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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养室建成之后,萧御便立刻开始培养医疗蛆虫。
在现代培养医疗蛆虫必须有严格的无菌环境,萧御在培养室外设了五道关卡,出入必净手换衣,层层程序极其繁锁,所幸其他人对于养这玩意儿没有丁点兴趣,也就他一个人天天忙得不亦乐乎。
众人不知底细,却知道养那玩意儿用的是水晶做的“培养皿”,天天牛奶蜂蜜不断,培养室外面烧着好几个小炭盆,用来给室里保温。
简直奢侈得无以复加。
萧御从不藏私,因此他要用蛆虫给林将军医治伤口的事情不胫而走,很快就传得沸沸扬扬。
越北侯得知此事,一时竟不知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广安堂真的找到克制“闺梦”之毒医好林显的法子。
周言做那些事他最初并不知道,虽然他偏向小儿子,可是也从未想过用那种偏激的方式伤害长子,何况这些年他远在边疆,京城这边全靠长子撑着,他才能一心一意地在边疆守卫,没有任何压力。
可是周言先斩后奏,又有最爱的妻儿声泪俱下的苦苦哀求,越北侯震怒过后终究没有惩罚周言。这其中很大的原因之一,就是他知道这是无法挽回之事,长子的腿必定是废了,现在还要靠周言来救回林显的性命。怀着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隐秘心思,他顺着周言的建议,去广安堂要人了。
伤害既已造成,当务之急是保住林显的性命不是么。
只是没想到那广安堂的少年大夫如此油盐不浸,情愿得罪自己和整个越北侯府也不愿意把林显交出来。明明没有医治的法子却还要硬撑着不放人,林显又显然跟那些人一个鼻孔出气,越北侯甚至怨怪林显拿性命交给别人来对付越北侯府,不愿意跟他回来,好像他这个做父亲的真的会害他似的!
等到他被那些人折腾到半条命去,看他会不会后悔。
只是没想到,那些狂傲之辈竟然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大张旗鼓地宣扬他们找到医治之法了。
边军里大名鼎鼎人人闻之色变的无解之药“闺梦”,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子只用了三天时间就破解了?!还是用活蛆虫这么令人作呕的法子?!
周言回来之后在他面前一通殷勤的分析进言,越北侯越发认为广安堂分明是故意的,他们是故意用这种粗鲁的法子来侮辱越北侯府的脸面。
“侯爷,这事我们万万不可再去管了。那个凤照钰就是个浑不吝的人,什么浑话都敢胡乱攀扯,什么脏水都敢乱泼,虽然侯爷不用惧他,他却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老让他那张嘴乱说,于侯爷的名声有碍。”周言打量着越北侯怒火正炽,忙又道。
他本意是想将林显弄回来断他一条腿,但好歹会保住他的命,现在他自己不愿意回来,那可就怨不得旁人不给他活命的机会了。
越北侯想到外面那些传言,也是十分头疼。
周言再接再励地道:“有件事还需禀报侯爷,若是让广安堂再这样乱来,只怕最终会害了大少爷的性命……”
周言一想到那个凤照钰趾高气扬当街辱骂他的模样,心里就一阵愤怒。可惜他有元王府撑腰,不是他能动的。但是越北侯不同,只要挑得侯爷心里恨上那个广安堂,便是有元王府撑腰又如何?在圣上面上根本比不过正得圣宠的越北侯府的一根寒毛。
越北侯闻言却目光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周言不知他所想,在一旁老实地赔着笑。
越北侯恼怒广安堂是自然的,却也想起那凤照钰所说的,他总提防着长子和侯夫人加害他的宠妾爱子,可事实上,他的正室夫人连理都没理他带回来的这个名义上的侧夫人实际上并未过了明路的侍妾,更未动过小儿子的主意。
相反,现在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的,是他的长子……
周言周语两兄妹本是江湖上游走的赤脚大夫,周言医术十分高超,周语还会些功夫,两兄妹在他成亲前夕因缘巧合救了他一命,他还不小心坏了周语的清白。因为这个契机,说是与双亲赌气也罢,真对周语情深不悔也有,他花了五年时间追求周语,然后便带着周语远走高飞,远远地离开了越北侯府。
