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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成立理事会以及理事会成员推选的办法公布之后,人群之中有逐渐沸腾的趋势。这意味着他们不必经过总兵府便有可能直接进入朝阳堡的权利决策核心。
“当然,推选出的理事会成员,最终还需要总兵府的正式任命,才可以合法的履行职责。原则上,只要推举人选之程序,只要符合理事会选举条例,总兵府则不会反对,一概照准!”
李信又亲自做了补充,很多条例基本上都是拍着脑袋想出来的,这种现有理论而后实践的路子缺点显而易见,在执行上肯定会有各种各样的疏忽和遗漏,对此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对于选举一事,有蠢蠢欲动的,便有深怀疑虑的,其中以郭师爷为代表的便是后者的典型例子。
他偷偷的捅了捅刘称金,“刘捕头,刘捕头,你说说,总兵大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说让咱们自理,又在头上勒个紧箍咒,这不是脱裤子放屁么……”
刘称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有之前扰乱秩序被驱逐之人做前车之鉴,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横生事端。再说了,总兵大人如何安排又不是他们这等小人物可以置喙的,上面把规矩定下了,只要不坑大家下边照章办事便是,想那么多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李信来主要是撑撑场面,该说的要点一一说完,下面的事便交给了一位书办来主持。书办噼里啪啦讲了一堆之后,便当众宣布:
“从现在开始,有意竞选理事会成员的乡亲们只要集齐了五百人的支持签名或是画押,便可来选举登记处报名登记。本人便是登记处的书记官,也是负责人,诸位有什么问题,随时欢迎来找我。”
书办是总兵府的雇员,属于没有官品的属员,此次筹备选举的办事人员基本上都是这类人。这也是李信有意为之,凡是有品级的官员基本上不是正途出身,便是世袭荫得。天然的和百姓就有一种无法逾越的距离,这些属员相对来说,更容易放下架子。
所有的选举筹备人员在走马上任之前,李信曾专门给他们上过课,首先强调的一点便是接待百姓的态度问题,而且对于这一点还做了奖惩措施。所以,整个总兵府派出的选举筹备人员的态度,让朝阳堡的居民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如春风般的温暖。
“诸位有什么不了解的,现在也可以提问。”
书办又补充了一句,有人便撞着胆子问道:“俺不识字,给张老爷家放过牛,也能参加选举吗?”
“牛蛋你别捣乱,回去把鼻涕擦干净了,再来当众现眼!”
不知哪里伸出只脚来,正踹在他屁股上,这个脚牛蛋的鼻涕虫一个站立不稳立马摔了个狗啃屎,大伙一阵哄笑。大伙忽然想起史千户来,以及那个被当众驱逐的倒霉蛋,立即便都收了笑声。
而史大陀这时候竟一改开始时满脸的杀气,而是抱着膀子,津津有味的看着大伙奚落那脚牛蛋的家伙。见他没什么反映,有些人便又放开了胆子……
“当然可以!”书办的脸上挂着颇为职业性的微笑。
“你看看,你看看,连总兵府的老爷都说俺能参加选举,你凭啥不让?”
牛蛋满脸的激动指着身边嘲笑奚落他的人直嚷嚷。
李信觉得有趣,便问道:“可以说说你为什么要参加选举吗?”
牛蛋一看是总兵大人亲自问话,立时便紧张起来,右手摸着后脑勺,支支吾吾了半天,脸憋得通红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别紧张,也别害怕,你叫牛蛋是吧?就当在和邻居拉家常,有什么说什么就成!”
李信的话起了点作用,牛蛋结结巴巴,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俺,俺为了,为了不挨欺负……然后还能娶媳妇……”
众人听了哄然大笑,“牛蛋,就这点出息还想进理事会?”
