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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抽到那张很6的牌排在末尾,却在最不利的处境中获得了这个躺赢,宋澈一度觉得自己的人品峰回路转了。
但结合霍长盛的情况,悉心一想,这个“胜利”也是实至名归的。
年少学医的时候,宋老头就曾教诲宋澈,一个合格的医生,有时候得承认‘事不可为’。
医生又不是无所不能的大罗神仙。
连医圣岐伯都曾“失嘴”吃了毒草药险些一命呜呼。
面对那些凶恶诡谲的绝症,医生往往就是束手无策。
至于逆天改命的臆想,那不是喝酒没配花生米的问题,而是该配头孢下酒了——脑袋有包!
但偏偏有那么一小撮的医生属于连头孢都挽救不了。
这一小撮医生有着**自信,觉得任何疑难杂症都能解决。
那么问题又来了:他们真的有能力解决么?
这不是关键。
关键的是他们必须说有能力解决。
说白了,他们在乎的不是患者的生命,而是自己的羽毛!
为了金钱、为了名誉也为了利益,这一小撮医生不能自砸招牌。
典型的非蠢既坏。
这种非蠢既坏的医生,宋澈见得多了,明明患者回天无力了,还跟传/销似的蛊惑患者坚持坚持再坚持,坚持下去,奇迹就有可能诞生。
结果基本是患者坚持了、钱花了,甚至倾家荡产、欠下巨债,承受了惨痛的煎熬折磨,最终也还是凉了。
然后一地鸡毛烂摊子,还得患者的亲人家属去承受。
而且这一小撮医生很鸡贼,从来不会打包票,动辄以“阑尾炎手术都有失败风险”的谬论去掩饰自己的自私自利。
对这种谬论,宋澈一直都很费解,能把阑尾炎手术都给做坏的医生,还配叫医生?
这种小辣鸡,跑去当兽医,连哈士奇都会嫌疑!
可惜,即便这一小撮医生把概率说得很小,大部分人患者在病急乱投医的求生欲支配下,都会跟中邪似的跳进这口坑里,还会反过来催眠自己和家人:反正横竖一死,不试试连百分之一的生存概率都没有,拼死一搏,没准自己就能成为小概率的奇迹。
这是何等的**自信。
宋澈长得这么帅,都不敢这么高估自己的人品。
而在这一轮比试中,宋澈前面的那三个家伙,就是典型的“头孢医生”。
“其实一开始设置这个切脉考验,就是想考验这几个医者的医术和医德。论医术高手,我一抓一大把,但医德合格的,比我抓一把同花顺的概率还低得多。”到底是搞博彩业发家的,霍长盛张嘴就拿赌博打比方。
赵慧珊已然捋顺了思路,又试探道:“就是说,前面那三位的医德……您觉得不合格?”
“倒不是说不合格,只是不靠谱。”霍长盛的话挺耐人寻味的:“这种不靠谱的医生我见多了,不差他们。”
赵慧珊就恍然了,宋澈也秒懂了躺赢的缘由。
换言之,地精男、吴元山的回答不够“实诚”。
他俩应该知道霍长盛的死亡已经不可逆转了,但他们没有把话说绝。
这种自诩聪明机智的假把式,反而显露出了他们确实需要吃头孢了。
以霍长盛的能量,什么名医专家没接触过,这类无意义的安抚人心话术,早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结果地精男和吴元山还拿这一套忽悠霍长盛,是觉得这层面的枭雄还没他们睿智吗?
殊不知,人家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要听的只是大实话!
更脑残的是,这两人很可能还提供了什么绝世药方和药材,美其名曰说可以延年益寿。
真特么敢吹,脑白金都不敢这么吹牛比!
霍长盛估计还深感智商遭到了蔑视羞辱。
什么珍惜药材他吃不到,还会挺尸等着你们送殷勤?
当时的场景大概就是吴元山和地精男在吹牛比搞推销,霍长盛貌似认真专注的听着,实则内心早给这两人画了一个大(傻)叉!
而在宋澈看来,其实吴元山和地精男应该也不想当傻叉,无非是抱着侥幸的心态去赌一把。
毕竟,他们的实力只允许他们去赌。
在利益的驱使下,他们必须要拿下中医公会。
他们的药材药方很可能很珍贵,很可能也具备延年益寿的神效,至于能不能让霍长盛继续苟活着,就不好说了。
于是乎,他们在赌徒心态下,就跟那些病急乱投医的患者类似:反正那药又吃不死人,搏一搏兴许还能有胜算。
只要霍长盛肯采纳他们的方案,吃了药,接下来每多活一分钟,都要算在他们的功劳簿上。
即便有一天霍长盛一命呜呼,他们一句尽力了就能撇清干系了,反正该拿的好处都拿到了。
可惜,坐在他们面前的是澳港第一赌王,深谙赌徒心态的霍长盛,岂会看不穿这些小辣鸡的伎俩。
“唯独那个小巫医很实诚,没有玩什么小九九,可惜,他……”霍长盛提到龙源山,居然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
“太离经叛道了吧。”宋澈莞尔道。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霍长盛摇头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法子,太超乎想象和常理了,我赌不起。”
能让赌王说出赌不起,足可见龙源山的医嘱方案确实太离谱了。
相比吴元山和地精男,龙源山很实诚,应该也和宋澈的诊断结果差不多,点明了霍长盛寿元已尽、无药可救的事实。
但同样,这货也太耿直了,说无药可救就很够了,偏偏还试图采用一种违背人伦纲常的巫蛊术,纯粹是画蛇添足!
