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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
“哼——”
就在顾玉骆思索对策的时候,身前那名突然发难的侍女忽而传出一声闷哼,她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顾玉骆心中诧异,可现在并不是深思的时候,他在榻上一搂顾竹寒,再而后往侧退开了几丈,到达一个安全的地方了,这才出手攻击不知何时从窗里跳进来想要刺杀顾竹寒的另一人。
黑暗之中他连对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只能凭借这几个月来练就的武功与对方周旋。
顾竹寒被顾玉骆带出了战圈,她背抵在案桌的边缘,惊魂不定地看着顾玉骆在黑暗之中与另外一人周旋。方才解决了那名侍女的正是凌彻,他此刻悄无声息地来到顾竹寒身旁,轻轻搂紧了她的肩,顾竹寒下意识地侧头一看,她在黑暗之中对上了一双闪烁着微芒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透漏出来的光让她十分难懂,她扭过了头,伸手往他身上一推,示意他注意场合。
凌彻却是不管,与她分别了两个多月将近三个月,从东海一别辗转到他强行在路上截停了她前往南唐的轿辇,再到他在三国地界遥遥一瞥她的面容,每一次每一次都是错过,都是无法触碰到她身上的任何一寸。现如今,她近在咫尺,他又岂会放过这个让他放纵的机会。
想起方才顾玉骆想要亲吻她的一幕,心中就觉得嫉恨,似是有一小团烈火在燃烧着他的神经,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不理会她的无情拒绝,扳过了她的下颔就想品尝她曾经只属于他一人的芬芳。
顾竹寒想不到凌彻居然这么大胆,茫然错愕一瞬,便马上伸手捂住自己的唇。她已然察觉到他深沉如浓墨黑夜想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的气息靠近,他的鼻息甚至就喷在她的脸颊上,只要他再往前靠近一步,他便能亲吻到自己。
顾竹寒不愿意再和凌彻有所牵扯,若然她被顾玉骆如此对待是为了演戏,那么现在,在凌彻面前她根本没有必要再违背自己的良心,去接受他的亲吻。
他是害死梵渊的元凶之一,他给了梵渊三箭,最后一箭射中了他的后背,那一根箭羽她清晰地看见箭头淬了幽蓝深光,他明明知道她千里迢迢从南唐赶来就是为了营救梵渊,他仍旧要与她作对。
一箭既出,她心早已死掉。曾经为他心痛、心动、心软、心悸全都在那一支利箭射进梵渊身体的时候,刹那消失殆尽,再也不留半点痕迹。
现如今,他再次靠近自己,尽管在鼻息可闻之间,她亦是心如止水,眉目冷清。
凌彻察觉出她心绪的变化,从唇边溢出了一丝低叹,他仍旧不死心,既然吻不到她芬芳的唇,那么吻一吻她的眉尖也是好的。
人说眉尖抵心上,他……还是放不下她的罢。
顾竹寒浑身僵硬,她感受到凌彻吻到她眉梢处的冰凉,下意识地往侧一让,双手用力想要将他完全推开。
此刻,顾玉骆也将那人给完全掣肘住,此时书房之外突地响起了一阵喧闹的脚步声,紧接着顾竹寒听见门外有人喊:“保护王爷!捉拿刺客!保护王爷!捉拿刺客!”
