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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简茹温和看他们感慨,笑道,“叔,我赎身的银子带了吗?”
“带了,带了!”梁叔连忙从怀中掏出银票,“六十两,乍出来,不敢带多。”
“简茹,拿到银子是不是就能赎身了?”宋梓安兴奋而又激动的望向她。
“应当可以。”宋简茹点头,除了会点厨艺,她觉得自己没什么特别会让赵熙不放人。
梁道勋笑问:“什么时候能回留陈?”
“这……应当没这么快。”
不管什么年代,辞职走人都要走流程,虽然她是个无足轻重的厨子丫头,一圈流程下来,至少要个两三天。
只要能赎身,对于宋梓安来说都是高兴的事,“没事,我们等你。”
“你们现在住在那里?”等赎好身后,宋简茹好找他们。
梁道勋连忙把住的客栈告诉她,然后问她,“以后,我们怎么联系你?”
是啊,驸马府可不好传消息,宋简茹想了想道,“这样吧,三天后,我出来找你们,仍旧在这里,怎么样?”
“好!”宋梓安连忙点头。
三人高高兴兴一起吃了顿饭,又说了些留陈的事才分开,各自回去。
怀揣银票,宋简茹仿佛感受到了自由的味道,脚步都轻了很多,走在人流中,满心喜悦止也止不住,她想,如果……万一赵熙喜欢甜点想留下她,她就把会做的甜点食谱给厨房,这样他总会放行吧!
突然,感觉有人骤然靠近她,她还没来得及避让,就被两个虬劲大汉一个捂嘴一个拖拉,眨眼之间拉到了避静胡同。
“唔唔……”宋简茹拼命挣扎。
两个大汉钳住她,让她动弹不得。
“唔唔……”到底是抢钱还是要小命?
胡同越来越深,人迹罕至,终于,两个大汉停住了,一个婆子从拐角出现。
她认识,就是那个撞她的婆子。
“唔唔……”她想干什么?
婆子一张脸阴沉,伸手就把她全身摸了一遍,不管是自带的碎银、铜子还有梁叔刚才给的六十两银票都被她搜刮干净。
“松开她嘴。”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她责问。
老婆子正在咬碎银子,听到她这样问,抬眼,一脸假笑:“行啊,奚怀秀,居然连老婆子都不认识了,果然爬了赵熙的床就是不一样了。”
“我不叫奚怀秀,我是宋简茹,宋,大宋的宋,简,简单的简,茹,茹素的茹。”
老婆子目光像淬了毒一样,“就你,有几个名字不很正常么,在郡王府叫小常儿,在那对夫妇家里叫郝大妮,有什么稀奇的。”
“我……”宋简茹奋怒的大吼,“不不,我生叫宋简茹,死也叫宋简茹,我没别的名字。”
老婆子才不在意她的怒火,上前一步,伸手捏住她下巴,“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十日后让你去朱小娘珠花铺子,你居然不去,以为在驸马府我就治不住你吗?”
她力一捏。
“啊……”宋简茹吃疼的叫了一声。
“不错,还知道疼。”她倏一下松了手,“给我揍一顿,看她下次还敢不敢阴奉阳违不来接头了。”
“你们……”敢,敢字还没有说完,两个壮汉上手就揍。
“挑看不见伤的地方打。”老婆子阴狠的吩咐。
宋简茹本能抱头缩身贴着墙护身,就在她以为会被打得半死时,胡同某个院门突然开了,“喂,你们是谁,在那里干什么?”
老婆子和两个打手俱一愣,三人相视一眼,纷纷逃走。
宋简茹软瘫在墙角,院内妇人走出来,“小娘子……小娘子……”
她摆摆手,“帮我……”叫警察,乍然回过味,这里是大宋,那有什么手机叫幺幺零,“算了!”她撑墙站起,缓了一会儿,双脚能走路,拖着疲惫的身子出了巷子。
妇人盯着她背影怔怔看了好一会儿,转身进入院子,“爷——”
负手而立的人,倏然转身。
赫然就是赵熙,他看向院门外,只有幽静深远的巷子,“她跟你说什么?”
“好像想让我叫什么人吧?”妇人想了想道。
“下去吧。”
“是,爷。”
妇人进屋,赵左从外面进来,“禀爷,两个壮汉抓住了,老妇人逃了。”
赵熙看向他,目光冷凛,“连一个妇人都抓不住?”
