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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凛发现空海很明显露出了难做的表情。光凭前几句话其实可以脑补很多八点档,池双要是在现场脑洞可能都开到天际去了,但程凛看空海堵人堵得那么社会,不像是要有什么狗血展开。
言旭好整以暇:“说吧,让我队员听着,免得万一传出去说我比赛期间私下跟别家队长碰面,影响不好。”
程凛无语,你跟其他队长碰面还碰得少吗?
空海却沉默了,蹙眉严肃思考着,像是在做什么决定,烟燃了半截也没再抽一口。言旭对他没耐心:“不说就让路。”他摸出手机,“或者我叫安保人员来开路了?”
“等等。”空海像是终于下了决定,深深吸了口烟,烟火星子落到地上,眨眼便灭了,他从胸腔里把烟和话缓缓吐出来,“我要退役了。”
“打完这次全球邀请赛就退役。”
程凛不吭声陪着言旭当听众,敏锐的注意到空海说的是全球邀请赛,并没有“预选”两个字。
退役对选手来说是大事,若说重要程度,可能比夺冠还深,毕竟宣布退役就意味着职业生涯彻底结束,比赛输了下次可以再来,退役的话,就没有下一场比赛了。
同时退役也是个沉闷的话题,职业选手,无论你是满载荣光还是功败垂成,离开赛场必定都是万分的不舍与痛苦,然而言旭的态度依旧非常冷漠。
“哦,”他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从自己兜里拿了烟点上:“如果你想从老队友这儿听到什么‘恭喜退役可以回家养老’的话,那你现在听到了,可以滚了。”
退役这种头等大事依然碰上臭脸,空海没法忍了:“你就非得这么跟我说话?你是不是还惦记着我转会的事,行,我道歉成不?”
言旭:“不好意思,我记仇。而且既然你没觉得自己错了,就不要道歉。”
的确,程凛看空海完全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哪有道歉的真诚和诚意。
“我tm都要退役了,你还揪着当年那点小事不放?!”
“可能对你来说是小事吧,”言旭抬抬下巴,“凛神,还记得你入队时,我非得告诉你性取向的理由吗?”
“记得……”程凛秒懂,“那个甩锅的队友就是他?”
把转会理由推到言旭脑袋上,说觉得他恶心所以转会,把兄弟关系反插言旭一刀的队友,就是空海?
“我当着你的面,别说我小人只会在背地里编排你。咱们说个明白,空海,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别的战队出钱高你要走,大家都理解,”言旭手中的烟慢慢往上爬,“可你得了好处还想卖乖,要了里子还非得给自己找个心安理得的面子,硬要说自己不是为了钱,是因为厌恶我这个同性恋。”
“你讨厌我是真的,但你他妈摸着良心说,你转会是为了钱还是我的锅?”
这还是程凛第一次听言旭如此直白的飚脏字,一直以来言旭这个老流氓都流氓得很有文化,跟池双激动起来只会用屏蔽字眼问候全家的不一样。
程凛略感诧异,但并不意外,换位思考一下,言旭实在是算得上嘴上留德了。
言旭看不起空海不是因为他厌恶自己是同,当空海直白表示反感他并且排斥肢体接触时,言旭确实难受过,毕竟兄弟一场。世界上有支持同的也有无论如何反对的,言旭理解,失去一个好兄弟难受归难受,不至于就此看不起他。
真正让言旭把空海看白的,让言旭感受颇深的致命一击,就是转会时他给自己找的理由。
他把别人当兄弟,别人没把他当东西。
看不起同可以,这么玩,那就谁也别玩了,空海这样的朋友,他不要了。
空海吸了口气,他胸膛起伏很大,有什么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看样子忍耐得不轻,但饶是他自以为已经控制了火气,可咬牙切齿依然明显:“好,我认真道歉,年少不懂事,给言神你添堵了。可我怎么着也是你从网吧一起打到cal的队友,我都要离开这个行业了,我们就不能冰释前嫌?”
言旭闻言,眼里却闪过一抹探究的神色,没让空海看见。
“我依然不喜欢同性恋,但言旭你是我同甘共苦的兄弟,我当年是没想通,现在我明白了,”空海伸出手,“握个手,重做兄弟行不行?”
言旭低头看向伸到自己面前的手,程凛看着他把手上的烟摁灭在垃圾桶上,然后——把手揣回了兜里。
“当年老队长听说,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治疗期间从国外特地跑回来,你暗示了多少你自己清楚。”言旭揣着手步步逼近,空海连连后退,最后不得不慌忙避开,把路让了出来。
“我现在明确告诉你,我对跟你接触真的没有一点兴趣。”
言旭说完这句,朝让出来的道迈步:“凛神,走了。”
他小心眼记仇,但操/蛋的过去是过去,阻挡不了他往前进。
不得不说这一刻的言旭,真的挺帅。唔,分数进度条这一波加得有点多。
至少程凛现在愿意以队员的身份,追随这个队长。
程凛刚往前迈了一步,就听到被逼到墙角的空海呸了一声,他顿时停了下来。
空海嘴唇动了动,说了句只有他自己知道的话,但看表情就不是什么好话,他抬起头来,发现程凛还盯着自己:“你看着我……哈,说起来凛神,你跟他走那么近,不觉得浑身不自在?也许你把他当队长兄弟,他却想对你干点别的?”
程凛挑了挑眉:“我不恐同。”
“哈。”空海摇了摇头,“不能理解。”
“你曾经暗示别人,让其他人以为言队对你有想法?”