窗外不知何时风声已止,阳光重回大地,眼前显现光明。
顾竹寒仍旧装作一副后怕的样子站在案桌之前,凌彻则是适时退了开去,一脚踩在那名侍女的胸前,生生将那名早已晕倒的侍女给弄醒过来。
门外先是欧阳轩闯入,他神色紧张,看见顾玉骆和顾竹寒都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转眼看见这个颇为生面口又穿着魏王府低级侍卫的侍卫在此,眼底闪过一抹锐色。
他对着顾玉骆恭敬行了一礼,这才吩咐随后闯入的侍卫将那两名突袭的女子给押解在地。
“主子,属下等护主来迟,恳请主子责罚。”
顾玉骆却是轻轻瞥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理了理衣袖,他脸色有点儿苍白,毕竟是体弱,可是也顾不得自己那么多,先是上前几步走到顾竹寒面前,上上下下将她检查了一遍,确定她没有事之后才放下了心。
他仿似后怕那般松了一口气,“竹子,你没有事便好。”
顾竹寒听得出他语气之中浓浓的担忧之色,心中一突,她眼尖地看到顾玉骆右手虎口上有一微小的伤口,血色一线渗出,衬上他白皙如雪的肤色,更是突兀得很。
“小玉,你受伤了!”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人在场,紧张兮兮地捧起他的手仔细察看。
顾玉骆经她提醒,这才发现自己原来不小心受了伤,他看尽她眸底的担忧之色,只是牵唇一笑,“小伤,不要紧。”
“什么小伤?这道伤口足有好几寸长啊!”顾竹寒对他这个无所谓的反应十分不满,当下从怀中掏出了锦帕给他捂住,凌彻早已在侍卫赶来的时候退至一旁,但是眼角眉梢还是紧紧地盯着顾竹寒和顾玉骆一举一动,此刻听得郎有情妾有意,心中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噬咬,很不是滋味。
顾玉骆止了血,好整以暇地坐到梨花木靠椅上,他瞥了一眼欧阳轩,示意他汇报发生了什么事情。
欧阳轩当即上前,恭敬答道:“回主子,这两名女子似乎都是平乐郡主那边的人,其中一名是膳房里的大厨,在平乐郡主的授意之下,在莲子羹里下毒给姑娘,企图想要毒杀她。至于那名侍女则是和大厨是一伙的,是她的接头人。”
顾玉骆眸色一沉,他看了看那名长相普通却出手及时,早已埋伏在书房里不知多久的侍卫,问道:“他又是谁?”
欧阳轩早前早已询问过袁亮,继续道:“他是王府新近甄选而来的侍卫,平日里是守在二进院落里的。至于他为什么在这里,那倒要他亲自对主子你说了。”
袁亮听见欧阳轩点名,神色颇有点仓惶,他从侍卫中单独站出,对着顾玉骆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这才挠了挠头道:“回禀王爷,属下名叫袁亮,与膳房里丽莹姑娘相熟,是她告诉属下大厨想要下毒毒害姑娘,属下害怕大厨得逞,所以不经同意先行埋伏在书房里,想要将她给擒下。”
“哦?”顾玉骆抬头瞥他一眼,漫不经心的目光看在别人眼里却是觉得胆寒。顾玉骆看他半晌,突地出声,“你是叫袁亮,袁亮这个名字读起来却像是原谅。”
他的话语里别有深意,盯在袁亮身上的目光也是如针般尖锐,顾竹寒看着他们二人这般的无声对峙,呼吸亦是微微一滞,她自是明白凌彻取这个名字的含义,“袁亮”——原谅,他是在暗示她,让她原谅他。
可是过去发生的事情都已经成为定局,她能够原谅他,可是她的心愿意吗?
袁亮到了这个地步却是不敢抬头看顾玉骆,他似乎被顾玉骆的气势所折服,战战兢兢地出声,“属下的名字是家中父母所取,他们没有什么文化,还望王爷莫要计较。”
他此刻全然没有了胆敢埋伏在王府书房里的那份胆色,就这么一直垂着头颤巍巍地说着话,顾玉骆忽地觉得无趣,也觉得自己可能多想了,进来王府做侍卫,即便是一个低级侍卫,亦是要烙印才能进来的。那人身为大蔚的王爷,会专门纾尊降贵来王府里操贱役、捱烙铁?
他不置可否。
当下不再往深里想,转而问道:“膳房里的丽莹姑娘和你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这么相信她?”