赵左吓得在大气不敢出。
赵熙眸光凌厉,锐利眸子一眯,“去审人。”
“是,爷。”
转眼间,六十两没了,宋简茹沮丧的很,甚至想回头去找梁叔和梓安,再找他们借五十两,走了几步又回头,她实在开不了口。
不知为何,她现在很想找个地方痛痛快快的哭的一场,她一刻也忍不住了,转向驸马府方向,都是深宅大院,每座深宅大院相连的地方都有绿荫夹道,宋简茹找了个避静的大树,躲在大树身后,蹲下身子,埋头痛哭。
人生最大的困境不是苦难,而是在充满希望时,被命运扼住喉咙。
委屈吗?宋简茹哭的不是这个,对于孤独行走在陌生异世的人来说,她没有资格委屈,她大哭,就是发泄情绪、调整心态。
也不知哭了多久,她直起身,深呼吸,仰头轻轻按摩红肿的眼睛,让它们尽快消肿,走出这片绿荫,她仍旧要孤独的面对这个世界。
再吸一口气,宋简茹望向远方,她对自己说,上苍已经垂悯给你生命,你要勇敢的走下去,只要活着,就一定有办法走出困境。
脊背坚定,步伐从容,宋简茹离开了大哭的地方。
不多时,某棵树后面,走出一个温润公子,他目光一直落在前面那道纤弱的背影上,他的随身小厮低声念道,“公子,是那个小厨娘。”
“我知道。”席幕白轻声回道。
“她怎么躲在这里哭?”小厮不解,“听说她是乐安郡王的宠婢。”
“宠婢?”席慕白无奈摇头,心下暗道,半年前,不过是赵熙扳倒大国舅在留陈爪牙的诱饵,也许在抓到爪牙后一段时间,他确实对她好过,只是现在嘛……都大半年过去了,应当早就忘记这个丫头了吧。
宋简茹的背影消失在二人视线里,小厮转头,“公子,刚才那个人的话你信吗?”
席慕白轻轻一笑,“不管信不信,总要试试,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是真是假呢?”
“也是。”小厮跟着一笑,“只要能找到方大小姐,不管什么机会都要试试。”
席慕白轻轻嗯了声,“走,咱们回国公府。”
“是,公子。”小厮问,“公子,那你现在就去江南吗?”
“嗯,收拾准备好,过几天就出发,今年就在江南过年了。”
“太好了,听说江南比北方暖和,我也可以跟公子享受一下江南暖冬了。”
宋简茹在厨房里准备晚餐,就差最后一道甜点了,今天她选了泡芙,本身这个甜点,吃起来外热内冷,外酥内滑,口感极佳。
可是她却因为这个甜点当中有个‘泡’字,隐喻了一天的心情,巨大的落差,就像一场泡沫一样,甜饮做了红奶茶,冬天到了,宜喝温和的红茶,赵熙喜欢甜口,红茶加入牛奶,味醇香浓,喝一口暖到心底。
赵熙一边喝红奶茶,一边余光悄悄扫了眼,小女人与往常没什么区别,甚至比往常更恬淡,如果他不知道下午那一出的话,只看现在表面,她就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小丫头。
一个平常的小丫头,遭遇歹人袭击后,回到府中,平常的跟没事发生一样,他眼眸渐深。
宋简茹把赵熙放下的杯子放到一边,为他拿筷盛饭布菜,安安静静的伺候他吃晚餐。
一顿饭在极静中吃完。
小查递水送手巾。
小润收拾桌子。
宋简茹接过小润拿来的食盒,弯身行礼,“奴婢告退!”行完礼,转身出了小餐厅。
赵左一直偷偷拿眼瞧她,直到她出去,才到赵熙身边,弯腰低头,“那两个壮汉是老婆子用二两银子临时请来的打手,他们甚至连老婆子姓什么都不知道。”
赵熙一个刀眼扔过去。
赵左吓得一抖。
“赵右呢?”
