凌彻听了之后,赞赏一句,那名大臣听见他的赞同,脸色缓了缓,好歹他是没有丢摩梭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