“属下和丽莹姑娘算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关系,”袁亮说到这里整个人腼腆起来,他一句话带过,“平日里丽莹总喜欢跟属下说膳房里倩大姐怎样挤兑她,怎样对她不好,是以属下留了一个心。今天丽莹约属下到膳房后花园见面,告知属下她偷看到倩大姐在姑娘的莲子羹里下药,属下恐防让贼人得逞,是以罔顾规矩进来想要阻止这一切事情的发生。”
他这个人虽然憨厚,说话也不是特别利索,好像带了点别的地儿的口音,可是所说出来的话条理清晰,并无明显的漏洞之处,顾玉骆看了欧阳轩一眼,询问他袁亮所说的情况是否属实。
欧阳轩点了点头,的确是膳房里的丽莹姑娘及时通风报信,他们才及时前往截堵倩大姐,只可惜的是倩大姐早他们一步逃跑,他们找了很久才发现倩大姐原来来了王爷书房,想要配合侍女击杀姑娘。
现在一切事情都查明了,顾玉骆看着门口之处那两名伏在地上被卸掉了下颔出不了声的女子,神色晦暗不明。
房间里光影变幻很快,灰尘微扬在空气之中,以一种极缓慢的速度记录着时间的流逝。
顾竹寒坐在椅子上也不作声,只盯着地上的某一点放空。
一时之间,整间庄肃的书房陷入了一种死寂的状态,只有顾玉骆微微敲响檀木桌面的声音,一声一声,击震人心,使人愈发紧张起来。
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心中也猜出顾玉骆此时心情肯定不好,不然书房里里外外也不会变成了这种压抑至恐惧的状态。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敲响桌面的声音终于停止,顾玉骆心中像是做出了决定,他忽而抬头,看向隐在众人阴影之下被绑得严严实实的两名女子,沉默地下了命令:“将这两人的舌头割去,脚筋手筋挑断,而后给我送回到郡主府上。”
“是。”
此言一出,众人只觉书房里的气氛又低了一度,只觉得一向平和的魏王此刻终于也要显现出震慑别人的一面。他这番举措分明是向平乐郡主摆明军马,不要惹他重视的人,不然他会以一切有效的手段报复之。
“这件事的处理先是这样。”顾玉骆再次启唇,他转而看向袁亮,问欧阳轩,“书房乃是本王平日办公的重地,袁亮虽是护主心切,但是他不经传报埋伏在书房里却是事实,这件事情应该怎样处置?”
欧阳轩看了袁亮一眼,心中也是佩服这个长相平板反应却是敏捷的侍卫,他眼底闪过一丝遗憾,“私闯王府书房……理应杖毙。”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袁亮明明有功,却要被这样对待,那么他们以后若然遇到这种特殊情况该要怎样做……?
顾竹寒心底亦是一沉,她飞快地瞥了袁亮一眼,但见这人好像像是被震懵了那样立在原地没有动弹。她一时半刻也不知道该要怎样做,只能看着顾玉骆,希望他做出一个明确公正的决定。
顾玉骆察觉出顾竹寒看着他的目光,他回望于她,原以为会从她眼底看到震惊的神色,又或是她会当即出面求情,可是她都没有,她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底隐隐带有希冀。
……这样的思绪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顾玉骆微微抿紧了唇,他敲了敲桌面,又看了脸色大变的众人一眼,勾唇一笑,“袁亮护主有功,虽然方式不太正确,可是姑娘的确是他救下的,假若本王不近人情将他杖毙的话,你们以后定然不敢再为王府效命。”
众人一听他语气之中有所松动,提着的心才微微放下,然而顾玉骆话锋一变,“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这句话又听得众人屏住了呼吸,王府里的刑具他们都是见识过的,犯了事的下人被抓到刑房里受刑的话,那么很可能变得半身不遂才能出来。
他们都十分同情地看着袁亮,只觉得这个看起来高大但是十分瘦弱的青年实在是太倒霉了。
“……就杖打二十大板吧。”顾玉骆在众人的忐忑之下,终于道出了自己的决定,他眼珠一转,“还有你们,包括欧阳轩,这么多人都能让对方的奸细给混入,魏王府以后的威势何在?!嗯?”
他说至最后,话音已然微微上挑,隐隐带有威严。
众人听得出他发火,纷纷跪下,“请王爷处罚!”
顾玉骆呼出一口气,“每人杖打三十大板,若然下次再犯,全都撤职不用再在我面前出现。”
“是,谢王爷。”
众人纷纷应答,三十大板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刚刚是众人能承受的程度。
顾竹寒见顾玉骆发了一通火了,觉得差不多了,她才启唇,建议道:“王爷,我觉得这位袁亮仁兄艺高人胆大,这次又立了功,倒不如将他提携到内院里当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