人家的命都要没了,你还让人家去造人?
简直神一般的骚操作。
先不说伍女士还能不能生育,也不谈霍长盛还有没有功能,从十月怀胎到炼制蛊虫,所耗费的时间太长了,而且这里面还存在不可预知的变数,霍长盛已经死过了一次,哪里还有命去赌。
而且霍长盛也提到过了,龙源山的分析诊断,没有宋澈那么的详实和深入。
这主要是由于巫医体系里,缺少了阴阳绝汗等知识点。
因此,这一轮切脉比试,最正确的回答姿势,就是准确深入的剖析霍长盛的身体状况,并且承认这是天杀之症、无药可救的事实!
“但是我真的一点都不想让你赢。”霍长盛又给宋澈泼了盆冷水。
宋澈笑道:“但是你别无选择。”
“你怎么就吃准我别无选择,我大可以让那些巫医来坐这个位置,虽然他们不是正统的中医,但确实也有实力。”霍长盛瞪起眼睛,居然有些赌气的意味。
“你要是想选,早就选了。”宋澈也铁了心要跟这位赌神叫板:“巫术虽然也算中医的范畴,但毕竟背离主流太久了,用的许多法子,在我们现代人看来都有些伤天和了。比如用了蛊虫,你就是他们操控的傀儡人,生杀大权全在他们一念之间,你会乐意被摆布?”
“最关键的是,他们的巫术传承自上古九黎部落的蚩尤,和医圣岐伯本就处于对立,让一群所谓的异教徒去寻找开启医圣岐伯的秘术,万一搞出幺蛾子,后果你一样赌不起!”
一看霍长盛垂落下来的眼睑,宋澈就知道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这场交流会,表面上大家都以为宋澈是陪跑者,其实真正的陪跑者,霍长盛他们早已认定是巫月教了!
赵慧珊也终于知道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诧异道:“这么做有什么意义?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让巫医参加便是。”
“赵小姐应该知道鳗鱼效应吧。”宋澈代霍长盛解释道:“现今医圣门什么情况,大家都一清二楚,早已名存实亡、一盘散沙了。如果再像以往那样,让吴元山这种货色轻轻松松的执掌中医公会,跟拴一条狗看门没什么区别。霍老先生他们是希望巫医的入场,能给大家制造压力,逼得大家施展出浑身解数,以便从中择选最佳代言人。”
“当然,我绝不是那个最佳的代言人,如果我没猜错,你和赵嘉良老先生一开始的理想人选应该是沐春风,因为他既有实力又听话。可惜,他违背了政治正确,他暗中勾结了霍景文、仇经堂,搞暗中操作,企图左右逢源、两头通吃,这种摇摆不定的二五仔,换我也准得一脚踹开,万一他帮着霍景文往你的药里做手脚就凉凉了,毕竟人性是最赌不起的!”
说着,宋澈微微弯腰,一手按住轮椅的扶手,近距离的看着霍长盛,飒然一笑:“而我,虽然未必听话,但我有实力,又足够实诚,而且我还和霍景文、仇经堂他们有仇怨,如果我当上这个话事人,只能抱紧你和赵老先生的大腿才能在澳港站稳脚跟、震住场面。选来选去,我都是最符合实际的人选。”
霍长盛眯起眼睛,将几十年积蓄的峥嵘威压充分释放,相比厉芒暴涨的双目,口中相对平缓的言辞却更加摄人:“所以,如果你再听话一点,那你就是最理想也符合实际的那个人,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们找出医圣门的宝典秘术,我们给你的报酬足够你几辈子挥霍的。但如果你跟我们对着来,甚至背叛我们,我不介意把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的故事,在你我的身上演绎一次。”
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最大的故事,就是慈禧太后在临死的前一天,将意图革新的光绪皇帝给毒死,让光绪皇帝早她一天去面见努尔哈赤这些满清祖宗。
霍长盛的潜台词,就是如果宋澈不听话,那他就是死也要拉宋澈去垫背!
面对赤果果的威胁,宋澈只是略微挑了一下眉头,不卑不亢、面不改色。
随即,他站直身体,很光棍的道:“听这意思,中医公会的话事人,真是一项比韩国总统更高危的职业啊,而我就是一个满脑子只想着老婆热炕头的庸俗医生,怕是无法胜任了,告辞。”
霍长盛一怔,失声道:“你想要放弃这个名利丰收的天赐良机?”
“霍老先生,我重申一次,我对于是怎么躺赢的不在乎,我只是不想跪着赢。”宋澈义正辞严的撂下这番话,就头也不回的转身往外面走了。
霍长盛没想到这货真的是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赌徒,霎时间瞪直了眼睛,眼睁睁看着宋澈握住了门把手,他将满满的求生欲夹杂在悲愤的嗓门中:“站住!”