程凛对他笑了:“我觉得你就想多了,言队重度颜狗不说,嘴还特别挑,要颜值,还非得看人品。”
程凛跟他擦肩而过:“跟海神说句实话,凭你也配?”
说完也不管空海表情反应,头也不回的走了。
言旭在等他,程凛看他的侧脸,觉得言神嘴角简直要扬到天上了。
“我刚可听见了,凛神,你是在夸我?”
“有吗,我只是在说实话。”
“……您老究竟有没有数,这种说法更撩了好吗?”
看不出来凛神的大实话除了补刀以外,也是意外的撩人啊。
程凛懒得跟他插科打诨:“比起这个,言队,空海在比赛期间堵你就为了说这种没用的话?”
如果粗俗一点,那真的是脱了裤子放屁,没事找事。
言旭:“他人品不行,但脑子里也不是浆糊……你刚才在躲烟味儿?”
“我本来对烟味就不太感冒,你俩一起抽,烟味太重了。”
言旭唔了一声。
程凛把话头拐回来:“看上去,他在找你打感情牌。”
言旭:“他找我打感情牌,我不接招,所以后面的事他没法继续。”
程凛:“他有求于你,结果根本没能说出口,因为知道已经不可能。”
言旭打了个响指:“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凛神,我真是越来越中意你了。”
“但他要退役这件事是真的,也是以此事为前提才来试着求你谅解。有什么是他急着找你,必须在预选赛期间完成的事?”程凛继续分析。
言旭:“我有个猜测,不妨我们同时说说,看是否想的一样,他为了什么找我?3、2、1——”
程凛和言旭异口同声:“比赛。”
他们果真想到一起去了。如果是为了比赛私下里找人……可不是什么上的台面的事。
“下午开赛前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言旭道,“怒海在b组,我们可以看看上午b组的赛情回放。”cal在a组,跟他们不在同一组。至于为什么看回放,程凛和言旭又想到同一处去了。
他们没有午睡的习惯,吃过饭,就在休息室里看起了b组的比赛录播,两场看完,言旭喉咙里滚出一声很难形容的笑。
像是趟过荆棘,破碎得哀叹又嘲弄。
池双吓得薯片都掉了:“言队你……今天又没吃药?”看个录播好好的干什么呢?
程凛朝他摆了摆手,解释言旭的反应。
池双:“什么!?”
池一:“你小声点!”
池双猛地拉开休息室门,左右张望后把门关上,回头声音低了八度:“你们怀疑怒海打假赛?”
“快快,”池双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抱紧了自己的薯片,“赶紧说说。”
程凛看言旭没有开口的意思,先把空海今儿堵他们的事情说了一遍。
池双吧唧吧唧嚼着薯片:“事情经过我懂了,但是他来找你们为了比赛只是你们的猜测吧?没证据啊。”
池一却是也明白了,他跟自己弟弟解释:“如果空海找言队真的是为了比赛,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们答应放他一马,怎么放?还有,可以去德国的战队只有两个,言队又有很大的可能性不会答应他,他会只把筹码压我们身上。比如说,我们只是个顺便的。”
池双想了想终于闹明白,吓得手里薯片都掉了:“……你是说,他还会去找别的队?”
“为了印证猜测,我们才想看看b组的录播。”程凛道,“在镜头给到怒海时你注意到了吗,他们今天四人统一穿的都是黄衣,裤子、眼镜全部是统一的。”
比赛中除非击杀和预判,否则哪怕你跟别人贴脸,也不会知道对方是谁,没有名字。衣服却是没有规定的,如果私下找了人,提前告知他们自己队伍的标志,的确可以到时候碰上了就放一马。
职业选手大部分不屑于假赛,但总有些人心术不正,你不能绝对保证做假就不会出现在比赛里。
超强战队肯定不屑于跟空海交易,但多得是知道自己没戏拿机票的,如果钱给的够,不是不能帮怒海一把。
“但是,但是……”池双喃喃道,“有时候同队的统一服装也是正常操作。”
“是啊。”出乎意外的,程凛认同了他这一点,“然后你再看看,上午两场,第一场他们可以说倒霉透了,连续天谴圈沿着跑路,可居然三次穿包围圈都无损;第二场,碰上两波肯定会被收过路费的战况,依然无损。”
“再结合给到怒海的几个镜头,他们的对枪和转移,你就能看懂了。”
池双刚刚当个休闲娱乐看,怒海的前进路线当然没特别注意,但言旭和程凛关注了,看得很明显。
“艹!”池双蹦起来,“那他们真的,赶紧举报啊!”
池一把自家傻弟弟拉住了:“坐着,冷静点,动动脑子。”
程凛:“你之前有句话说对了,我们没有证据。全都是我们的猜测而已,再真,我们也没有证据。”
程凛和言旭想的没错,空海打得主意就是来言旭这儿打打感情牌,打牌成功的话,再暗示言旭比赛手下留情,言旭不同意也无所谓,他说话会小心暗示,不会留下把柄,要是同意了,皆大欢喜,他不吃亏。他联系其他队伍配合这种事,恐怕也不好抓证据。
退役前的最后一次的全球比赛,空海为此甚至能来向言旭低个头,明知言旭答应的可能性趋于零,但再渺茫的希望他也想搏一搏……成与败,都是最后一次了。
“真难看啊。”程凛道。以这种方式对待自己最后的比赛,告别竞技的舞台,哪怕观众们在镁光灯中看不清真相,也不能抹消他丑陋姿态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