那两兄妹相当于是他的救命恩人,这些年来也是尽心尽力地辅佐他,周语并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后宅女子,相反她十分干练有能力,跟着他一起也吃了不少苦经历过不少大事,堪称他的贤内助。
如今周言自作主张对付林显,偏偏他是一心只为着他妹妹的儿子,也是他最宠爱的幼子林昱着想,越北侯连怪罪都无从怪起。
“以后,你不要再管林显的事。”越北侯沉吟道。
周言听他话音不对,心里一沉,面上却一丝不显,笑着行礼道:“侯爷放心,只要他不对昱少爷做什么,我自然不会再出手。”
越北侯一滞,摆摆手让他下去。
外面所传的风言风语不只是越北侯听到了,久居侯府深宅的越北侯夫人自然也听到了。
在萧御将第一只医用蛆虫放入林显的伤口中时,越北侯在二条巷内置办的宅子门外,也响起了震天响的拍门声。
冯老大夫和秦竟在一旁看着萧御用镊子小心地夹起浸泡在特制药水中的医用蛆虫,一条条地放置在林显的伤口上。
林显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是微微发白的脸色泄露了内心的一丝惶恐。
让食腐的虫子活生生咬食血肉,这不是简单的痛觉,在心理上更是极大的挑战。
“总共五十条。”萧御放完之后轻吁了一口气,用纱布小心地将伤口裹了起来,“六个时辰之后换一次药。”
看着那干净的纱布把虫子蠕动的伤口一圈圈包裹在里面,饶是林显早做好了准备,也从心底升出一股凄惶的恐惧来。
只是他极力隐忍着,面上硬是挤出一丝微笑。
“多谢凤大夫。”
萧御笑道:“你不必谢我,也不必怕这些虫子。你只要想着,它们是在吃掉你腐烂的血肉,并且绝对不会去伤害你健康的组织,腐肉吃完了它们就歇了,它们可不是贪得无厌之辈。”
林显听了面色苍白地一笑:“让凤大夫这么一说,倒似乎很是可亲。”
“最肮脏不过小人之心,你又不是没见识过。”萧御说着起身,“对这些在牛奶蜂蜜里泡大的生物,林将军实在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
萧御三言两语地安慰下来,林显果真轻松多了。
秦竟追出来笑道:“凤大夫还说我适合开解别人,明明凤大夫自己也是哄人的高手。我瞧着林将军听了你的话,倒比我说的更能听进去些。”
秦竟把林显当成威武坚强的大将军,在他眼中林显只是一个生病的年轻人,效果自然不同。
“外面围了好些其他医馆的学徒和小伙计,就等着看这种法子能不能医好这么严重的溃烂伤口呢。”秦竟又道。
“爱等就等着吧。”萧御笑道,“我正准备把这些东西整理成文,跟以前整理过的一些内容一起拿到印坊里印成书出来卖,他们想看就买书钻研去吧。”
秦竟看过萧御整理的那些笔记,几乎是巨细无遗地把他懂得的所有知识分门别类地详细记录成册,广安堂内部的所有人都可以随意传阅。
他以为这已经是极致了,没想到现在他竟然要全部拿出去给别人看。买一本书能要多少钱?那里面随便拿出一条来都足以令医者大受启发,受益终生。
秦竟无语了。他向来不是小气之人,却看着都觉得心疼,可是凤大夫自己不在乎,他也不好说什么。
六个时辰之后,萧御把林显伤口上的纱布解下,原本小小的虫子此时已经吃得通体滚圆,药水往伤口上一淋就争先恐后地往外爬,看得冯老大夫和秦竟都面无血色,喉咙里翻涌着一股股作呕的感觉。
萧御把所有虫子收集起来,仔仔细细地清点一遍。
“五十条,一条不少。”萧御轻吁了一口气。
林显和其他人也一同轻松了下来。
萧御嘴上说得轻易,心里也是打鼓的。万一少上个一两条,即便多半不会造成什么生理性损害,光是心理压力都能压垮病人。
萧御用生理盐水将伤口清理了一番,冯老大夫仔细观察了片刻,大喜道:“凤大夫说得果然不错,这种疗法十分有效!”
伤口的情况明显比治疗前好多了,众人无不是精神一震。
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次放上虫子裹起伤口,不管是萧御还是林显都轻松多了。
仍旧是十二个时辰一换,总共换过五轮之后,伤口上的腐肉终于完全清理干净。
为了保显起见,第六次又放了三十条进去,再拆出来的时候仍旧是那些瘦瘦小小的样子,丝毫不见大快朵颐之后的肥胖。
“倒是饿着它们了。”林显现在已经可以轻松自如地开起玩笑。
众人都是喜笑颜开,剩下的仍旧由秦竟接手,依旧用他配制的药粉来敷治伤口。
距离越北侯等人大闹广安堂,至今不过是短短五六天的时间,林显如今回想起来,却似乎经历了几百年那样遥远。
他不知道的是,在这几天之内越北侯府里又发生了几桩“名动京城”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