“赶紧回去做梦搂媳妇吧……”
牛蛋被说的脸一直红到脖子根。李信也被他逗乐了,随即肃容道:“不挨欺负,牛蛋这一条说的很好。往小了说,人活一世想要不挨欺负,该有多难,想来诸位都深有感触吧。”说着他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和颜悦色的看着牛蛋,“牛蛋,按照选举条例,只要你拥有总兵府发放的身份名牌就有资格参加选举,你要记住,朝阳堡理事会是为了朝阳堡的百姓而设立的,如果你想要当这个理事,就要让朝阳堡的百姓们不受欺负。”
对于李信的前半截话,牛蛋似懂非懂,但后半截话他听明白了,激动的连不迭点头,“总兵老爷的话草民记下了,俺要进了理事会,就要保护像俺一样受欺负的父老乡亲……”
这回没人再哄他,但是谁也没把牛蛋当回事,这牛蛋又憨又儍,整天汲拉着大黄鼻涕,连半大小子都能在他身上占了便宜去,这样的货色怎么可能进理事会,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总兵大人对他和颜悦色,也不过是为了做给大家伙看,他有多么的亲民而已。
“在这里我还要强调一下,朝阳堡理事会的主要任务不仅仅是管理日常事务,还有为民众服务的责任,理事会不是官府,里边也没有老爷。”说到此处,李信语气陡然变得严肃,“奉劝那些想进理事会做老爷的,断了这个念想,因为总兵府要的是一个能为民请命办事的理事会,而不是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理事会。”
李信的语气又逐渐缓和,一指身后搭起的台子,“谁有什么为百姓服务的好想法,都可以登上这个台子讲出来,让大家伙来评说评说,说的好,大家伙就投他一票,给他签个名支持他参选。说的不好,大家拿土坷垃把他砸下去!”
听总兵大人说的有趣,大伙都不由得笑了,李信走了几步,双手虚压,示意大伙安静。
“所以,诸位千万不要忽视了自己手中的那一票签名,你们要用你们这一票选出一个能为大家伙谋福利的理事会来……”
众人安静下来之后,眼中闪过的除了震惊更多是迷茫,理事会不是官府,朝阳堡没有老爷,官府牧民,老爷高高在上自古以来不就如此吗?怎么听总兵大人的意思,是要将其颠覆呢……
但是,郭师爷却有不同的看法。总兵大人这么说纯粹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亦或是警告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想到此处他的眉头突突跳了两下,自己在不在总兵大人警告的范围里呢?然后他很快又想到了刘称金,脸上的冷汗立马就淌了下来。刘捕头在灾民中要威望有威望,要能力有能力,说不定他早就进入到总兵大人的视线之内了……
过了午时,众人散去,心思活络的人便开始私下里活动起来,尽管总兵大人疾言厉色的做了一番警告,但是谁都没当真,这年头牧民的就是官府,官府里的也就是老爷,想将这个亘古不变的道理颠覆,怎么可能。
李信离开朝阳堡又去雁河检查站视察了一圈,此处是镇虏军目前重要的财源之一,此处也还存放着上万石的粮食,安全工作绝对不容忽视。
现在的检查站已经不是初建时那种简单的规模了,一整套完备的防御体系基本成型,高两丈许的寨墙全部由十几寸粗的圆木建成,过了雁河往北就是大山,有着取之不尽的木材可用,这一点倒是就地取材,物尽其用。
钱泰作为这次的随行官员亦跟随李信来此,对他搞的这一套也很不理解,有多此一举的感觉,但是看他决心甚大便不好再说什么了。现在的钱泰已经升官了,由镇虏卫知事连跃数级,正式担任镇抚一职。
这也是李信手中所掌握的空白告身,能给与他最高品级的位置。李信之所以如此突击提拔,也是为了尽快将自己在三卫中的亲信培植起来,这些人包裹毛维张都有品级偏低的问题,一旦朝廷和都司府腾出手来,派了指挥使和同知俭事来,权力势必将被分薄。而镇抚这个位置不高不低,正好可以掌握卫司衙门日常运作的实权,就算到时候有人插一脚进来,李信也可以从容应对。
“大人,下官担心朝阳堡灾民中有些人会对大人的计划不利!”
在回去的路上,钱泰终于忍不住说了一些自己的担心。按照一般逻辑,权力自然是收上来,握在总兵府手中才最稳妥,而李信反其道行之,现在他与李信休戚与共,就算不为李信着想,也得为自己想想啊。
李信最厌烦他有话不直说,皱眉道:“有什么直接说!”
钱泰一抹脑门子上的汗珠子,心道又被看穿了,索性就将自己的意见直说了出来,这也是他路上一直在酝酿的。
“那个什么理事会咱们总兵府是不是也派几个名额进去?到时候万一有什么变故,也方便管理,从容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