“找江湖朋友帮忙了。”
赵熙双眸紧束。
赵左吓得悄悄退到一边。
夜晚不知不觉来临,宋简茹与小喜儿一起吃了晚餐,又和大家一起收拾厨房,一直到天上黑才开离开厨房。
宋简茹再次到赵熙房间值夜,小喜儿也跟着她一起到了赵熙起居室隔壁,两人一起洗漱。
小喜儿感觉到她异常安静,虽然平时,她的话也不多,可是今天晚上格外安静,两人几乎没说什么话,私下无人,她终于敢问出口,“茹姑娘,是不是没借到银子?”她知道宋简茹今天出去借银子。
宋简茹摇头。
“要是……要是没借到,我可以借你十两。”
“那不行。”宋简茹连忙摇头,“那可是你存了好几年的,我不能借。”
“不要紧,我现在还小,不着急赎身,先借给你。”小喜儿虽舍不得借,却忍不住说出口,十两那可是她全部身家。
宋简茹再次摇头,“不要,我会想办法解决。”
她想,除了生死,其余都是小事,不就是五十两嘛,大不了三天后,她再找梁叔借,虽然这些银子可能是她的分成。
从事发想到现在,宋简茹决定三天后与梁叔他们会面,再拿五十两,她就不信了,还赎不了身。
油灯下,小喜儿发现茹姑娘的脸色有生气了很多,放心般松口气,“茹姑娘,别磨噌了,赶紧去爷屋值夜。”
“好,我知道了。”想通了,宋简茹心情好了很多。
也不纠结值夜尴尬不尴尬了,不管赵熙怎么样阴晴不定,她反正把他当作顶头上司,而且就要离开的顶头上司,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心境变了,很多事也跟着变了。
宋简茹进卧室后发现赵熙并不在,淡淡一笑,挺好,想到为人丫头不能先睡,她拿了件衣服在油灯下做,边做边等。不管还有几天赎身,她打算值好最后几天岗。
赵熙从书房回卧室,夜已经很深了,赵左开路,左边小吉,右边小润,后面赵右,四人簇拥他回到卧室。
赵左揭帘。
赵熙一眼就看到灯下缝衣的宋简茹,她坐在昏黄的灯下,侧脸低垂,长发披肩,有一缕头发,顺着肩膀滑到颈前,整个人显得温婉、柔和。
若是平时,他不会在意,可是今天……看到此景,他眉头微蹙,脸色并不好。
赵左弯腰,小心翼翼待主人进卧室,赶紧放下帘子,让小查小润进去伺候,却被赵熙制止了,三人留在卧室外。
感觉有人进来,宋简茹转头看向门口,那挽落在颈前的长发随着她转身的动作旋起一弯弧度,整张小脸正对过来,被灯光点缀的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宋简茹那张清秀的小脸竟已渐渐长开。
“公子——”她连忙起身,身形修长,青裙曳地,清丽秀雅,容色竟极美。
赵熙眸光一动,他抬步踩上床榻榻板,神态从容得仿若无事发生。
宋简茹朝他身后望了眼,小查与小润呢,怎么不进来伺候他洗漱,她把手中针线活放到床头小桌上,“我去叫小查。”
“无需。”他言极简。
宋简茹愣了下,转眼看向他,什么意思,他自己洗?
赵熙半随意半端坐到床边,双手反向抻在腿面上,抬头,“下午出去了?”
“是,公子。”宋简茹规规矩矩朝向他,回道。
“借到银子了?”
“借到了。”宋简茹抿嘴想了一下回道。
赵熙墨色深瞳,直直的望向她。
她低头,“被我弄丢了,我准备再……”
“怎么弄丢的?”赵熙打断她的话,面色寡淡,眼神清凛。
宋简茹仍旧低头,“京城街面上有小偷,被他们抢了去。”
“是嘛?”说话有尾音。
她低头抠手指,脚趾亦在绣花鞋里轻轻绞动,对于白天的事,她恨不得找到那三人痛揍一顿,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赵熙目光一直盯着小女人,头很低,虽只能看到她鼻尖,却也能感觉到她的愤怒。
仅仅是愤怒吗?他觉得应当不止这些,微抬下额,静静的等着,会等到什么呢?
生气有用吗?要是有用,她怎么会被人抢去六十两,意识到自己情绪不平静,宋简茹暗暗吸口气,没什么好气的,总有一天她会强大到不让任何人欺负。
“公子,后天,我想让梁叔进府来帮我交赎身银子。”在赎身上,宋简茹光想着自赎,没想到让梁叔带五十两过来,要是梁叔过来,今天的银子也许就不会被抢走了。
“后天?”赵熙修长的手指不自觉的捏着光洁的下巴,“我同意你赎身了吗?”
“公……子,你说什么?”宋简茹从没有想到,今天更大的打击还在这里,双眼惊恐的看向赵熙,“为什么,公子?”她差点失去理智。
“我做事还需要向你解释理由吗?”没有多少表情的眉间透着冷漠,让人看着心发寒。
宋简茹浑身不自觉的发抖,她拼命的忍住,淡淡的:“是,公子,奴婢越簪了!”说完,端身行了一礼,“夜深了,公子请休息。”
她转身,整理自己床铺。
赵熙盯着她背影,不是要赎身的吗?我不同意,她就放弃了?真的是欲擒故纵?嘴角冷勾。
一切如常。
一切又不似往常。
宋简茹比往常懂规矩多了,不管是公子起居还是吃饭伺候,她总是自觉上前,尽心尽力,让赵左挑不出剌。
越挑不出,越让赵左感觉不对劲,他偷偷问赵右,“是不是要动手了?”
