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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不明所以，不过见他点子这么多，也就乖乖跟在身后一样蹑手蹑脚地靠近过去。
这年头也没听过什么三班倒两班倒996什么的，就是一波劳工往死里做——这些做了一整天苦工的男人们早就累瘫了，这会子呼噜声震天。
刚靠近过去，就听到公棚外的角落，传来一阵竭力压抑的抽泣声。
是那个跌倒在洗料池里的男人，不，直到靠近了才发现这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想来是因为刚才的事委屈哭了。
“没事吧？”林锋凑上去，蹲在他身边小声发问。
估计没想到有人过来，少年吓了一大跳，立马抬起头回看过来：“你们是谁？”
“嘘。”林锋示意他安静，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提前从随身空间里拿吃食，“饿了吧？”
食物的美味引诱着少年放下了戒备，从林锋手里夺过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
“慢点吃，不着急。”林锋一边又套了块饼递给他，一边让和尚把工棚边上那盏油灯拿过来，替他检查双腿。
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双腿给洗料池泡得泛白，每个指甲都嵌上了颜色——再加上冻疮，看起来这双腿分外沧桑。
“别动。”林锋扶着他先坐下，从随身空间里拿出手术剪替他清理冻疮附近的死皮，然后替他细细地抹上了冻疮膏。
少年吧嗒着眼睛看林锋，完全不明白这个陌生人为什么要帮自己——这大晚上，他们来这儿是做什么的？
于是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林锋还没回答，公棚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动静，男人们不知什么时候全跑了出来，把他们三个团团包围了。
和尚满面戒备跳起来挡在他们身前，已摆出了少林独有的防御姿态。
“你们……干什么的？”带头的男人瞪着林锋，随后看到正在啃东西的少年，“小李子，你认识他们？”
“二伯，他们是好人呢，还给我吃的。”小李子站起身，又指了指腿上的药膏，“你看，一点都不疼了。”
林锋先是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不慌不忙地说着：“我兄弟毛头，一直在你们这里干活，对吧？”
男人们相顾，还是那个“二伯”李生最先说道：“你是毛头家里的？他白天管掌柜的要工钱，给他们打出去了……不过你别着急上火，俺们的工钱也没给呢！掌柜的说了，这批买卖要得急，就这几天干完了，一块给咱们结算。”
“是咧，还说给双份。”
又有人附和着。
“可是大家不知道，这些料子是给日本人染的？”和尚听他们颇有点麻木之意，立刻火了，“你们怎么能给日本人干活？”
“唉，这兄弟你这说话奇怪，打日本人那是丘八的活，跟咱有什么关系啊……俺们不过就些平头百姓，赚点钱养家糊口就成了。”
“就是，给谁干活都要干，家里孩子老娘不得吃饭啊？”
不过是些普通劳苦民众，他们无法理解和尚这样的军人对于鬼子的仇恨，甚至觉得自己不过混口饭吃——林锋看出底层民众对于外敌入侵的麻木不仁，资本家们的欺压更是司空见惯。
林锋不由感叹教员以及每一个以鲜血启发民智的勇士们，就是有了不懈的努力，才有了后世光辉的新中国，以及屹立在后世人心中的那座精神长城。
“说的也是。”林锋先是点头赞同众人，随后低眉一笑，“只是，诸位认为，你们的工钱能拿到吗？还有，你们期许的，赚点钱吃饱饭过个好年的日子，真的能到来吗？”
男人们面面相觑。
林锋见他们迟疑，继续趁热打铁道：“并不是说大家不该给日本人干活……我也能理解诸位，这兵荒马乱的年代，有个混饭吃的踏实活不容易，咱们老百姓不就求这个嘛？只是他小日本子，压根就没把咱们中国人当成是人。”
人们寂然，林锋继续发表着演说：“这些料子，都是日本人要的……小鬼子真能把钱如数给了？我那兄弟毛头，不过几毛的工钱他们都赖掉了，你不会真以为钱能如数给了吧？”
人们脸上越发纠结，小李子最先开口道：“二伯，这大哥说的没错啊，之前我就听说村里有过来要钱的，还给打死了。”
“别多话！”李生皱眉，“行了，你们还要说什么……别耽搁爷们睡觉，明儿一早大家还上工呢。”
林锋笑笑也没在说什么，离开前还跟他们说了黑云寨在征兵，有心思打鬼子的可以来报到，一个月给两块现大洋。
“庆哥，就这群软蛋，你还打算收留他们上山？”翻墙离开后，和尚有些愤怒地说。
“没动他们饭碗之前，哪个也不会造反的。小鬼子现下反而是他们的衣食父母……”林锋摇头一笑，“但，明天就不一样了。”
等鬼子们拉走那些布，就有的好看了——他今天扬扬洒洒与那些人说的那番话，不过是启发民智的作用。
真正的推手，就是他谢宝庆该做的了。
首先鬼子的布料都毁了，不把那魏浩打死都不错了，还能给他钱？这些干活的工人决计拿不到钱。
其次既然要的这么急，魏浩必然会运一些原材料例如染料布料什么的……这，就是他们土匪该干的事了，抢他娘的！
到时候一没人，二没原料，他再下点狠药，不怕他魏浩不就范！
“你就等着看好戏吧。”林锋背合着双手，快步往香椿胡同去了。
…………
次日一早，一辆日本军车涂装的卡车停在了染坊门口。
一个长得跟猪头似得鬼子面带傲慢从副座上跳下车，就算是这般五短身材，魏浩还是点头哈腰地迎了上去：“松井太君，您过来了？辛苦辛苦……”
说着又是递烟，又是鞠躬，就差当场跪下给他擦鞋子了。
松井瞪了这货一眼，趾高气扬地走进染坊的前厅。
魏浩确实是个马屁精，鬼子来之前还准备了吃食酒水什么的……一路请进去松井也当然不跟他客气，叫手下一股脑都装走，然后问魏浩要的布料准备好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