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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墨坊世代以制作朱砂为生,过程虽然算不上麻烦,却也不简单,需要用一种特殊的铁块吸去朱砂中的铁屑,然后将朱砂研磨成细粉最后炮灸。
我从生下来就在砂墨坊,不过和一般的砂墨坊居民不同,我对朱砂有一种特殊的感情,通俗的说是厌恶,但因为它能为砂墨坊带来很多利润,我又必须喜欢。
这种又爱又恨的感情,一直持续了很久。
父亲说,很多年前砂墨坊并不是只有朱砂,和它齐名的还有墨,砂墨坊的墨香飘十里,传闻凡事用过的考生都能挤过千军万马,踏进金銮殿得到赏识。
很多人争相购买,可状元榜眼探花只有一个,你用了没考上,他没用却考上了,气急败坏的考生便将怒气撒在了墨的身上。
十年寒窗,一朝高中,任谁也不愿意将自己努力的成果,归功于一个死物,于是顺应民心,砂墨坊的墨至此被列入了文人的黑名单。
砂墨坊至此以后,开始专攻朱砂,舍了墨的生意,一支独大的朱砂很快发展开来,最后提起砂墨坊,人们都会下意识的想起朱砂,墨彻底被掩盖在历史的洪流中。
我很生气,因为我是个文人,我一生最大的目标,就是高中状元,将砂墨坊的墨从洪流中拉出来,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我家的墨是最好的!
“瑟瑟,好了没有?”
“先算我的,叔把马蹄糕都给你买好了”
“你们别闹,瑟瑟我上个月真的赚了这么多?哈哈……终于可以给你婶子买她喜欢的那个衩子了!”
“瑟瑟快跑,你爹来了!”
我最擅长的就是算术,小小年纪一把算盘拨的噼里啪啦,看的众人眼花缭乱,每每朱砂出价的时候,都是我最受欢迎的时候。
偶然一次,我帮阿花家纠正了一次错误,对方少给了一两银子,重新计算后,对方当即道歉赔了阿花十两银子,我的名声传了出去,找我的人越发多。
并不是他们不相信合作的人,只是赚钱的喜悦令他们很激动,他们想在我这里再确认一遍。
我在砂墨坊很受欢迎,可惜我老爹是个不识货的,见我整天拨弄着算盘不干活,就给了下了懒惰的定义,很多情况下,都是我抱着算盘满街跑,老爹在后面拿着棍子追。
老爹说,人这一辈子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偷懒,我们祁家代代都是商人,真金白银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文人的肠子弯弯绕,肚子都被墨水染黑了。
我表面应和,心中却是明白,老爹讨厌文人的真实原因,不过是因为当年有个文人和爹同时去我娘家提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娘家里人嫌弃父亲商人的身份,明面上给两人一个公平的竞争机会,实际上心中的天平早已经倾向了那个文人。
父亲在外面跑了两年,最是擅长察言观色,当即一咬牙,将家中所有的家当全部添做了聘礼,娘家人犯了难。
文人家徒四壁两袖清风,一身青衫眉目清秀,姿态高然端的如雨后青竹,老爹满脸堆笑装聋作哑,一袭紫袍高大威风,态度谦虚默然像庭院景盆。
左右取舍不定,最后的决定权落在了娘亲手中,父亲两眼一黑自觉没戏,谁知柳暗花明,我娘选了我爹。
据我娘说,她当年很喜欢的一个簪子被我爹买来做了聘礼,我爹自觉运气占了上风,心有余悸,娶到我娘后将所有的文人全拉入了仇恨的名单。
砂墨坊关于墨的传说,是我爹给我讲的,当时他的语气很欢快,无数次幸灾乐祸道:“知道咱家为什么这么有钱不?老子当初告诫过他们,黑漆马虎的墨水不是什么好玩意,你爹我有眼力劲,自始至终只卖朱砂,批斗时抓不住我们的尾巴,可不就赚钱了!”
娘抱着爹的衣服,在油灯下缝补,闻言只是无奈的笑。
“哼,十年寒窗有什么用,一穷二白能养活人吗,别偷懒好好干,等老子老了,所有的家当都是你的!”我爹常常这样教育我。
“知道啦”我点头拉长了语调答应,趁他不注意,捧着各种书研究。
砂墨坊里众人见怪不怪,甚至很乐意看我和我爹捉迷藏,心情好的时候会通知我,“瑟瑟你爹往你这来了”,心情不好则会贼兮兮的告诉我爹,“瑟瑟在二娃子家的树下猫着呢”
这一藏,就藏了十来年,直到那晚我收拾包袱,准备离家出走参加科举,才知道,原来我爹一直都知道我的所作所为。
“哼,翅膀够硬啊!”我抬眼,看着我爹手中的棍子,随着他的手一上一下,我的心也一颤一颤。
只是,这一次棍子没有机会落在我身上,因为,砂墨坊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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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道声晚安^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