赵右看他一眼,又看向远处走廊处的宋简茹,没吭声,悄悄跟了上去。
梁叔和宋梓安在小食肆一边吃一边等,两人都吃完饭,又要了一壶茶,还是没等到人,宋梓安不停的站到门口张望。
梁叔劝他,“驸马府不好出来,梓安不要急,小茹说好出来,肯定会出来。”
“我知道。”宋梓安嘴上说知道,站在门口张望的动作却一点也没有变。
梁叔摇摇头,这孩子,心里暗暗感叹,也不知道这两孩子有没有缘份,要是能成了,倒是一对姻缘。
突然,他听到少年惊喜的叫声,“叔,她来了!”
梁叔连忙翘首看过去,高兴的点头,“是来了。”
二人欢欢喜喜的迎上去。
“小茹……”
“简茹……”
走得太远又急,宋简茹气喘,“梁叔,找个茶楼。”
“成了吗?”他最关心这个。
“先找个茶楼。”她仍旧气喘吁吁。
梁叔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却没有当着梓安的面说出来,“好。”他马上就朝周围看过去,用手一指,“那家行吗?”
宋简茹摇摇头,她亲自选了一家,人既不多,又不少,最适合商量事情,坐下来之后,宋简茹把一些能说的事情透了个底。
梁叔跟宋梓安听得双眼圆瞪,简直不可思议,“所以梓安能买你做童养媳,实际上因为你已经被乐安郡王踢昏死过去,原本这些人是想卖冥婚的,结果你醒了,所以把你卖给了梓安家?”
宋简茹点头,“自从被踢,所有前事我都不记得了,只晓得飘在半空,灶王爷教了我一手厨艺,写一手字,然后又回到了阳间,再睁眼,第一个看到的是英娘。”
“老天……老天……”梁叔捂嘴,简直不敢相信。
“梁叔,要是你们也认为我是鬼上身,我们现在就分道扬……”
“简茹,你就是我媳妇。”宋梓安急的打断她的话。
梁道勋感慨万千,“老天爷,这世上那有鬼,都是人吓人,小茹,你告诉我们这些是因为……”
宋简茹手抚头,“我也不知道被踢之前惹了什么人,昨天你刚给我的六十两被他们抢去了。”
“啊……”二人齐齐惊呼,不过他们声音不大,在吵杂的大厅里,没引起别人注意,一直跟在后面的赵右,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讲什么。
宋二娘太奸诈了,居然选这样的地方,赵右单薄的双唇抿成一条线,这个女人不简单。
宋简茹又道,“叔,梓安,这些都是小问题。”
“那什么是大问题?”宋梓安终于感觉不安,紧张的问。
宋简茹头疼至极,“可能是我厨艺特别,赵熙不肯赎人。”
“什么?”梁叔又急又焦,“我还等着你回留陈跟我一起经营食肆。”没有她,食肆都没有以前赚钱了。
“简茹,你一定要出附马府。”不出附马府,他怎么好娶她为妻,宋梓安紧张不安。
“我知道。”宋简茹轻声道,“所以我把你们约到这里来,就是跟你们商量一下如何赎身出驸马府。”
“你刚才不是说乐安郡王不同意吗?”
“可以想办法让他同意啊?”宋简茹眉宇上扬,那个商场上杀伐果断的女强人终于回来了。
“什么办法?”
宋简茹道,“在这之前,我要先解决一个人。”
“谁?”
“抢我六十两的老妇人。”
梁道勋与宋梓安相视一眼,“你怎么解决?”都担心的看向她。
“我需要梁叔的帮助。”
“我也要帮你。”宋梓安急切的说。
“梓安,你回留陈上学堂,顺便把梁叔的几个小徒弟换过来。”
“不,简茹,我要帮你。”
“听话,梓安。”宋简茹正色道,“我和梁叔对京城不熟,要先花时间熟悉京城,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动手,你不能荒废学业。”
梁叔也劝他,宋梓安心里都是宋简茹,又怎么会被轻易劝动。
最后,宋简茹生气的低喝一句,“没权没势,还不努力学习,你拿什么来赎我,赎出来又怎么护住我和梁叔。”
“我……”
宋简茹见他动摇,语重心长,“我们都等着你用知识改变命运,等着将来你成为人上人,等着你被你庇护,你就这样对待我们的期望?”
宋梓安颓然低头,“我知道了。”
京城某艺倌,一群贵族子弟聚在一起吃喝玩乐,赵熙坐在桌上,神情淡淡,与他们格格不入。
聂流云一边应酬一边留意他主人的情绪,“子玄……”他有些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