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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很久以后,木才子都没想明白,他那天为何偏要用跳上出租车这样低劣的借口逃跑。他完全可以找点漂亮的借口,虽然他也的确找不到什么更好的借口,哪怕请客吃饭也行啊。
但是他为什么要让司机拉着他绕着市中心兜一个大圈,就算跳上出租车,他明明也可以直接回学校的啊。
不过很久以后他终于才知道了另一件事,他那天在街上恰好碰见云姑娘,完全是有原因的。
听说那位传奇的社长大人,突然想去体验一下拾荒者的感觉,可偏偏他一个人又不好意思,拉不下面子。于是就在文学社里号召,有没有人愿意一起去坐大街上观察众生体验生活。
观察众生,这种说法当然很有美其名曰的意味。结果,也不用说了,大家都知道文学社里基本就两种人,要么就是滥竽充数的人,要么就真是喜欢文学的人。前者人觉得自己思想随着社会主流还算正常,自然是不会去凑这种热闹。于是就只有后者。后者这种人往往也有自知之明,觉得自己思想也确实乖僻另类,好像不大正常,既然不大正常,那出奇不循常规的事什么都敢去一试。而且越新奇另类越喜欢。
又特别是编辑部的几个才气纵横高到直接要爆表的才子才女,除了木才子一无所知外,几乎全是毫不犹豫就去了。
木才子没碰见其他人,就只碰见了云姑娘。云姑娘之所以脸红,估计就是因为这件事,有些拉不下脸面,不大好意思说,不过显然有人理解错了。
而木才子似乎就是最先理解错误的那一个。他一见着云姑娘脸红,莫名其妙地就跟着脸红了,心跳了,神经运行加速,一下子痴傻了。跳上出租车的时候,整个人脑子里还跟灌了大杯热酒似的,也就直接导致让司机捡了个大便宜。
木才子这人又莫名其妙了。
有一天木才子走在学校一段小树林下面,那时候正好是入秋不深,树叶将落未落,已经有了欣然离枝的打算。他正抬头望着从两棵树之间的空隙里挤露出来的一小片天空,就碰到冯珂,便问为什么社里去体验拾荒没有叫他。
冯珂说,你们部里每次有事叫你你都不到,所以部长就把你开除了。不过现在你的名字已经到了文学社里,已经不算编辑部了。恭喜你现在终于成了文学社的一员了。
木才子并没有想要成为文学社的一员。他其实,好像他去哪里还真是没有区别。不过木才子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这令他稍微有些抑郁。一想到他为了能在编辑部混下去,特地去喜欢了文学,好不容易自以为修炼有成了,人家却将他一脚踢了。不想还不觉得,仔细一想,整个人就更加抑郁,最终变成了难过。
这样的结果出乎意料,好像又理所当然。这回木才子似乎真的伤心了,大有千红一窟万艳同悲之感,更让人感觉莫名出乎意料的是,木才子一陷进这种境地里,竟然没有拔得出来。
不过这种情况显然也有好处,木才子从他被踢一事里,渐生出感悟,觉得渺渺世事多不如意,诚然可悲。又进一步看见了人生其实也多可悲,从而由悲入道,由道入悲,幡然了悟人生,一不小心竟然就顿悟了。
只是顿悟是一回事,顿悟之后能够超脱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反正木才子就一直没有超脱出来,而且这种悲的境界,大有长驱直入,横扫八荒,一匡六合的意思。终于,手无缚鸡之力的木才子,在这种摧枯拉朽的气势下,彻底沦陷。
在什么时候完成沦陷的呢?木才子想,似乎好像是在晚上,因为感觉并不明显,可能是睡着了。因为这里有一条反面的事实可为佐证,在某天早上醒来,木才子突然好像灵魂附体了似的,看到地上桌子觉得可以作诗一首。于是就真的作了一首,一个桌子四条腿,两个桌子八条腿,不能走来不能劈,不如开始就没腿。
这下木才子真是被自己的才气吓到了,原来自己也可以指物赋诗立就,出口成章也就算了,居然还这么文辞华美,简直是锦心绣口啊。
这条证据,除了可以反面证明木才子是在晚上沦陷的外,也可以同时证明,为什么现在那么多写诗的人都是沦陷的,因为只有沦陷了才会写诗。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神迹?如果这个神迹的理由成立,那木才子就相信这绝对是灵魂附体了。蛰伏在木才子灵魂里的诗人天赋终于觉醒了。至于这种天赋是好是坏,眼前的事还忙不过来呢,谁还有闲心关心其他。
木才子现在被这种神奇的天赋,高兴昏了头,恨不得见人就拿二两出来请客。可惜,他高兴了一天之后,终于没意思了,因为寝室完全没人理解他的这种天赋,而且对他的天赋也不感兴趣。寝室楼里显然也没有这种人。而他这时候又已经不再是编辑部的人,找不到理解的人可以说话。
木才子自悟会写诗的第二天,站在阳台上,一副告诉大家伙儿我要吟诗了你们听好了的架势,看着外面搔首弄姿苦熬了半个小时,终于念出了一句,树阴梧桐叶,石卧昼夏长。
还没等下一句,刚刚还满寝室玩游戏的人,立马都借口奔食堂去了。甚至连叶子那死不起床的家伙,都起床出去吃饭了。一看时间,才下午三点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